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再重复一次,下官修筑这条路,绝不是为了敛财,实际上,下官从这条路上,每月净到手的银子,不过三百多两而已。”赵无忌说道。
“怎么?你坐地收钱,居然每月还有一千七八百两银子的成本开销?”杨嗣昌觉得很奇怪。
“大人改日若是有空,下官愿陪同大人前去那条路查看一番,让大人亲眼目睹,下官每个月花在这条路上的成本。”
赵无忌开始扳着指头开始算:“第一,这条路雇佣了大约一千二百多人,每月工钱大约九百两银子,他们的工作是分成三班,每班四百人,昼夜看护维护道路两旁的栅栏,并在道路外面巡逻警戒,此外,若是道路有了破损,他们还会直接参与道路的维修。”
行驶在水泥路上的牛车、马车,首先他们都运载着重物,其次这个年代的大明,橡胶还没有从海外传入,所以无论是马车,还是牛车,车轮都是木制的,有的车轮则会在最外面报上一层铁皮,来增加车轮的耐久度,这样的载重和车轮,对道路的损害是非常大的。
“第二项支出便是维护道路所需的各项材料和工具的花费,如水泥、沙子、木头栅栏、扫帚、簸箕等等,合计每月大约六百多两银子。”
“第三项支出,便是道路两旁的收费人员的工钱,每日运送买路钱的车辆和保安人员,这些支出每月大约二百多两银子。”
“杨大人,您看,下官投入四万多两银子,费时费力,最终实际每月到手不过三百两银子上下,若是能一直保持这个数字,想要完全收回成本,大约需要十二年左右,大人试想,下官便是把这四万两银子放贷出去,每年也能有八千两银子的利息,而修建水泥路,一年所得不过三千六百两银子,此外还要为这条路的修建、雇工、材料、收费等种种问题操心劳神。”
“杨大人,下官修这条路的目的,绝非是为了敛财,这也绝非是一条坐地生财的路子。”
在大明,合法的利息大约是年利率百分之二十四,也就是说,一万两银子,放贷出去,一年可得两千四百两白银。
“所以,朝中诸公因此事对下官的弹劾,下官只能敬谢不敏了,如果有谁觉得这是个获利丰厚的路子,只要他能把下官的四万两本钱还给我,下官二话不说,马上就把这条‘日进斗金’的道路转让给他。”
杨嗣昌眼睛微张,有些动容地问道:“既然不是什么利润丰厚之事,赵大人又何必做这等吃力不讨好,又容易被人误解,遭受骂名的事情?”
赵无忌站起身来,背着手走了几步,“皇上当初简拔下官于微末,破格任用下官为神木县知县之时,下官曾对皇上说了两句话。”
说到这里,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赵无忌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下官曾对皇上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只要下官的所作所为,对我大明和百姓有利,又何必在意自己的一身得失?下官便是毁谤满天下,那又如何?只要是对华夏的社稷和百姓有利,些许不解和骂名,下官还担待得起。”
杨嗣昌看着眼前少年挺拔的背影,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这么说来,赵大人此举,乃是另有深意在内。”
“正是,下官修建道路,收取买路费,所图非为赚钱,真正目的是为了安置民众百姓。”赵无忌转过身来,看着杨嗣昌笑道。
“安置民众百姓?”杨嗣昌喃喃自语。
“不错,只要这条路的收费模式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下官可以保证,雇佣的这一千多人,每个月都会拿到稳定的工钱,这条路,也是这一千多人赖以生存的根本,若每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家庭的话,这条路足足可以养活一千多个家庭,当然,这条路的其他好处还有很多。”赵无忌答道。
“其他的好处?”
“是的,这条路建成以来,大大减少货物往来两地之间所需的时间,对于两地的商人来说,意义重大,这会使得青州,临淄两地商业更加发达,两地百姓都会受益于此,官府也能收到更多的商税。”
杨嗣昌看着赵无忌,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半晌没有说话。
居然当真有这种为了百姓利益,为了朝廷利益,不惜身负骂名,忍辱负重的官员,看着赵无忌脸上温和的笑容,杨嗣昌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官会把这一切,原原本本禀报给皇上的,赵大人的良苦用心,本官心里有数。”
赵无忌笑了笑,随着青州府的地主们不断兼并土地,土地日益向少数人手里集中,大量失去了土地的农民,若是没有了生路,走上扯旗造反的道路,那也是早晚的事,所以自己才想法设法为他们创造出种种的工作机会,安置他们。
世间人都以为我赵无忌轻轻松松日进斗金,谁有能真正了解我的苦衷和目的?征收城管费,卫生费,买路钱,外表看似都是敛财的生意,其实前两项根本不赚钱,只能说勉强是收支平衡,后一项首次投资太高,并且也不是那种特别赚钱的生意。
但是这三件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可以给大量的民众百姓创造出工作机会,城管大队和水泥路加起来,每月能给将近三千人创造出工作机会,这才是赵无忌最为看重的地方。
更何况他们还能带来整洁的环境,快捷的交通,在日积月累中慢慢提升当地的商业和繁华。
这也是一种多赢。
原来看似横征暴敛的不得民心之举,其根本目的反而是在安抚民心,杨嗣昌可以想象,若是没有城管大队和这条收费的道路,这三千多人又将如何去谋生?会不会像西北的乱民那样,最终衣食无着之下,演化为反贼?
杨嗣昌看着赵无忌,颇有感慨,“赵大人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