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沉吟一番,刚林望着赵无忌开口说道:“赵大人,在下听说贵国的皇帝曾下达旨意,要求您救回德王,所以大人才会派遣陈将军,一路对我军紧追不舍,不知此事可是为真?”
“嗯,此事本官确实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德王乃是当今皇上的皇叔,身份何其贵重,却被你等俘虏而去,肆意凌辱,本官自然是要过问此事,救出王爷,你家睿亲王既然得知本官已有皇命在身,为何不速速将德王给本官送回来?”
估计多尔衮是从大明官方的邸报里得知崇祯下旨之事,而今的大明朝廷,几乎处处漏洞,清军想要获得大明的情报实在是太轻松了,所以赵无忌便也大大方方地承认此事。
“这个,”刚林的额头渗出点点汗水,“大人明鉴,所谓两国相争,各为其主,大人有明国皇帝的旨意,我家睿亲王手里也有大汗的命令,所以,这短时间内,暂时还无法把德王给大人送回来。”
嗯?赵无忌一听,刚林这话里有话啊,看来多尔衮似是已有归还德王之意,“那你家睿亲王的意思是?”
“睿亲王与大人并无私仇,相反对赵大人也是仰慕的紧,赵大人与我家睿亲王都不过是奉命行事,睿亲王并无意与赵大人为敌,以至于两败俱伤,所以派遣在下前来,与大人打个商量。”
“在下想来,大人以主力部队追赶我家大汗,却只派遣两千人的偏师去拯救贵方王爷,若在下猜测的不错,大人的真正目标并非德王,乃是我家大汗,不知是也不是。”刚林小心问道。
“请刚大人速速说重点吧,本官很忙的。”赵无忌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既然大人的目标是大汗,那又何必在睿亲王这里耗费力气?睿亲王的意思,请大人放松对我军的追赶,而睿亲王也不会主动出兵攻击大人,赵大人大可将全部精力放在大汗这边,睿亲王郑重向大人承诺,赵大人与我家大汗一战之后,无论战果如何,睿亲王都会将德王双手奉还。”
“在此之前,还请大人的手下与我军互相配合,假装作战,演一出戏,这样彼此对上面,也都有了交代。”说到这里,刚林擦了擦额头的汗,端起身边的茶盏,将杯中香茗一饮而尽。
赵无忌看着眼前的清军使臣,微微颔首,心中已有了计较,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自己一番离间计下来,终于把多尔衮推到了皇太极的对立面上。
为了自保,多尔衮主动与赵无忌求和,并抛出德王这个诱饵,目的则是希望赵无忌与皇太极两败俱伤。
不过这对赵无忌并无影响,无论多尔衮如何做,赵无忌总是要与皇太极死战一场的,若是与多尔衮私下议和,那刘芳亮的四百多名枪骑兵便可以撤回来了,如今赵无忌手头急缺精锐的侦骑,刘芳亮若是回来,正好可以对付马福塔。
“可。”沉吟片刻后,赵无忌对着刚林点了点头,“回去告诉你家睿亲王,他的提议,本官同意了。”
刚林立刻如释重负般急忙站起,长身一礼,“赵大人通情达理,在下佩服不已,在下这便回去,将赵大人的意思禀告给我家睿亲王。”
“嗯,可以,此外本官还有一句话,想让你带给你家王爷。”赵无忌看着刚林,冷冷说道。
“大人请讲。”刚林谦卑地说道。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本官希望你家王爷,记住这八个字,好自为之。”赵无忌徐徐说道。
“这个,在下晓得了,在下一定将大人的话带到。”刚林谦卑地连连点头哈腰,此番终于不辱使命,与赵无忌达成了休战的约定,此外自己也没有被斩使狂魔赵无忌一刀斩了,逃得一条性命,实在是可喜可贺。
“来人,送客!”该说的都说完了,赵无忌当即命人将刚林送了出去,却把一旁的刘芳亮给留了下来。
“如刘将军所见,本官已经和多尔衮谈妥休战之事,这对双方都是一件好事。”
“稍后刘将军送刚林回去,见到陈国宝,告诉他不要追击清兵太急,只需做个样子就好,不过多尔衮狡诈多谋,突然翻脸也未可知,告诉陈将军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中了清兵的陷阱,
此外,你把四百枪骑兵给本官带回来,你们暂时先不用跟着陈将军了,先替本官干掉最近一直在袭扰我军的马福塔所部。”
赵无忌并不确定铁丝网和地雷阵能挡住马福塔多久,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将枪骑兵调回来,一劳永逸地解决掉马福塔,才是上策。
“属下遵命!”刘芳亮急忙应了下来,眼看赵无忌再无其他吩咐,这才匆匆离去,准备将刚林原路送回。
刘芳亮走后,徐怡从屏风后面慢慢地踱了出来,来到赵无忌的身边,“赵无忌,你就这么相信多尔衮?你不怕多尔衮骗你吗?”
