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暗,细雨朦胧。
已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但洛青枫还是找到了奶奶的坟墓。
村落后面,山坳中,一片荒草淹没的角落里,奶奶的坟墓孤独地躺在那里。
洛青枫先采了几束秋菊,放在了奶奶的坟头上。
然后又跪下,给奶奶磕了几个头。
记忆里,他很小很小就来到了这里,被奶奶一个人养大。
养育之恩,又怎能忘记?
随后,他拿起了从村里带来的铁锹,在旁边挖了一个泥坑,把少女的骨灰和黑咻的尸体,都埋在了里面。
掩上泥土,插上野花。
这就是她与它的坟墓。
“阿枫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们都死了,也埋在这里,陪着奶奶一起,好吗?这样奶奶就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睡在这里了。”
“奶奶说过,召儿与阿枫哥哥最般配了,就算是神仙眷侣,也比不过我们呢……”
“召儿不想阿枫哥哥去镇上,奶奶说,外面有很多诱惑,召儿若是不看好阿枫哥哥,阿枫哥哥会被别人拐走的……”
“阿枫哥哥,召儿不想你被别人拐走,否则,召儿会活不下去的……”
脑海中的记忆,依旧在不断地涌来。
那一句句清脆稚嫩的话语,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响起,仿佛少女就站在他的身旁,踮着脚尖,满脸纯真地对着他的耳朵说着话……
秋雨淋淋漓漓。
淋湿了他的头发,淋湿了他的衣衫,也淋湿了他的双眼。
他在坟前站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天黑。
一直到天亮。
当他沐浴着冰冷的秋雨和晨日的曙光离开后,那座新起的坟头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两道身影。
“小姐,是魔侵入了他的身体,引导着他……”
“算了,这是他的命,小姐也算是终于渡过了这个劫。”
“当初他救了小姐,在这里与小姐相处了数月,小姐回去后,就生了魔念,对一名人类感恩和思念的魔念……”
“只有斩断那缕魔念,才能变的更加强大……”
“所以小姐就以那缕魔念和一条命化人,封住了所有记忆和力量,来到了这里,与他在一起……”
“本以为与他拜堂成亲洞房花烛以后,这缕魔念就会彻底从小姐的本体内根除,谁知……竟然是这样根除的……”
“可惜,浪费了小姐的一条命……”
“不过也好,一命还一命,从今往后,小姐将再也不会有那种魔念了……”
“只是,那枚玉佩……算了,小姐也不在乎……”
坟墓前,安静下来。
一袭白裙的身影,转过身,向着山林里走去。
身后,是一名身穿紫裙的年轻妇人。
晨风拂过,吹动了前面那道雪白身影脸上的面纱,面纱下,是一张绝美无瑕,令人窒息的冰冷容颜。
这一刻,仿佛晨日的风,落下的雨,都被惊的定格在了那里。
坟墓前,重新恢复了宁静。
“啪嗒,啪嗒……”
洛青枫踏着泥泞,淋着雨水,走在荒草丛生的小路上。
这一刻,他的心头竟无比的宁静。
旁边的树林中,小鸟在树枝抖着淋湿的羽毛,发出了清脆的鸣叫声;一只松鼠抱着松果,在树下驻足,一双机警的眸子好奇而呆萌地看着他;远处的山林中,有狼在长啸,呼唤自己的爱人。
荒野中,升起了缥缈的雾气,朦胧如幻,仿若仙境。
洛青枫很想放慢脚步,尽情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宁静与美好,但他不能。
这条路很长,也很短。
一如他的生命。
或许不知觉间就走完了。
他必须抓紧时间,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
一路前进,并无停歇,身体也没有感到任何疲惫。
来到通往小镇的大路时。
几道身影骑着马儿,快速从前方奔来,马蹄下的泥水,四处飞溅,仿佛一副灰暗的泼墨画。
洛青枫让到了路边。
为首的几匹马儿,飞奔而过,
最后一匹马儿,却突然刹住,停在了他的身旁。
马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咦,你怎么在这里?”
洛青枫抬头看去,马背上的女子一身黑裙,披着雨衣,戴着斗笠,身段修长婀娜,模样俏丽,正是望星城的除魔人夜莺。
不待他回答,夜莺又蹙起眉头道:“你去临山村了?”
洛青枫平静地道:“是。”
夜莺看着他满身狼狈的模样,犹豫了一下,突然拨转马头,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洛青枫道:“不用。”
夜莺不由分说,在马背纤腰一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上去,放在了自己的后面,命令道:“钻进雨披里去,坐好了!”
