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了怨气的来源,我奶奶又把我太爷拉到了一边儿,我爷爷见状,也跟着凑了过来。
我奶奶问我太爷,“爹,村里藏的那只恶鬼,不会也是这些政府军吧,要不然八块镇石别的不拔,非要把这里的拔出来,怎么会这么巧呢。”
听我奶奶这么说,我太爷把身子转了过去,眼睛看着镇石东北方说道:“有这种可能,不过,村里现在闹的这些,并不是怨气……”
我奶奶忙问:“不是怨气又是什么?”
我太爷并没有回答我奶奶,看着镇石东北方,眼神一瞬不瞬,整个人好像陷入了回忆似的,我奶奶和爷爷两个站在他旁边,谁也不敢出声儿打扰。
过了能有一盏茶的功夫,我太爷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是亡魂不屈的杀气,当年八国联军进攻天津,我们在天津八里台战败以后我见过一次,跟这个一模一样。”
“啥是亡魂杀气?”我奶奶没听明白。
我太爷眼睛依旧看着东北方,反问我奶奶,“前些日子你跟我提过‘阴兵过境’,你知道这些阴兵是怎么来吗?”
我奶奶摇了摇头。
我太爷解释道:“两军交战,一方士兵,人人视死如归、奋勇杀敌,或因寡不敌众,或因武器不如敌方精良,导致全军覆没,战败的一方,士兵临死前人人心有不甘,机缘巧合之下,生出不屈的杀气。这些杀气不如怨气凶恶,不过,等它们成气候以后,整支军队便成了阴兵,危害极大,刮阴风,变天象,阴兵过境,活人遇上不死即疯。”
我奶奶闻言,脸色变了变,问我太爷,“那当年您遇上阴兵以后,是怎么做的?”
我奶奶这话一问出口,我太爷居然冷笑了起来,他看了我奶奶一眼说道:“我怎么做的?我什么都没做。”
“为啥?”我奶奶一愣,感觉挺意外的。我爷爷也是一脸好奇,不错神儿看着我太爷。
就见我太爷这时两眼神色又黯淡下来,整个人好像又陷进了回忆里似的,片刻后,脸上的肌肉居然抖了两下,就听他轻声说道:“你们以为,跟那些洋人开战的‘义和团’都是些好人吗?当年聂士成将军在天津八里台与联军鏖战,我和萧兄率本部前去支援,结果呢,我们在前方拼死血战,后方一支义和团义军因为个人恩怨,竟然抄了聂士成将军的家,后来,我和萧兄见势头不对,带着本部逃离战场,没想到,呵呵……”我太爷苦笑起来,“在逃离途中,我们居然遭到了自己人的追杀,你们十一叔带着一部分兄弟给我们断后,却因寡不敌众,被那些人砍成了几段!”
我太爷说到这里,满腔子愤恨,呼吸加重,下巴上的胡子也在抖动,随后,咬牙切齿骂了一句,“什么他妈的扶清灭洋义和团,他们在北京奸淫掳掠,杀的老百姓比洋人还多!”沉重地喘了几口粗气,我太爷接着说道:“十一那些断后的兄弟们死的不甘心呐,后来鬼魂变成了阴兵,一到夜里,他们战死的那地方鬼哭狼嚎,洋人和义和团的人晚上一旦在附近走动,不死即疯。”说着,我太爷脸上又露出冷笑,咬着牙说:“洋人、追杀我们的义军,全都死有余辜,我又凭什么要去管他们!后来……我还趁乱混进那些义军里杀了他们几个头领,嘿嘿嘿嘿……”我太爷说完,冷笑不止,看上去有点儿吓人。
不过,我奶奶能看的出来,我太爷在抗击八国联军时,应该有过一段伤痕累累的记忆。
我太爷笑了一会儿,又发起了呆。我奶奶和我爷爷两个面面相觑。
过了许久,我奶奶回头朝王实诚父子三个看了一眼,见他们等的有点耐不住了,就小心问我太爷,“后来十一叔他们的魂魄怎么样了?”
我太爷闻言,停了一会儿,慢慢仰起头,眼睛看着头顶的天空叹声说道:“不知道,阴兵这邪物,不比寻常玩意儿,老百姓们常说土地爷、城隍爷能驱使阴兵,你十一叔他们,或许给这些仙家带走了吧……”说着,我太爷深深叹了口气。
我奶奶这时候能够理解我太爷的心情,等了一会儿,她又小心问道:“那依着您说的,现在这些政府军也在机缘巧合下生出了杀气,那它们将来也会变成阴兵吧?”
