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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那人 第一章 秋虫乐曲 (四)

随着时代的发展,粗布衣服已经少有人穿,粗布单子逐渐也没了市场。不要说我爸和二叔,就是两个姑姑对纺车也没有丝毫兴趣。我们这一代对这些更不“感冒”了。只是奶奶没事的时候,还愿意给我们织粗布单子:“光是你大姑,我就给她织了10多丈的单子呢!”

奶奶并没强求姑姑我妈和婶子学习这个。虽然感到这门手艺要失传,但一想到越来越顺心的日子,她还是乐得不行。

和她一样有着相同感受的,还有当年五十三岁的二奶。

二奶胖乎乎的,脸上有些雀(qiāo)子(土语:雀斑),粗通文墨,同样是十几岁就开始学习纺线织布,有一手好手艺。

从用棉花纺线到织出粗布,二奶觉得自己的手艺一点都不比奶奶逊色。根据几十年的织布经验,她编了一个顺口溜,“十亩地八亩宽,后头坐个女儿官,脚一踏,手一扳,前后上下都动弹……现在的纺织布是比我织的洋多了,粗布难洗、不好干、还不好看。”

她乐呵呵站起来,走到织布机前,一手拿着棉花,一手娴熟地在纺线,“但是粗布的衣服穿着真的舒服!”

那时候供销社里那“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宣传标语虽然随处可见,可是你仅用钱就能买到的物品却少得可怜。

很多生活物品如肥皂、煤油、布等都是靠国家计划供给,凭票才能买到。不仅如此,很多时候还没法满足人们生活所需。

我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靠撕布请裁缝来家做,每人每年国家供应布票仅仅只能做一套单衣服,要想做一套棉衣那是根本就不够的。以至于我到现在还记得这样一句顺口溜:“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

好在那时候每家每户子女都多,小孩子的衣服一般都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实在穿得不能再穿了,就让它转岗,能做小孩子尿布的做尿布,不能做尿布的就用来做抹布,反正是不会让它浪费的。

小时候我和弟妹们最喜欢过年,因为不到过年出门串亲戚,很少有机会能穿新衣服。即便出门穿了新衣服,一回家也会被扒下来,美其名曰“怕弄脏喽”。只有过年,我们才可以穿上奶奶纺的棉布做成的衣服,到处显摆好多日子。那个高兴劲不亚于今天的人买彩票中了五百万。

正因为这样,种棉花、纺棉花(其实是纺棉线)织布就应运而生,农民们就在自己的自留地里种上棉花。姑娘出嫁、儿子结婚的人家更是如此,几乎都种些棉花,用自己家的棉花给儿女做结婚的棉被放心。

相对于其它农事而言,种棉花很费事很劳累。阳春三月就得耕地,施加底肥,耙平。播种时得在**辣地太阳下,一个坑儿一个坑儿地点种,站着凿洞、弯腰放籽、蹲下填土。每种一粒,就得重复一次这样的动作。一天下来,腰酸背疼。出了苗后,啥时间苗,啥时掐尖儿,啥时打杈儿,讲究儿可多了。种一季棉花,所有的棉花棵子不知要倒腾多少遍:先给棉花“脱裤子”,将棉花棵下边冒出的乱芽子扒拉干净;然后“抠耳朵眼儿”,把枝杈间新冒出的小芽抠掉;再就是掰掉“疯杈”,这种“疯杈”跟结桃的枝子模样差不太多,可就是光长棵子不结棉桃,却耗费大量的水分、养分。不过,“疯杈”不大好分辨,万一掰错了,这棵棉花就长成高高大大的疯秧子,只能当柴火烧,不到秋天就得拔掉……可以说每一朵漂亮的棉花里,都蕴含着滴滴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