金色的阳光倾洒下来,照在监狱大门上面的巨大黑色牌匾上,映得上面的一排金色大字闪闪发光,“神木县第一男子监狱”,据说这是现任葭州知州,赵无忌赵大人亲笔手书。
大明其实一直都有牢房,不过那都是关押一般犯人用的,关押那些强盗小偷谋杀犯强奸犯什么的,赵无忌近来南征北战,战功累累,颇是俘虏了一些敌军的士卒,数目惊人。
这些被俘的士卒是不可能关押在县城之内的牢房内的,既不安全,也没那么大的空间去容纳他们,于是赵无忌便在距离张堡十里的地方,选了一块荒地,建了一座专门用于容纳降兵和俘虏的所在,并将其命名为神木县第一男子监狱。
据说进了这所监狱的人,只有两种下场,第一种永远无法离开,在这里干苦力干到死;
第二种积极接受思想上的改造,表现良好后,出狱获得新生。
此时这座监狱里,目前关押的大部分是闯军和孙可望军投降、俘虏的士卒,人数大约三千多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原本亲密无间,称兄道弟的袍泽,到这里却泾渭分明地分成了若干股势力,其中有三大帮派。
实力最强的是闯军俘虏,号称闯帮,他们人数最多,声势最大;实力居次的是孙可望军的俘虏,他们自成一派,桀骜不驯;第三个帮派是鞑子帮,他们人数最少,只有三四百人,虽然凶悍,但是却最被打压,地位也最低。
后金鞑子在这里基本没有什么人权,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前去铁矿和煤矿干活,监狱里其余的帮派都不待见他们,若是有后金鞑子与他人起了争执,往往会遭到其他帮派不约而同的群殴。
据说刚开始时,后金鞑子的数量还是很多的,监狱里大约有一千多名鞑子,不过给他们安排的工作,都是挖煤挖矿这种最累最苦的活,吃的伙食也很差,不到一年,鞑子的数目就锐减到了如今的三四百人,按照这个衰减速度,估计再有两年,这监狱里就没几个鞑子存在了。
后金鞑子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在皇太极率领下,来到大明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而今有此遭遇,也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至于闯军和孙可望军的俘虏们势同水火,互相看不顺眼,原因其实很简单。
当日赵无忌率军夜袭,一举击破了李过、孙可望联军,失败之后,闯军认为是孙可望军的溃兵冲乱了自己的大营,是已方战败的罪魁祸首,是以对他们颇为不待见。
孙可望军俘虏则认为对方这是在甩锅,在推卸责任,在找替罪羊,两派大小摩擦天天都在发生,时间长了,这仇怨渐渐日积月累起来,这梁子也是越结越深。
双方都是年轻气盛的热血汉,之所以直到今日,也没有爆发大规模的群殴,只是因为,在所有的囚犯之上,还有一派超然的存在——狱卒。
狱卒们每人身上都带着令囚犯们望而生畏的皮鞭子,一旦发现有滋事的苗头,便会立即上前分开对方,若是还有一方不依不饶打算打架的话,便会抽出皮鞭,劈头盖脸地一顿抽打,将主动滋事的一方打得抱头鼠窜。
但是只要囚犯们不闹事,狱卒便仿佛隐形人一般,并不干预这些俘虏囚犯的生活。
刘文秀一身布衣,混迹于一群普通士卒之中,他原来被单独关押在一座小院子里,吃用平时都有专人供应,不知怎地,昨天开始便被放了出来,跟普通俘虏吃住在一起。
今日中午,吃饭的时候,刘文秀看到了李过和刘芳亮,他们二人也和刘文秀一般打扮,规规矩矩地站在一群俘虏中间排队等待打饭。
刘文秀惊喜地上前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李过勉强笑了笑,刘芳亮则面无表情,理都没有理他,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似的。
刘文秀身边的士卒见状,怒气冲天,就想上前找刘芳亮理论,替长官找回场子,却被刘文秀给拦住了,“大帅请他们来相助我等,结果反而是我军的溃兵冲垮了他们营寨,导致他们兵败被俘,被人怨恨,也怪不得他们。”
两派俘虏的大佬们被放出来后,凭借威望,各自约束住了手下士卒,一时间两派俘虏慢慢也就相安无事。
监狱里的生活比较单调,每天定时起床,定时休息,白天是例行的劳动时间,所有的俘虏都要出去干活,如今是农忙时节,他们的工作就是耕地。
俘虏们以二十人为一组,每人腰间都缠着一根粗大的麻绳,二十个人被绳子连在一起,不影响劳动,却是无法逃跑,周围更有手持火枪的士卒巡视在旁,看他们那股跃跃欲试的眼神,估计他们很期待能有几个不长眼的俘虏逃跑,来让他们练练枪法。
奈何这些俘虏们在神木城下早就领教了官军火器的厉害,那铅子打在身上,非死即残,可不是好玩的,谁也不会主动给官军提供开枪的借口,倒是让这些新近募集的火枪手觉得一膀子力气无处发泄。
每一组俘虏,还会有一个明军士卒担任他们的教导员,刘文秀这组的教导员是个刚刚二十的小伙子,年纪虽然不大,却很喜欢装老,他姓杨,俘虏们便都投其所好,叫他老杨。
教导员和这些俘虏们吃住在一起,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待遇,这倒是让刘文秀暗自称奇。
上午和下午都是劳动时间,晚饭后的一个时辰内,则是各个组的小组讨论,通常就是会有一个或几个俘虏,出来说说自己以前的遭遇,以及忏悔自己犯下的罪行。
劳动中表现积极,忏悔真诚的俘虏,会被视为可以改造的对象,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后,便可以出狱了。
俘虏们都是穷人家吃不上饭的孩子,不想被活活饿死,无可奈何之下加入流贼谋生的,小组讨论时,往往会发现大家的遭遇都大同小异,基本都是连年大旱颗粒无收,又被官府、土豪、劣绅欺压,活不下去不得不加入了谋反的队伍。
说着说着,大家就会产生共鸣,说到动情处,一群人抱在一起痛哭的场景更是屡见不鲜,几日后,待到所有的俘虏都说完了自己的经历,指导员老杨,这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很羡慕我,觉得我跟你们不一样,实际上,一年前,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张大帅麾下的士卒,其实我们原本是袍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