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棠是过来人,五福那种羞涩带着爱慕的眼神,她一眼便看出来了,从而猜测出来人是五福嘴里的铁牛哥。
铁牛看上去老实肯干,人也踏实,唯一遗憾的是订了亲的。
一直到晚上,这场雪也没下起来,气温却又降低了不少,北风呼啸,院门处的老树,一条树杈被风吹得断裂。
院子里放的木盆,也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
天冷,对大齐的百姓来说,可不是好事,要是一直保持这样的温度,城外那条河怕是得提早冻上了。
“夫人,屋里暖和,您就在屋里歇着,我去把树杈捡回来。”
风大,窗户外面的草垫子和屋内的棉布帘子挂着挡风,屋里进不来光,只能点着油灯照亮。
五福端着水盆,把窗棂上的灰尘擦拭一番,包括靠着窗户的火炕,风大,屋内一日不打扫,用手一摸,就一层的土。
“那树杈劈成柴禾,还够烧一个晚上。”
五福说完,撩着门帘到院子里,很快,院中传来几声劈柴的脆响。
一盏油灯,照亮的范围有限,屋内过于昏暗,李海棠又在墙壁上的小格子上,加了两根粗蜡烛。
如果不是为了打听消息方便,还是山里日子过得滋润,躲在屋子里,一天不出门都行。
红泥小火炉的上坐着细嘴的小铜壶,发出一阵响声,李海棠一看,水烧开了。
她在上面搭着个架子,放了两个小红薯。
这几日半夜经常被饿醒,五福已经练就出一种技能,李海棠一翻身,五福就起身,倒热茶,又跑去灶间捣鼓吃食。
城里的院子地方都不大,春娘家院子精致,灶间离卧房近,要是像似水城城主府那距离,冬日里送点吃食,到嘴里几乎凉了。
“晚上吃点什么?”
五福进门,就提出每日的难题。
该吃什么?李海棠自己也不晓得,过了孕吐那劲儿,她吃什么都行,问题是,冬日里,实在没有好东西。
“我从村里回来,到集市上买了一块瘦肉。”
五福去的晚,五花肉都被抢光了,只剩下精瘦肉,摊主卖不出去,便宜处理。
瘦肉没油水, 吃到嘴里不如肥肉片有滋味,价钱还不便宜,百姓们不喜欢。
有那会过日子的小媳妇,都买猪板油,榨油后,冬日里天冷,凝结成白色的乳膏一般的东西。
摸上去,滑溜溜的,都说肤若凝脂,五福怀疑,形容的就是猪板油。
猪油渣炒菜,比清汤寡水的菜好吃,奈何猪板油不好买,还没到摊子上,就被人预定走了。
“瘦肉有瘦肉的做法,不如今儿我下厨。”
李海棠几乎坐一天,早想活动一下,她带着五福到灶间一看,买的瘦肉是猪里脊,她当即决定,做一道糖醋肉段。
“夫人,您指挥就成。”
五福赶紧搬了一把凳子,灶间炒菜站得久了,容易腰疼。
“不用,我都闲一天了。”
主仆二人,两个菜刚好,一道木耳炒鸡蛋,一道糖醋肉段,家里还有腌渍的酸菜,辣白菜,泡椒豇豆和咸萝卜。
花卷和饼子是之前就做好了的,放在大锅上热热,晚饭解决了。
李海棠先把肉洗了一下,改刀,切成和大拇指长度差不多的肉条。
而后用盐抓了一下,又裹上淀粉。
“五福,往锅里倒油,你别舍不得,我要炸肉段。”
村里一年到头,吃不上一回油炸的,五福炒菜,只是用海绵刷一下锅底而已。
缺油水,只能用粮食补,还很容易饿肚子。
“好咧。”
五福把油罐子里的油全部倒出,油开锅,顿时传来一股香味。
百姓人家通常炒菜都用菜籽油,还有用棉花籽榨的,那味道不好,不如花生油和豆油香。
不过后者价格高,一般人家舍不得吃。
“你去切点小葱,要绿色的,还有胡萝卜,切成片。”
李海棠下了肉段,用一双长筷子不停地拨动,这炉灶的火不如现代的煤气,热得慢一些。
一切准备就绪,肉段已经被炸出金黄色。
李海棠用笊篱捞出,夹给五福,“喏,尝尝味道咋样。”
有一道菜色叫干炸里脊,后期配点辣椒面,胡椒粉一类的,别有一番滋味。
“好吃,外焦里嫩。”
刚捞出锅,有一点热,五福张着嘴巴,不短地呼出热气,竖起大拇指,原来,瘦肉还能这么吃。
“加了糖醋更好吃。”
李海棠说完,又烧热了油,把炸的肉段放到锅里翻炒,这次她加了葱段和胡萝卜,喷上醋以后,加糖上色,很快地,肉段的颜色变深了些。
约莫半刻钟,出锅,酸甜的味道,让人很有食欲。
李海棠尝了一块,还真不错,她的手艺没丢。
接下来,木耳鸡蛋就显得简单多了,一顿晚饭,主仆二人全部干掉,连一块葱段都没剩下。
五福心里满满都是感动,谁家有主家能像夫人一样,做饭还带着下人一起吃的,从来没听说过。
就她那精于算计的嫂子,都削尖了脑袋,想把娘家亲妹子把这边送。
作为第一丫鬟,五福心满意足。
饭毕,李海棠又忙着擦了灶台,来回走动消食。
天黑以后,周围人家变得寂静无声,对面的院子,可见屋檐下闪动的人影。
“今儿我去村里,看到有官差上门登记。”
五福也是听铁牛一家说的,城北大营军需紧缺,官差上门,要求百姓们捐一些被褥或者袄子。
五福只有两件新棉衣,换着穿,还是到家里做下人之后,李海棠给银子买的。
从前家里的旧衣服是有,是她娘的棉衣改的,有几个年头,棉絮打团,都黑了。
“军需紧缺?”
李海棠若有所思,听云惊鸿提起过,城北大营采买军需,奈何一切都被卡在鹿城,无法通关。
这样,只能靠着百姓们帮忙,边城至少有百万的人口,大家齐心协力,肯定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棉被家里才够用,褥子下垫着的全是碎布头。”棉花太贵了,村人买不起,就想别的法子,官差来了,家里就得几个人盖一条棉被,想方设法捐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