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神色不善地看着宁完我,心想你一个汉人尼堪,居然胆敢质疑我阿哥说的话,当真是不懂什么是上下尊卑,狼一样的眼神盯着宁完我,冷笑一声,“怎么,宁大人像是另有高见?”他心中却想,若是宁完我一会说不出什么道理,少不得要上去对其拳打脚踢一番,顺手再治他一个妄言之罪。
宁完我属于汉军正红旗,虽然同是谋臣,他与范文程的性格却迥然不同,范文程的城府极深,善于隐忍,为人做事十分圆滑老到,宁完我资格很老,性格却比较直爽,遇上事情敢说话。
“倭人犹如豺狼一般,生性凶悍,当年倭寇频频在大明东南沿海一带登陆,抢劫杀伤百姓,令当地的大明官员十分头疼,此后万历年间,倭人进攻朝鲜,引得大明官军入朝作战,双方战事激烈,均是死伤惨重,两国仇恨如此之深,倭人如何肯助大明?此事必然另有隐情。”宁完我不慌不忙地说道。
代善听了,也是连连颔首,“宁先生所言有理,倭国大明乃是世仇,此时断然无出兵相助大明之理,但,宁先生,这割头党的所作所为又该作何解释?他们又为何要杀害我大清壮士,还要取走死者的人头?”他注意到刚才多铎的脸色,有意缓和气氛。
“这,”宁完我楞了一下,停了一停,方才有些不太肯定地说道:“可能是他们的某种宗教仪式吧,割头党可能是一个来自倭国的邪教。”
原来是邪教,要是这么说,倒也能解释得过去了,有些邪教确实有拿活人献祭的习惯,并且信仰邪教的人各个阶层都有,这也符合割头党下手时花样手段众多的特性,这样的邪教分子往往是丧失理智,难以理喻的人,以常人的思维,想要判断他们下一步的行动非常困难。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谁也想不出太好的建议,也只得就此作罢,毕竟手头可供分析的线索太少,只能是传令下去,让各地官兵保持警惕,不给割头党以可乘之机。
此刻天色将晚,代善便吩咐众人散了去,也好早些休息,养足精力,准备明日的登基大典。
次日一早,天还没有亮,皇太极便已出发去了太庙,祭祀列祖列宗,目的是告知祖宗自己要成为新的天子,祈求列祖列宗的护佑,随后,按照范文程等汉族文官的安排,皇太极再度前往南郊的祭坛祭祀天地,希望皇天和厚土保佑大清国以及大清国的子民们。
随后,在一天中阳光最盛之时,庄严肃穆而又充满喜庆的乐声响起,在两排脑袋剃得铮亮的粗壮的大清勇士仪仗队的引导下,在崇政殿里两侧肃立的群臣热切的目光里,皇太极缓缓前行,最终拾阶而上,坐上了那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龙椅。
随即,文武百官齐齐跪下,高呼‘万岁’,在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中,皇太极正式登基称帝!
按惯例,成为皇帝的皇太极,次日便会对手下诸位大臣加官进爵,各有封赏。
大清的文臣武将们一个个都是激动万分,有的人甚至流下了热泪,尤其是那些汉人的臣子,更是觉得自己在这里得到了在明朝得不到的东西,金钱,地位,官职如此等等。
一片热切的狂欢声中,角落里有二人静静地站立着,如同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与身边的狂热气氛格格不入。
此二人的衣着打扮,与大明的官员服饰极为相似,细节处却又有所不同,原来这两人便是此次前来观礼的朝鲜使臣罗德宪、李廓。
朝鲜当时极为仰慕大明,自称小中华,自居大明藩属,所以他们的服饰,也基本照抄大明的服饰,尤其是官服,几乎与大明官员的官服一模一样。
皇太极改国名为大清,族名满洲,要求朝鲜王劝进,消息传到朝鲜,顿时就引发了轩然大波。
朝鲜原本就看不上这些粗俗而又野蛮的女真人,更何况他们还保留着部分的奴隶制度,喜欢外出抓捕异族百姓为奴,朝鲜数年前被后金入侵的血泪历史还犹自在目,如何肯主动上表劝进?更何况此举也会极大地激怒自己的上国——大明,所以在朝堂上两派官员的反复磋商下,朝鲜王最终决定只派使臣观礼,并不上表劝进。
看着这些梳着老鼠尾巴一样的后金人在一起像模像样地称帝,朝鲜使臣罗德宪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什么是沐猴而冠?这就是沐猴而冠!什么是衣冠禽兽,这就是衣冠禽兽!
一些野蛮人,居然也敢堂而皇之地称帝建国,岂不可笑!一点文化的底蕴都没有,仿佛还生活在最原始的奴隶制社会,残暴冷酷,粗俗野蛮,也配称帝?
皇太极坐在龙椅上,享受着臣子们的朝拜,心中踌躇满志,得意不已,这时他突然心有所感,于是将目光投向崇政殿的一个角落,顿时瞳孔猛然缩小,大胆,所有的人都跪下之时,朝鲜使臣居然还敢站着!不向朕下跪!这群朝鲜人,不但不劝进,还要来破坏朕的登基大典!
皇太极勉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滔天怒火,毕竟,今日理应是个吉祥喜庆的日子,不宜动怒,更不宜妄发脾气,一国天子,也应有天子的气度,也罢,待到明日之后,朕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皇太极暗自下定决心,明日便召集心腹臣子,范文程、宁完我、代善、岳托、多尔衮等人,商议出兵朝鲜之事,哼哼,手下儿郎们舒舒服服地休养了一个冬天,也是时候了,该出去抢劫些粮食牲畜、财物女子回来了,作为大清国成立的贺礼。
只是,朝鲜为大明藩属,两国互为倚角之势,攻击朝鲜,只怕大明会出兵相助,虽然皇太极并不惧大明,却也觉得有些麻烦,他暗暗决定,过几日便与手下群臣好好商量商量出兵之事,此番一定要彻底征服朝鲜,让他们的王,跪在朕的面前!
傍晚,忙碌了一整天的多尔衮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府中,此次皇太极登基,他与范文程两人忙前忙后,出了很多力,没办法,代善那一代人岁数已经有些大了,当不得如此劳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们,除了代善之子岳托,也就是多尔衮、阿济格、多铎三兄弟,代善的另一子萨哈廉败于赵无忌,如今还被关押在归化城,多尔衮有勇有谋,又会拉拢人心,他与范文程,为了今日的登基大典可谓是倾尽全力。
如今的大清朝中,满清八旗中还是以皇太极一脉最强,原本代善与两个儿子为第二强大势力,但自从归化城之败萨哈廉被擒后,代善家族的实力被严重削弱,不知不觉中,多尔衮三兄弟的势力已经超过了代善家族。
与阿济格和多铎不同,对于近日的登基,多尔衮在心中并未有太大的激动和兴奋,实际上,自去年开始,在满清依旧所向无敌高歌猛进的背后,不和谐的现象已慢慢出现,神木县,归化城,满清两次重大的军事挫败,都败在同一人之手。
一想起赵无忌,登基的喜悦就被冲散了大半,虽然局势看似一片大好,多尔衮却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那里。
是自己过于疲劳导致的幻觉吗?多尔衮烦躁地站起身来,在书房中踱来踱去,最后,他停在了白墙上悬挂的巨大地图前面,目光沿着盛京、锦州、旅顺口一路看了下去,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地图上的某一点上,久久不动。
良久,书房里突然传来多尔衮的怒吼声:“来人,快去请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