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所不知,”崇祯定了定神,强打精神继续开启忽悠模式。
“行军作战,最重要之事便是令行禁止,赵无忌连朕的旨意都不听从,如何能让朕放心使用?更何况,皇太极拥强兵兵数万,岂是他区区几千兵马所能应付?皇叔乃是父皇在世之时最疼爱的子嗣,若是皇叔有个三长两短,朕又有何面目见父皇于地下?”
崇祯抬起双眼,看向周皇后,“朕要他去救皇叔有何不妥?难道要朕做个不孝之君?”
周皇后此刻也觉得脑海里一团乱麻般,剪不断理还乱,皇上的说法,听起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半晌之后,周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决定从此事抽身,“国家大事,臣妾不敢随意评说,皇上自行处置罢,对了,今日几位诰命夫人,想让臣妾为她们指婚……”
“不准!这样桀骜不驯的臣子,朕生气还来不及,岂会为他赐婚!此事休要再提!”崇祯一口回绝了周皇后。
夜色重重,青城县外,多尔衮三兄弟骑在马上,看着手下士卒们忙碌地开始搭建营寨,为了躲避陈国宝的重骑兵,他们从邹平率军跑了整整一天,方才来到这里,而今天色已晚,明军是追不上来了,清军开始安营扎寨,准备歇息。
阿济格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的眼圈,恨声说道:“这些明军简直是阴魂不散,天天跟在我等后面追个不停,”他将目光投向多尔衮,“总这么下去也不行啊,每天都这么跑,马都跑掉膘了。”
多尔衮也是满脸的风霜之色,他紧紧皱着眉头,左手无意识地晃动着马鞭,“那又能如何?总不能转身回去,跟明军恶战一场罢。”
“有何不可?我等三万大军,却如此畏敌如虎,只怕在明军眼中,我等三人已成敌军笑柄!倒不如反身一战,挥师吃掉身后这股明军!”阿济格恨恨说道。
多铎在一旁叹了口气,“大兄,你就是太容易冲动了,笑柄又能如何?那也比咱们被大汗坑,要强多了吧?”
顿了一顿,多铎继续说道:“大兄,那是两千重骑兵,不是轻骑兵,连人带马,都身披铠甲,想吃掉这股明军,大兄准备消耗多少条将士性命上去?”
多铎此言一出,阿济格顿时便不再作声。
这些明军重骑兵确实是不太好对付,多铎说得对,要消灭这股明军,只能是拿人命硬往上填,靠着人海战术来弥补装备上和明军的差距。
同样拥有重甲的白甲兵如今正在皇太极处,多尔衮这边基本上都是轻骑兵。
轻骑兵要战胜重骑兵,那只能仗着人多的优势,拿命填。
明将陈国宝也是十分机警,向来都是宁可拖慢,也绝不冒进,明军那四百多侦骑更是让人头疼,火枪射得又远又毒,清军士卒往往还没到弓矢的射程之内,便被明军抢先开火,以火枪轰杀至死。
全灭这些明军,嗯,说难其实也不难,拼上七八千条人命,也就能把这些明军消灭的差不多了。
但多尔衮不敢,他承受不起这份损失。
多尔衮和庄妃的风流韵事,如今在清兵中几乎是人人皆知,多尔衮可以想象,如今的皇太极,对自己必然是满怀的愤恨,在这种情况下,和明军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受一身重伤,坐以待毙,等着大汗下手收拾自己?
除非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做这种事。
被明军追杀,不过是丢了面子而已,跟明军硬拼而两败俱伤,那才会让皇太极笑掉大牙。
不过阿济格说得对,这种情况确实不能总是如此持续下去,明军追的太紧,己方的兵马跑得太累,如此下去,不等皇太极动手,己方士卒便已全体被活活累死。
“本王思虑了一番,而今的破局之法,唯有与明军谈判。”沉思半晌之后,多尔衮缓缓说道。
“谈判?”
“不错,必须让赵无忌明白我等的想法,我军并无意与之交战,让他手下将士不要逼的太紧,以免造成无谓冲突,若是赵无忌肯配合,将来本王便是将朱由枢还给他,又能如何?”
多铎看向多尔衮,心中有些担忧,“兄长,弟可是听说,明皇崇祯给赵无忌下了三道旨意,让其救援德王,崇祯逼迫之下,只怕赵无忌未必就肯配合我等。”
“哼,他若是真的听了崇祯的话,这次来追击我等的就不是陈国宝,而是亲率大军的赵无忌,若本王的猜测没错,赵无忌对德王兴趣不大,他在意的应是大汗,所以他应该会选择与我等合作。”多尔衮沉声说道。
“此事兄长做主便是,弟并无意见。”多铎首先表示了支持。
“也好,不过如何把我等的意思,传递给明军呢?”阿济格想了想,出声询问。
“明日启程之后,本王会择一能言善辩之人留在此地,等待明军到来,到时将我等的意思转达给赵无忌,看赵无忌如何说。”
多尔衮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被赵无忌暗中阴了一把,而今还不得不选择与其合作,想起此事,当真让人郁闷不已。
但政治不就是如此么,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走吧,好好歇息一晚,等待明日赵无忌的回复,或许过了明日,我等便无需如此辛苦。”多尔衮骑着马,率先向着自己的营帐行去,多铎和阿济格彼此对视一眼,当下也分别驭马离去,骑在马背上跑了一日,两人也已是疲惫不堪,只想一头睡倒,直至天明。
时间不断流逝,夜色慢慢地变得更深,明军的营寨之外,马福塔带着手下三百白甲兵,再度来到这里,准备伺机袭击明军,扰乱对方。
不过,今日的明军营寨,似是与以往有所不同。
明军营寨的最外围处,钉上了一根根的木桩,每根木桩相距大约两丈左右,木桩与木桩之间,似是有线条相连。
这又是什么东西?
