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太爷受的伤特别重,那几个痞子倒没什么,那队官兵因为人数众多,混战中砍伤我太爷身上好几个地方,血流不止。
我太爷靠着大树休息了一会儿以后,发现那小鬼猴子又不见了,他试着把血衣裳脱掉,自己给自己检查一下伤口。
衣服刚刚脱下来,小鬼猴子一窜一跳从远处跑了过来,在它怀里,还抱着一大堆青翠的野草。
小鬼猴子跑到我太爷身边儿以后,把怀里的野草放在我太爷脚前,毛乎乎的小爪子从里面拿出几根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嚼了一会儿,一只爪子捂着嘴,“噗”地又吐了出来,稀烂的野草掺合着唾液,在小鬼猴子爪心儿呈现出绿糊糊的一坨。
捧着爪子里那坨绿糊糊的烂草,小鬼猴子朝我太爷走近了一点儿,爪子一扬一扬的,嘴里还吱吱叫着,那意思,好像要我太爷接住被它嚼烂的野草。
我太爷不知道这小鬼猴子想要干啥,一脸莫名其妙地试着把手伸了出去,小鬼猴子见状,爪子一翻,把那坨烂草跌进了我太爷的手心儿里,然后抬起小爪子指了指我太爷身上的伤口,又吱吱叫了两声。
早就说过,我太爷是个聪明人,他立时明白了,这些野草应该是些止血疗伤的草药,小鬼猴子是要自己把这些野草敷在伤口上。
动物生病或是受伤以后,自己会找些野草或者别的东西,或吃或敷,这种事并不稀罕,个案也很多,在这里我就不再过多赘述了。
我太爷看了看手里的烂草,又看了看小鬼猴子,没多想,抬手把烂草摁在了其中一道伤口上,顿时,我太爷感觉伤口传来丝丝凉意,很舒服,疼痛也立时减轻了几分,抬起头,朝小鬼猴子笑了笑。
小鬼猴子见状,手舞足蹈地吱吱叫了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或许,高兴我太爷能够相信它吧。
随后,我太爷跟小鬼猴子一起咀嚼起那堆野草……
等敷好野草包扎好伤口,我太爷又换了身干净衣裳以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给官兵追了一天,我太爷只在早上吃了两个馒头,这时候肚子里咕噜噜乱叫起来。
我太爷扭头看了看小鬼猴子,见它蹲在自己身旁不远处抓耳挠腮,显得很烦躁的样子,估计它肚子也饿了。
我太爷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小鬼猴子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出去找点儿吃的。”说着,从包袱里掏出银票,勉强撑住身体就要离开林子。
写到这儿,或许有朋友会问,小鬼猴子自己不会去找吃的吗。这个,据后来那位萧道士说,他把鬼猴子留在村子的时候,母猴子怀着孕,这也是他把两只鬼猴子留在村子里的另一个原因。这小鬼猴子呢,一生下来就被村里人当神物儿一样供奉着,对人的依赖性很强,根本没有自己找食物的能力,至于它一路追杀我太爷,又是靠吃什么活下来的,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捡村民那些垃圾撑下来的吧。
言归正传。小鬼猴子这时候见我太爷要离开林子,赶忙一窜一跳跑到我太爷跟前,拦住了我太爷的去路。
我太爷一愣,不知道这小鬼猴子又要干啥。这时候,小鬼猴子抬起爪子指指我太爷腰里的两仪阴阳剑,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意思,好像是要我太爷把两仪阴阳剑交给它。
我太爷顿时犹豫了一下,以往跟这小鬼猴子干仗的时候,全指望着这把剑,这时候要是把剑给了这小鬼猴子,自己连一点儿仰仗都没有了……
不过,我太爷很快就驱逐了心里这个恶劣的想法,要是小鬼猴子还想要自己的命,刚才就不会找草药给他治伤了。
我太爷一抬手,拔出从腰里的两仪阴阳剑,交给了小鬼猴子。小鬼猴子拿过剑冲我太爷吱吱叫了两声,一转身,蹭蹭蹭爬到了身旁一棵大树上。我太爷这时候更闹不明白小鬼猴子这是想干啥了,它费这么大心思,难道就是为了套走自己这把剑?好像有点儿不太可能。
我太爷把头仰了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树上的小鬼猴子,就见小鬼猴子这时候拿着剑跳到了大树一根粗壮的枝桠上,一只爪子抓住头顶的树枝,另一只爪子抓住两仪阴阳剑,随后抡起两仪阴阳剑照定大枝桠上一根横枝砍了下去,这根横枝比手腕细一点儿。
两仪阴阳剑相对普通刀剑而言,要比普通刀剑锋利许多,手腕粗细的横枝没给小鬼猴子砍几下,咔嚓一声,从大枝桠上折了下来。
小鬼猴子随着横枝一起,从树上跳了下来,从地上把横枝捡起来以后,把两仪阴阳剑和那根手腕粗细的横枝,一起交到了我太爷手里。
我太爷不解地看看手里两仪阴阳剑,又看看另一只手里的横枝,愣了一下以后,顿时恍然大悟,小鬼猴子是想让自己拿这根横枝当拐杖!
