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国维新政府筹备委员会”。
田七看了看这块牌子,从容的走了进去。
“田先生,田先生。”伪行政院长梁鸿志,带着伪立法院长温宗尧和内政部长陈群,一路迎了出来。
虽然从职务上来说,这三个人的地位远远超过田七,可是田七是个特务,在日本人面前非常得宠。
尤其是那个樱井公浦,简直把他当成一个宝贝。
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田先生,请,请。”梁鸿志几人把田七迎进了客厅,让人上了茶,梁鸿志开口说道:“田先生这次负责检查维新政府开幕大典的安全检查工作,实在是辛苦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关于安保方面的工作,以及一些建议,一会请田先生过目。”
“不必了。”田七淡淡说道:“安保方面,由大日本帝国负责,不需要你们操心。”
这话,可实在有些让三个大汉奸尴尬了。
要认真说起来,梁鸿志出任北洋政府国务院秘书的时候,田七还只是个在乡下玩泥巴的屁大孩子呢。
现在,居然对他们指手画脚起来了?
梁鸿志文学修养极高,为人又非常狂傲,经常以“东坡”自居,可投靠日本人之后,那股狂傲之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后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了。
“极是,极是。”温宗尧年过六十,也当过兵,打过仗,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只知道竭力讨好:“由日本人来负责开幕大典安全,那是顶好的。田先生乃是日本人的重将,若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我等无有不从的。”
这话一说出来,便连他的同伴心中也都大为不耻。
这里的人好歹都是高级官员,田七不过是个小小特务,可温宗尧说话的口气,却好像是部下在那向上级请示汇报工作一般。
问题是,这种鄙夷也只能放在心里,面上是无论如何不能流露的。
对于田七来说,他根本不想和这些真正的汉奸们有任何来往,如果不是樱井公浦特别吩咐,来这里监视一下梁鸿志这些人,他连踏进这里都觉得恶心。
这些汉奸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其中的心酸只有他们自己才最清楚。
这些“政府”中所谓的阁僚多为过去北洋政府中的要人与官僚,社会号召力并不大。
中华民国维新政府的所有政务由特别设立的日本顾问部控制,未经与顾问协议,“维新政府”不得施行其政务。
行政院会议内容及决议案,均由顾问事先按日方意见定调。连伪政权这群汉奸的生活起居,也要受到日本顾问的监视。
“田先生。”梁鸿志急忙换了一个话题:“关于我们和北平方面的关系,我已经做了一份报告,不知日本方面是否批准?”
南京有“维新政府”,北平则早在去年就成立了所谓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由老牌亲日分子王克敏负责。
日本最高军政当局从日本侵华最高利益出发,为抬高北洋政府,贬低南京伪国民政府,故以北平“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为继承中华民国的正统。
南京原则上听从北京的指导,但并不是隶属北平的地方机构。
北京伪政权也尝试将“南京维新政府”吸收过来,但由于日本南北军方的内部竞争及王克敏与梁鸿志互不买账,最终无果而终。
但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因素:
南北两个伪政权分立,在日本最高当局的心目中,无论是王克敏还是梁鸿志,都不是中国的“第一流人物”,他们在资历、威望、影响等等各方面,均不足以号召与领导全中国。
梁鸿志也深知这一点,所以特特意给日本方面上了“万言书”,阐述南京伪政权争取更多的独立自主性,对于日本在中国利益的重要性。
“上面已经看到梁院长的建议了。”田七淡淡说道:“不过上面也让我转告梁院长一句话,目前最重要的是确保维新政府的顺利成立。”
梁鸿志顿时大失所望,日本人是否认了自己的建议啊。
“极是,极是。”温宗尧翻来覆去似乎只会说“极是”这两个字:“南北各管一块,互不干扰,那是常理。不过,无论是南还是北,都是为了中国之和平前途而努力,因此,这次南北双方在上海的会谈则显得极为重要了。”
南北伪政权在上海的会谈?