马福塔悄悄地隐蔽身形,向前靠了过去,离近了方才看清那些线条,顿时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线居然是铁线,铁线之上,杂乱无章的金属线头露出,闪着灰黑的金属光泽。
想要进一步靠近明军营寨,非要穿过这些铁丝铁线不可。
盯着面前的这些铁丝网,马福塔不禁有些犯愁,这可怎么穿过去呢。
这时他身后的一名白甲兵压低了声音说道:“首领勿忧,请看属下以刀砍断这些铁丝,然后我军便可从此经过。”
马福塔缓缓点头,没有做声。
只见这白甲兵趴在地上,悄悄地向前爬行,很快他便来到了铁丝网前,再也无法前进。
夜幕中,这名白甲兵缓缓起身,慢慢抽出身上的长刀,双手持刀,高高举起,突然如闪电般猛地下斩。
叮铃叮铃一阵铃声响起,那铁丝竟是有一定的韧性,受到刀砍后只是向下狠狠地一堕,很快便再度反弹了上去,并未被斩断。
寂静的夜里,清脆的铃声是那么的响亮,又那么的刺耳。
远处五六名正在巡逻的明军士卒听到铃声,猛然转身,举起手中的火枪,冲着铃声响起的地方乒乒乓乓地就是一阵猛射。
马福塔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刀砍铁丝网的勇士浑身中弹冒火,被铅弹打得颤抖不止,最终身中十几枪,浑身冒血,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马福塔不用看便知道,自己的这个属下,如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此处危险,不宜久留,马福塔立刻便行动了起来,他像条蛇一般在地面迅速地爬行,在明军士卒赶到之前,急忙离开了这里。
此处戒备森严,换个地方或许会好一点,马福塔如此想道。
片刻之后,马福塔带着手下,来到了明军的另一处营寨之外,这里依然有铁丝网拦在前面,这让抱着侥幸心理的马福塔有些失望。
经过刚才的一幕,马福塔已经明白,明军的铁丝网上面还连接着铃铛,一旦大力触碰铁丝网,铃铛就会响动,从而招来明军。
明军手中的火枪射程极远,从铁丝网到明军士卒的这段距离,清兵的弓矢射不到明军,但明军的火枪却能打到清兵身上。
看样子只能绕过去,马福塔心中暗自庆幸,明军虽然处心积虑地弄出来了这种奇怪的铁丝网,但百密难免一疏,经过观察,马福塔发现这些木桩和铁丝网并不是特别高,己方的士卒,应该能够跳过去。
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意,身后另一名白甲兵凑了过来,“首领,我看这铁丝网不算很高,应该可以跳过去。”
马福塔缓缓点头,把声音压得很低,“你去试一试。”
这名清军勇士得了命令,于是便趴在地上,不断前行,很快他也接近了铁丝网,夜幕的掩护下,马福塔看到他缓缓站起,然后微微下蹲,随后纵身便是高高一跃。
他跳过了铁丝网!
太好了,此计可行!
马福塔正在高兴,就听到扑通一声,这名跳过铁丝网的勇士,落地之时,脚下突然一空,瞬间地上一个陷阱出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掉入到了陷阱之中,惨叫之声随即响起,不知明军在陷阱中放置了什么。
不等远处的明军巡逻士卒赶来,马福塔早已默默转身,迅速地在地上爬向了下一处目标……
片刻之后,马福塔等人终于来到了又一处地点,望着远处的明军营寨,马福塔以锐利的眼光立刻判断出,前方便是明军的辎重营,这也是他前两次一直努力想袭击的目标。
缓缓爬向铁丝网,很快,马福塔便爬到了铁丝网近前,他头也不回地向后挥了挥手,一名手下很默契地将一根长长的棍子递到了马福塔手中。
马福塔的手臂穿过铁丝网,用棍子在铁丝网后面的地面上捅了起来,他捅啊捅啊,捅了好几下,终于确定,这处铁丝网的后面,并没有陷阱,而是坚实的地面。
于是出现了第三名清兵勇士,这名勇士在地上爬啊爬啊,很快来到了铁丝网前面,下蹲,跳跃,落地一气呵成,什么都没有发生,安全落地!
马福塔心中兴奋,他猛地一挥拳头,没想到明军百密一疏,在最重要的地方,居然没有挖设陷阱!
铁丝网另一侧的清兵勇士机警地微微弯腰,以隐蔽自己的身形,他抬起右脚,向前走了一步。
嗯,好像绊到了什么。
突然间,火团闪现,猛烈的爆炸声传来,无数铁片铁珠自火团中激射开来,正站在铁丝网后面准备跳跃的五六名清兵士卒顿时便被炸飞,至于那爆炸的中心,那名清兵勇士,已被炸得尸骨无存。
马福塔来不及痛苦或是伤感,他趴在地上,赶紧开始往后爬。
大清第一勇士马福塔,准备开始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