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棠没哭,她不想每次都成为拖累,有夫君依靠,也不是她软弱的理由。
她站起身,看着铁锅上的水已经热了,透上一条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萧陵川伤口周围的泥沙,而后,又用自己带来的药膏涂抹在伤口处。
伤药是她根据林万久赠与医书的药方配置,特别好用。
李海棠的手指头曾经被铁丝钩掉一块嫩肉,血流如注,用药膏涂抹伤口,当即止痛。
一天内,伤口结痂,好的很快。
不过大部分药在马车上,现下可能早已葬身河底,而她手里只一小瓶,就显得弥足珍贵。
给伤口消炎止痛,李海棠接过自家夫君换下来的裤子,又用毛毯裹住他的下半身,让他坐在之前她睡觉的地方烤火。
外面的冷风吹得屋顶上的茅草呼呼作响,若不是风小了些,剩下那半边屋顶也得被刮跑。
雨点又大又急,三米之外的事物,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放眼望去,只能看到远处山顶上那一抹被洗涤过纯净的绿。
周围无人,李海棠却不敢放松警惕,她手里握着萧陵川给的匕首。
防人之心不可无,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道德,寡义廉耻都可以抛弃,抢点吃食,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事。
周围空旷,荒无人烟,不晓得季秋,卢元卿一行人到底去了哪里,上岸中途有没有出现变故。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李海棠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伤药很快起了作用,萧陵川感觉到腿上的刺痛缓解些许,他正要起身去烤鸡,却被李海棠拦下来。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地坚定,“夫君,我毫发无损,做饭这个我能行,你歇着。”
说完,也不理会萧陵川,李海棠用锋利的匕首,把山鸡分成几大块,涂抹上调料。
平日经常陪着夫君烧烤,看的多了,基本步骤她都清楚,上手不显得生疏。
调味料很全,就是没有油,但这个时候山鸡很肥,外皮内有一层黄油。
火烧得旺盛,不一会儿的工夫,山野的油被烤出,落在柴禾上,发出滋滋地响声。
“夫君,咱俩不是和如意他们约还在岸边见,他们人呢?”
李海棠吸了吸鼻子,不错,烤鸡的味道很香,看外皮色泽越来越深。
她用匕首在鸡胸和鸡腿上划出刀花,里面的肉发白,还有红血丝,看来还差些火候。
“等雨停我们再去找人,你放心,他们应该安全。”
当时河面上太过惨烈,还有人不要命一般争抢木头板子。
以他的身手,都必须全力以赴,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所以萧陵川没注意到别人。
“恩。”
李海棠点点头,她在火堆的一边架起一口锅,用珍珠米熬粥,锅里的水开了花,开始弥漫着米香味。
萧陵川坐在一旁看着自家娘子有条不紊地一项一项进行,一放松下来,他发觉自己体力不支,思维混乱,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烤好山鸡,李海棠就着大米粥啃着鸡架和鸡脖,把肉最多的鸡胸,两个鸡腿和鸡翅留给自家夫君,她用手轻轻地覆盖上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的迹象。
萧陵川脑海中有一根弦紧绷着,在河里扫平阻碍,带着李海棠上岸,又走了一两个时辰找到茅草屋,加上带伤去打山鸡,身体早已经支撑不住,他只不过睡了小半个时辰,便清醒过来。
夫妻俩又因为山鸡的问题争执,最后李海棠占上风,她的理由是,自己吃好喝好,河水没入船舱的时候,她还在口中塞点心,肯定不会委屈自己,而野人夫君必须多吃些,保存体力,还要保护她。
黑暗笼罩大地,入耳的只有风雨声,把这个夜,点缀得更加寂寥。
卢元卿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稍微挪动一下身子,他和张如意运气不错,在众人争抢木板的时候,他破天荒的没有被波及。
他也很意外,后来想了下,或许是靠这张脸。
来争抢的人,看他如此斯文俊逸,挂在河里可惜了这么个人才,下不去手,因此放过他,他才能带着自家娘子平安到岸边。
“你确定不是因为我的长相?”
张如意很鄙视卢二愣子,当初相识的时候没看出来,他脸皮这么厚。
夫妻上岸后,哪里有季秋和萧陵川的影子!
卢元卿只得拖着张如意往山里跑,寻思找个树木茂盛的地方挡雨,最后被他找到一处可容纳二人进入的树洞。
张如意没李海棠的好运,衣裙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她随手一脱,拧干水,搭在一处隐蔽的树杈上。
“你……你……”
卢元卿突然脸色爆红,夫妻二人贴在一起,穿衣服和光着身子,那区别是大大的。
“我什么?”
张如意斜着嘴角,事急从权,谁愿意没事不穿衣服?再说树洞就两个人,还是夫妻,彼此谁没看过谁?现在装矜持,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不脱?不脱就离我远点。”
张如意躲了躲,发觉身后一点空间没有,卢元卿那湿衣服贴在她身上,又潮湿又冷,那寒气透过了皮肤,仿佛要钻进骨头里。
她虽说没出过几次远门,没见识,却听府上下人提起过,冬日里穷困的人家,夫妻取暖彼此都靠着体温,抱在一处,蜷缩成一团。
张如意也想被夫君抱在怀里,但是她不好意思直接说。
卢元卿捂脸,他一定是中邪了,在船客们砸舱门的时候,他听见娘子的哭声,心软的一塌糊涂,竟然认为她柔弱。
听听,这是柔弱小娘子能说出来的话吗?她没有变,还是那个霸王硬上弓的张大小姐。
见卢二愣子没动作,张如意满脸黑线,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现在她又冷又饿,不晓得啥时候是个头。
马车上还有从永安买的小吃食,糕饼,当然,现在马车都没了,说这些也没用,她身无长物,就算有银子,周围也找不到卖东西的人。长夜漫漫,继续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