这个情况田七并不知道。
他主要负责的是特务这一块,而政治上的事情,他则基本没有权利干涉,如果不是这次奉命前来,这份情报根本不会弄到。
必须要弄清楚他们在上海什么时候会谈,都有一些什么人参加。
田七若无其事地说道:“是的,上海会谈非常重要,但也要防备遭到破坏。我在上海工作过很长时间,对那里的情况还是比较清楚的,说下你们的安排吧。”
“不敢,不敢。”梁鸿志丝毫不疑有诈:“主要还是靠着日方安排。北平方面,为了庆祝维新政府成立,也派了一个代表团前来道贺。我们会在3月初于上海和他们的代表史清枝见面……”
史清枝,史清枝。
田七迅速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
然后他淡淡地说道:“王克敏王主席能够派他的秘书前来于你们见面,那就说明对南京维新政府还是很重视的。”
“没错,没错。”
这个时候的田七,心里最感谢的是苗成方。
当初,苗成方教他日语,教他跳舞,教他礼仪,还让他背诵大量的人名、职务,经历,枯燥到了极点。
有些人之前田七根本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也一直都在怨恨苗成方,潜伏就潜伏,要弄懂那么多的事情做什么?
可是现在他终于了解到了苗成方的苦心。
潜伏,不是简单的混到日本人的身边就行的。
他漫不经心的说出了史清枝的职务,这也更加让梁鸿志几人认为田七早就知道了这次会面:
“其实也没什么,这次见面,无非就是商量一下接待的规模,以及未来双方合作的机会,如何尽快让中国恢复和平。”
田七“嗯”了一声:“看起来简单,但实则复杂,你们准备派谁去洽谈啊?”
“外交部长陈箓的儿子陈友涛。”
田七皱了一下眉头:“史清枝是王主席的亲信,又是他的秘书,派陈友涛去似乎不太合适吧?”
“我们再三考虑过。”梁鸿志解释道:“陈友涛拟定由其担任外交部总务司司长,职务上大体相等,再加上陈箓家本来就住在上海,也方便接待工作。陈箓家在上海的住宅,一边是巡捕房,一边是意大利军营,一边还有一个日本特务机关,戒备森严,心怀不轨之徒别说想要图谋不轨,就算接近都不可能,在那会谈非常安全。”
“嗯,考虑的还算周全。”田七微微点头:“即便这样,也断然不可大意,任何事情,都要向日本上海机关请示汇报,不可怠慢。兹事体大,出了问题我怕诸位担当不起啊。”
“是,是。”
必须把这个情报立刻送出去。
如果能够在上海,给南北会谈造成麻烦,甚至闹出大动静来,对于这些汉奸,以及伪南京维新政府的成立都是当头一棒。
田七心里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
……
无论梁鸿志这些人如何想要留田七用餐,田七都拒绝了。
一群小丑。
而且,这次樱井公浦还有一件事让他去做。
大树根76号。
田七又一次见到了李士群。
李士群和梁鸿志这些人比起来,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见到了田七,依旧是不卑不亢:“田先生,等你好久了。”
“李士群先生,有事耽搁了。”田七淡淡说道:“我们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去香港的飞机,在那里,你会见到日方代表,具体事宜由你们来洽谈。”
“好的,让田先生费心了。”
“明天的飞机,由我亲自护送你到香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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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七并没有把李士群放在心上,这人无非就是一个准备叛变的中调科特工,算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听说当年他因为刺杀中调科上海区区长史济美嫌疑被关押,还是靠着他老婆叶吉卿到处送钱,甚至献身才把他给救了出来。
一个靠着女人出卖自己身体才能脱灾的男人,能有什么本事?
1938年2月16日,李士群离开南京,登上了去香港的飞机。
是由田七单独护送的。
田七也想干掉他,但却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来,这样做很容易让自己暴露。
二来,他觉得李士群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必要值得自己亲自动手。
而没过多少时候,田七当时的这个决定就让他懊悔不堪。
他曾经有一个轻松干掉李士群的机会,但因为种种的原因而放弃了,等到他再准备干掉李士群的时候,却发现比登天还要困难。
“谢谢你,田先生。”当天在准备登机前,李士群是这么对田七说的:“我想我们将来还会再见面的,我会报答你今天的护送之恩。”
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田七每每想到这几句话,都觉得是个巨大的讽刺。
而这,也是田七最重要的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