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泰趴在一堆草众里，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这么趴着过。
但眼下为了活命，他只能这么干。
他带着五百多残兵正窝在一个小山坡后面。
在山坡的下面，有一大块良田，良田中是个囤堡。
有二十多个明人百姓正在囤堡外的稻田中拔草，有男有女，还有儿童。
他们谈笑风声，脸上都挂着笑容，这和他以前认识的明人百姓，截然不同。
这山坡上面是菜地，应该是下面明人种的菜，现在没有明人在上面，他们五百多人都藏在山坡后面。
“打不打？七贝勒？”木扎合问。
阿巴泰其实不想打，怕引来明军，但是他们实在是又饿又累。
眼下算是深入明军腹地，又丢失了大量的马匹和兵器，昨夜他们杀了两匹马，五百多人勉强吃了一顿。
所以他在考虑，到底是打还是绕过去。
“我们还有多少马和兵器？”阿巴泰回头小声问。
木扎合道：“还有二十二匹，有四十六人有兵器，三十二张弓。”
阿巴泰强忍着杀人的冲动，五百多蒙古兵马，才三十多张弓，这些蒙古人逃命时，连弓和马都不要，还敢说自己祖先是以弓马打天下的。
但眼下他身边才两个大金兵，这些蒙古人还要利用，他想了想：“如果要打，一定要快，不能让他们报信，引来明军就不好。”
木扎合道：“让骑兵冲下去，一股杀之，再冲进堡内，全部杀光，一个不流，抢些粮米之后，马上走。”
边上有个蒙古牛录额真叫阿西赫拉道：“打的话，就算把他们全杀了，明人也迟早会知道我们来过。”
木扎合马上道：“明人正四下找咱们，不打也会找过来，若没有粮米，咱们总不能天天吃马。”
马吃完了，将来怎么逃命？
理智告诉阿巴泰，不能打，他应该带着二十多个骑兵先走，不管这些蒙古步兵，他仅带骑兵，很有机会逃回盖州。
明军在北沟与皇太极的仗若是打完了，他肯定可以从那边逃走，从这边到北沟，骑兵最多半天就到了，有没有粮米，无所谓。
可是，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认路的后金兵不在队里。
他看到囤堡后就觉的他们已迷路，可能距离复州又远了。
明人在复州金州的囤堡刚刚开始，而眼前这堡，似乎早就囤了。
于是他很快想到了决定：“打，不要全杀了，先抓活的，找明人带路。”
接着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小声对木扎合和阿西赫拉道：“抓个人带路，绕过明人的囤堡，咱们带二十二骑兵，先走，半天不到就能回盖州。”
木扎合和阿西地赫拉面面相觑，这要丢下五百多个同族兄弟？
但为了活命，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没有犹豫，很快重重的点头。
跟着大队的步兵在明军腹地转来转去，早晚要出事。
万一丁毅和皇太极打完，再回军过来，统统要死。
三人很快达成一致。
阿巴泰慢慢起身，带着人悄悄退到山坡后面。
然后在明人看不到的位置，聚集骑兵。
“一会不要出声，快速冲下去，直冲堡里，别管外面的明人，不要乱杀人，要活捉明人。”
“明人胆小，如果有反抗的，随便杀几个，明人敢反抗的被杀，很快会投降。”
“嗻”众骑兵小声应了声。
有骑兵没兵器，阿巴泰让有兵器的都给骑兵。
除了阿巴泰没亲自上阵，木扎合和阿西赫拉也上了马，一共二十二骑，阿巴泰的马给了他的亲兵。
二十二骑上马持刀，看着阿巴泰。
“上上上”阿巴泰一声厉喝。
“驾”木扎合双腿一夹，战马直接从山坡上冲了出去。
谷鼮轰隆隆，后面二十多骑纷纷冲出。
他们一冲出去，下面的明人百姓就看到了。
“鞑子来啦。”明人百姓疯狂往堡里跑。
他们的田就在囤堡边上，都很近，而且因为有命令，所以离的都不远，大部份人跑的很快，都会比骑兵先跑进堡内。
但其中有个六岁左右的儿童，情急之下跑反了方向。
他的母亲一看大急，转身就跑过去：“秀儿。”冲到这秀儿边上，一把抱起。
再往堡里跑。
跑到一半她就不跑了，脸色大变，赶紧转身往另一边跑。
因为前面全是蒙古骑兵，早就冲在她前面，正往堡门去。
“轰隆”堡门重重关上。
木扎合骂骂咧咧，他们已经冲的很快，但就差一点点。
只差十米，就能冲进去。
“射。”木扎合大怒。
嗖嗖嗖，蒙古兵箭如雨下，纷纷往堡里抛射。
“啊”堡中传来明人的惨叫声，木扎合的脸终于露出痛快之色。
这两天被明军追的和丧家之犬似的，眼下终于回到了几年前纵横辽东，随意屠戮明人的欢快时间。
他让部下对里面抛射，他骑着马在堡四周快速跑了一边。
这堡不大，周长四百米左右，是个正方形，堡墙才三四米高，很容易翻进去，但堡里有个墩台，有十几米高，应该是烽火台。
果然，他很快远远看到有人在里面正往上爬。
他拿起弓看了看，感觉位置不好射，很难射中，又放下弓。
这时，阿巴泰等人也从山坡上冲下来，有两个蒙古兵去抓那对母子。
“还等什么，马上攻进去。”阿巴泰厉声道：“这么低的墙，有什么好犹豫的。”
木扎合左右看看，大叫：“人站马背上，翻上去。”
马高加人高，加不多也有三米左右，勉强能够到墙。
他们没有云梯，只能这样。
很快蒙古骑兵纷纷靠近墙。
他们还发现墙上有孔，还能放脚，这可以借力。
“上上上。”一队骑靠近。
另一队步兵到了堡门前，拼命的撞击。
但这堡门很严实，几个壮汉蒙古人撞了几下，都没反应，只好放弃。
就在这队骑兵靠近堡墙下，准备站在马背上往上翻时。
突然。
从墙上的孔里，伸出一个个黑黑的东西。
“鸟铳。”有蒙古兵惊叫。
“砰砰砰”
现场一阵噼叭响。
“啊啊”蒙古兵纷纷惨叫，摔倒。
阿巴泰瞪着眼睛，差点吐血。
明人不打兵，全打马。
他们仅余的战马，被打的扑通扑通，纷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