说罢,“驾”地一声,策马奔跑起来。
洛青枫坐在后面,只是抓住了她的雨披,任凭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
夜莺在马儿的奔跑中颠簸着,看着前面道:“我听说了,你的新娘自杀了。听说你移情别恋,摔碎了你们的定情信物,抛弃了她,她才伤心自杀的。”
洛青枫淋着冰凉的雨水,并未说话。
“你不反驳,或者解释一下吗?”
夜莺问道。
洛青枫微微低头,平静地道:“没什么可说的,本来就是我害死了她。”
夜莺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坦诚。”
随即又问道:“那你去临山村干嘛?”
洛青枫没有再回答。
夜莺沉默了一下,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有经历过男女之间的感情,但我也听说了很多穷书生见到富家千金,或者考上功名后,抛弃发妻的。希望你不是如此。”
洛青枫突然问道:“最近小镇上是不是出现了很多魔?”
夜莺微怔,没想到他突然转移到了这种话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的确,死了不少人。”
洛青枫又问道:“魔是不是除了可以影响宿主以外,还可以用其他方法,影响其他人?”
夜莺道:“当然可以,不过普通的魔恐怕是不行,至少需要是有神通的魔。”
洛青枫道:“有神通的魔?”
夜莺扭头看了他一眼,道:“看来你对魔的事情很好奇啊。”
随即答道:“有神通的魔是很强大的,一般是不会一直甘心躲在人类的身体中,依靠慢慢吞噬宿主一个人的情绪**来变强的。他们会控制宿主修炼邪法,用其他千奇百怪的害人方式更快变强。”
“那上次临山村的那只魔,是有神通的魔吗?”
“应该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幻境神通吧,不然也不可能就那么轻易地被人斩杀了。”
洛青枫又问道:“那若是没有神通的魔,有方法影响其他人,然后吞噬其他人的各种**情绪吗?”
夜莺想了一下,道:“有,如果那个人足够虚弱,而且不会对它的宿主设防的话,它应该就能轻松侵入。”
洛青枫沉默了一下,道:“那如果是修炼者,魔可以侵入吗?”
夜莺道:“当然可以,不过需要是比较强大的魔,如果是弱一点的魔,也可以通过食物,药物等等一些东西,把自己的魔液和魔念悄悄混合进去……”
“食物……药物……”
洛青枫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夜莺以为他害怕被魔入侵,安慰道:“安心读书,不要多想,每个人的命运其实早就注定了,与其每天生活着忐忑之中,不如过好每一天。”
洛青枫突然又问道:“夜莺姐,有没有可以对付魔的药物?”
夜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娇笑道:“需要东西的时候,姐姐就喊上了?”
顿了顿。
她一本正经道:“当然有,不过很贵的,连我都买不起。”
洛青枫道:“那有比较便宜的,只是可以让魔变弱的药物吗?”
夜莺突然转过头看着他道:“让魔变弱?你怎么突然想到这种药物了?你不会是看上那只漂亮魔了,想给它下药,趁它无法反抗时,然后……”
“有吗?”
洛青枫没心情跟她开玩笑。
夜莺仔细想了一下,道:“有,望星城里就有,不过也不便宜。”
洛青枫拿出了自己剩下的最后一小块金子,递到她的面前道:“够吗?夜莺姐可以帮我买来防身吗?”
夜莺接过他手里的金子,掂了掂重量,道:“有些小了,估计不太够。”
随即又转过头道:“你一个普通人,要那东西也没用。若是真的遇到魔了,人家一口就能把你咬死,而且你觉得魔会傻傻的吃你的药吗?”
洛青枫道:“我只是想要买个心安而已。夜莺姐,帮我买一点吧,若是还差钱,我以后还你。”
“哟,还跟姐姐赊账哟!”
夜莺“噗嗤”一笑,收起了金子,道:“我先去看了再说吧,不一定买得到。若是还差钱,我就先帮你补上吧,你若是还不起……”
她又转过头,看了一眼他这张清秀俊朗的脸蛋儿,本想开个玩笑的,见他脸色不太好,只得耸了耸肩道:“到时候还我就是了,我也很需要钱的。”
“嗯。”
马儿四蹄疾飞,踏着泥泞,进入了小镇。
洛青枫坐在马背上,目光透过灰暗的雨帘,望向了不远处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