我太爷点了下头,“迟早的事,咱村里的男人们动了这些政府军的尸体,又沾了尸体的血液,这些士兵鬼魂生出杀气以后,就开始吸他们的阳气,或许等它们成了气候,还想找那些小日本儿算账吧。”
一听我太爷这话,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我爷爷插了一句:“这么说,这些政府军还挺有骨气的。”
“嗯。”我太爷点了下头,似乎已经从回忆里渐渐走了出来,“虽然这些政府军进山之前还抢了咱们的粮食,不过,他们敢和小日本儿死拼到底,也值得敬佩,早知道这样儿,就该送他们些粮食。”说着,我太爷似乎彻底从记忆回到了现实,忙回头朝王实诚父子三个看了一眼,接着说道:“不能让这些士兵的鬼魂变成阴兵,活着的时候随他们怎么折腾,现在死了,那就不能再让它们折腾了,先把这块镇石立起来再说。”
随后,三个人来到王实诚父子三个跟前。我太爷对他们父子三个说道:“现在村里那些男人们又闹上了病,就因为那块镇石给人拔了,必须有人把镇石再埋回去,这件事儿,你们父子三个要是真的做不来,那就回去吧,记住,晚上不能出门,走出家门你们也会闹病。”
王实诚父子三个听我太爷这么说,全是一脸羞愧。最后王小顺抬手一揉鼻子,说道:“太爷爷,俺不怕咧,那些死人有啥好怕的。”
我太爷听王小顺这么说,把目光看向了王实诚和王小二,就见两个人犹豫了一会儿,唯唯诺诺朝我太爷点了点头。
我太爷脸上当即露出了和蔼的笑意,“这就对了,活人咱还不怕呢,死人有啥好怕的。”
书说简短,几个人齐动手,把镇石扶起来又埋回了坑里。
埋好镇石,在返回村子的路上,我奶奶问我太爷,“爹,既然知道这些杀气是那些政府军的,为啥还有埋镇石呢,把这些杀气送走不就行了么。”
我太爷一脸郑重说道:“埋镇石是为了那只恶鬼,今天晚上那恶鬼一定还会再来拔镇石,咱今天晚上来这里,先把它制住再说。”
傍晚时分,再次刮起了风,我奶奶到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回屋对我太爷说:“爹,您说的没错,那只恶鬼真的藏在村子里,风里阴气很重,看来今天晚上它真的会去拔镇石。”
我太爷冷笑,“那咱就叫它有去无回……”
吃过晚饭,我奶奶和我太爷带上些应用物件儿出门,很快的,他们来到东北方镇石这里。
这时候,东北方镇石这里阴气比白天还要重,时不时的,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声怪鸟叫,挺瘆人的,镇石四周更是又黑又阴森。
我奶奶和我太爷躲进了距离镇石三四米远的一个小土坑里,这土坑是被我太爷在白天就看好的,四周长着蒿草,人蹲进去刚好不露头。
风还在刮着,不过没傍晚是那么猛烈。我奶奶和我太爷就这么蹲在小土坑里,双手分着眼前的蒿草,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那块镇石。
约莫着到了二更天的时候,风停了,四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我太爷低声提醒了我奶奶一句,“小心点,那恶鬼就要来了。”
我太爷说过这话没多久,打村子方向直挺挺走来一条黑影。我奶奶年轻眼神好,一眼就看见了,不过因为太黑,看不出是谁,可以肯定,就是村里的人。
黑影很快走到石碑近前,我奶奶和我太爷两个这时候全看清了,来人竟是之前在村长家里见过的胡氏,也就是她男人在山里打到一只兔子的那位胡家妹子,这让我奶奶和我太爷都感到挺意外的,因为从白天那鞋印来看,应该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就见胡氏这时候腰板挺的笔直,步伐很机械,不过走起来虎虎生风,跟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胡氏很快走到镇石近前,朝镇石看了看以后,后背耸动起来,我奶奶和我太爷明显听到她气喘如牛,很气愤似的,紧跟着,伸出两条胳膊就去抱镇石。
“胡家妹子,大半夜的你在干嘛呢。”就在这时候,我太爷从小土坑里站了起来,不温不火喊她了一句。
胡氏听到声音猛地一扭头,看到我太爷以后,把整个身子转过来对向了我太爷。
我太爷分开身边的蒿草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有啥话咱好好说,你跟一块石头较什么劲呢。”
胡氏把头一歪,一双眼睛打量起我太爷,我太爷很从容地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走到距离胡氏身子侧面,两三米远的地方,我太爷停了下来。这时候,我太爷手里拄着一个拐棍,我太爷说道:“这位朋友,道个腕儿吧,你想干什么?”
胡氏好像听不懂我太爷在说什么似的,看着我太爷眨眨眼睛,没说话。我太爷接着说道:“问你话呢,生前是个哑巴呀?”
胡氏还是死死盯着我太爷,一张脸白的都瘆人,不过还是没说话,也不动。
这让我太爷觉得挺奇怪,以往那些附在别人身上的恶鬼一看到他就会直接扑过来,这只恶鬼倒是挺特别的。
我太爷见胡氏不动,绕过她又走几步,到了镇石跟前,手里的拐杖轻轻磕了磕镇石,“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胡氏还是不说话,我太爷把拐棍往地上一拄,“那我告诉你吧,这个……就是镇你用的,这玩意,就是爷爷我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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