小鬼猴子,再次深深震撼了我太爷。
随后,我太爷用两仪阴阳剑把横枝上多余的枝杈削掉,做了一根适合自己身高的拐杖,其实也就是一根木棍,拄着木棍慢慢走出了林子。
出了林子以后,我太爷没敢再进县城,还好林子附近有个小村落,在村落里买了点儿吃的以后,又找了户会打烧饼的人家儿,给了两倍的价钱,让人家专门打了几个烧饼。
等我太爷回到林子的时候,小鬼猴子正抱着他的大包袱,乖乖蹲在草窝里等着,我太爷冲它笑了笑,把怀里带着余温的烧饼掏了出来……
接下来,我太爷跟小鬼猴子相处的很融洽,相互照料,有点儿相依为命的意思。
就这样,一人一猴子,在林子里大概呆了能有十多天,我太爷身上的伤基本上没啥大碍了。
这时候呢,我太爷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觉得自己该回家了,是时候回家了,抬头看看林子里的叶子有的已经泛黄,不知不觉,已经是初秋了,落叶归根的季节。
之后,我太爷带着小鬼猴子开始回家,因为手头儿有了银票,再加上我太爷身上的伤还没彻底痊愈,也就不再沿街卖艺、露宿荒郊了。不过,这样一来,一个不小的麻烦也跟着来了。
因为小鬼猴子模样长的凶恶,看到它的人个个心惊胆战,远远的就躲开了。有一次,经过一个镇子,我太爷带着小鬼猴子刚来到镇子的大街上,原本喧哗的大街立刻静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街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道道视线集中在小鬼猴子身上,就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太爷身边的小鬼猴子。
过了好一会儿,大街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妖怪来了”,这一嗓子下去,整条街上的人顿时反应了过来,霎时间,街上乱成了一锅粥,人们大呼小叫着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窜起来,街边许多摊子也给撞翻了,街上的小孩子更是哭爹叫娘,整条街道乱成了一团。
也就一袋烟的功夫,人全跑光了,再看整条街上,像遭了土匪打劫似的,撞翻的摊子,散落的水果,踩烂的菜叶子,一片狼藉。
我太爷见状,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带着小鬼猴子沿街走去,他只想在镇子里找家饭馆吃顿饭儿而已。
不过,还没走多远,街道正前方乌乌泱泱过来一大堆人,人人脸色不善,有的人手里拿着扁担,有的拿着锄头,还有的拿着切菜刀,无疑是冲他和小鬼猴子来的,一群人,有点儿攒鸡毛凑掸子、兴师问罪的意思。
这群人带头儿的,是他们这个镇的镇长,那镇长要我太爷跟这只妖怪立刻滚出他们镇子,要是不走,就把他们两个当街打死。
我太爷赶忙跟他们解释,说这只是一只模样不太好看的小猴子,不是妖怪,更不会害人。不过,他们没一个人能听得进去,吵吵着说小鬼猴子就是妖怪,他们不许一只妖怪进他们的镇子。
最后没办法,我太爷只好带着小鬼猴子离开了。
后来,又遭遇了几次类似事件,人们不是躲着他们,就是谩骂着拿家伙驱赶他们,这让我太爷心里很难受,却又不忍心把小鬼猴子单独留在荒郊野外,怎么办呢,我太爷后来想了个主意,用自己的手掌把鬼猴子的身形大概量了一下,一个人进镇找了家裁缝铺,按照自己大概量出的尺寸,给小鬼猴子做了套衣裳,又买了顶大斗笠,让裁缝在斗笠边沿儿上,缝了一圈儿能够遮住头脸的黑纱布。
小鬼猴子穿上衣服,再带上遮脸的大斗笠,只要不去刻意留意它的手和脚,也像那么回事儿,就像我太爷领着个十来岁的孩子似的。
就这样,我太爷再带着小鬼猴子走在大街上,也没人驱赶他们了。
有那么一天,我太爷路过一个小村子,见有人在村子里打把式卖艺。在村里打把式卖艺的,一般不要钱,都是要粮食或是专门讨饭吃的。
看人家练得起劲儿,我太爷按捺不住了,这时候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就领着小鬼猴子来到下一个村子,在村里找块合适的地方,让小鬼猴子敲起铜锣,自己就练上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穿街过镇,小鬼猴子敲铜锣,我太爷打把式卖艺,因为有了小鬼猴子的加入,很讨小孩子们的喜欢,我太爷的生意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不久后,我太爷带着鬼猴子再次来到了中牟县,这天下午的时候,在中牟县一个镇子里停下,眼看着过了这个镇子,就是延津县地面儿,再走几天,也就到家了。
不过,我太爷这时候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想回去,也不想回去,用我们当地的话说,心已经跑野了,虽然心里思念父母,渴望回家,但是这种无拘无束的流浪生活对他吸引力更大。
傍晚的时候,我太爷带着小鬼猴子在镇上找了家客栈,打尖儿住店。我太爷对待小鬼猴子,跟对待人一样,每次住店都是两间上房,小鬼猴子一间,自己一间,吃饭也是,他吃什么就给小鬼猴子吃什么,只是小鬼猴子从来不吃肉。
客栈里,我太爷跟小鬼猴子刚刚安顿好,客栈伙计过来喊我太爷他们两个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打外面来了一个人,正是这个人,把我太爷回家的时间,往后延迟了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