赵无忌微笑着转过身去,“郡主不必担心,他能骗本官什么?有陈国宝在那里盯着,多尔衮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他不愿意和本官打,本官又何尝愿意和他打,当前唯一之大事,便是将五十万百姓自皇太极的魔爪中拯救出来,其余之事,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更何况,”赵无忌的目光看向外面的天空,“多尔衮一代人杰,是满清诸王中最优秀者,这点信用,他还是有的。”
想起那五十万的百姓,徐怡心中也是一沉,她面色凝重地叹了口气,“徐彪的派出的侦骑这几日传回消息,皇太极的大军所过之处,一路上留下很多我方百姓的尸体,有些是被鞑子凶残地杀死,有些看样子竟然是活活累死或是病死,看来皇太极为了逃脱我军的追击,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赵无忌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恨意,他沉吟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皇太极只想带着抢来的人口和财物快速返回辽东,并不想和本官作战,但本官偏要逼得他不得不战,这些百姓,本官救定了!”
同一时间,浩渺无际的大海上,天空密布铅灰色的乌云,镇海舰黑色的舰首稳稳地破开波浪,向着青州府的方向驶去,镇海舰后面,十余艘运兵船与铁甲舰分列两旁排成队列,同样是满张风帆,一路向着大明疾行。
李定国和刘文秀二人迎着海风,站在镇海舰的前甲板上,手扶着甲板上的栏杆,李定国轻叹一口气,“没想到返程居然如此之慢,走了好几日,方才走到这里。”
刘文秀扭过头,瞥了李定国一眼,“宁宇勿要着急,因我等来时乃是顺风,速度自然足够快,而今返程是逆风,是以速度稍稍慢了点,宝船厂造出的战舰,足够结实,火力也足够猛烈,唯一的缺点,就是速度慢了点。”
李定国微微颔首,“嗯,也只得如此,我曾听大人说,将来会把蒸汽机搬到战舰上,以蒸汽机驱动铁甲舰,到时便可摆脱战舰对于风力的依赖。”
想起在工坊见过的那几台巨大的蒸汽机和蒸汽机那巨大无比的力量,刘文秀脸上不禁露出向往之色,“若是能把蒸汽机搬到船上,咱们这船速起码能提升五倍,不,十倍也是可能的,到那时或许便可如大人所言,可以随意探索辽阔的大海了。”
“不知大人和清军的战斗现在如何,”李定国想起正在山东和清军作战的赵无忌,心里有些着急,“希望能更快一些,让我等能及时赶回,也好助大人一臂之力。”
“听归庄说,陈国宝将军已经率领葭州的骑兵星夜赶来相助大人,宁宇不必太过担心。”刘文秀双手扶着栏杆,看着面前黑色的海水被镇海舰劈成两段,白色的浪花在战舰两侧不断涌动,战舰两旁,有无数海鸟在周围盘旋。
“鞑子多是骑兵,对付他们,陌刀兵和火枪兵利于防守,但论起冲锋陷阵,还是要依靠我等骑兵,”
李定国忽然想起那些在辽东备受折磨,被虐待的几乎失去了人形的汉人百姓们,心中怒火瞬间熊熊燃起,胸中亦是涌起了滔天战意,“听闻鞑酋皇太极手下,有着号称天下无敌的白甲兵,本将倒是很想和他们较量一番,为山东的百姓报仇。”
“应该会有机会的,宁宇勿要着急,”刘文秀安慰着李定国,“稍后我打算令船上的士卒也加入到水手的行列,编成几组,轮班踩动水轮,增加船速。”
一缕阳光穿越乌云,正好照在了刘文秀的脸上,晃得他急忙眯起了眼睛,“嗯,应该再有六七日,就能到乐安港,希望到时还来得及。”
李定国微微点头,再不说话说话,天空中乌云逐渐散去,在阳光的照耀下,黑色的舰队带着巨大的杀意,向着乐安港方向疾行而去。
两天之后,德州城南四十里处,马福塔趴在马背上,左手抱着马颈,右手不断地挥舞马鞭,催动马匹疾驰,他的身后还跟着三十多名清军骑士,人人也都是如他一样,拼命地纵马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