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处,传来一声声凄厉地叫喊,可见,村长的儿媳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李海棠双手握拳,身子不自觉地颤抖,医者不能自医,她有不可能有本事为自己接生。女子第一次生产,即便她已经是个有丰富经验的医者,仍旧对未来将要发生的感觉到恐惧。
来到大齐,她才知道什么叫医疗条件底下,一切只能靠自然的分娩,否则难产,马上会有性命之忧。
萧陵川同样紧锁眉头,他压下心底的不安,扶着自家娘子,“咱们出去走走,等一会儿回来,就能得到好消息了。”
于嬷嬷到底有没有本事,正好借此机会考验,若是不行,赶紧换人,他不能用娘子的性命去赌博。
“好。”
虽然这样说,但是李海棠脚步瘫软,就和踩在棉花上一样,好半晌才走出院子。
天色阴暗,飘着细小的雪花,西北不如北地严寒,落到地面上,马上变得湿润润的,成了小水滴。
空气杂揉着浓重的土腥味,却意外地让人感到清新。
小村宁静,有点遗世而独立的感觉,而远处,是一片片黄土高坡,栽种着苹果树。
西北的苹果虽不如北地的水灵,甜度却更高,李海棠还是挺喜欢的,也不晓得秦村的徐氏,为何对北地的苹果念念不忘,或许,这是一种故土难离的情绪。
如果一行人午时之前出发,傍晚时分,就能到达黑水村附近了。
“娘子,官府的人急需人治病,派你过去,想必是已经知道老铁匠的身份。”
趁着夫妻俩散步的空档,萧陵川赶紧说出安排,李海棠医治人,对方肯定找借口,不让任何人接近,包括他。
“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希望我带给老铁匠?”
李海棠眨眨眼,她还不晓得对方的病症,没半点把握。
“如果有机会,就告诉他萧家,他就能明白。”
萧家军的人,就没酒囊饭袋之辈,若不是老铁匠想法子把自己弄进黑水村,现在早已化为一具白骨。
官府找人诊治,说明不是抹杀,而是拉拢。
老铁匠若是被官府的拉拢过去,对己方下一步的行动,非常不利。
萧陵川有一支精英铁骑,目前,就缺少一批制作精良的武器。之前他们没掌握铁矿,得支出大笔的银钱采买兵器,而现下不同,有经验的打铁匠人,实在是太稀缺了。
何况老铁匠从前在萧家军,专门负责这一项,他爹的长枪,就是老铁匠打出来的。
“他姓关,我应该叫他关伯父。”
萧陵川紧缩双眉,看了自家娘子一眼,随后又低下头,似乎有心事。
李海棠略微一想,也明白过来了,老铁匠在黑水村找人诊治,应该是个比较隐秘的事儿,然而,耿小头目不知情,她把人治好,说不定就得被卸磨杀驴。
诚然,对方就算知道她是个普通的百姓,也不会放过她,万一走漏一点风声呢,杀人灭口,一了百了,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官府做事向来没章法,杀人灭口什么的,但愿不是她想多了。
“娘子……”
萧陵川顿了顿,实在忍不住又赞叹一声,这也是他不想让娘子冒险的一大部分原因,他虽然可以掌控全局,但那不是百分百的。
想到自家娘子挺着大肚子,为他奔波操劳,萧陵川这心里,就有说不出什么滋味。
娶她那日,他发誓,要保护她,过最好的日子,不为世俗所烦恼,但是他没做到,反而把自家娘子拖入其中。
“夫君,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夫妻是一体啊!”
李海棠摇头浅笑,他怎么总是这样想,当时,李家村也是一堆破事,还都是靠着他帮忙,她可从来没有说过拖累他的话。
夫妻之间是最最紧密的人,在一起同甘共苦,共同进退,这有什么问题吗?
“以后这些,咱们就不提了。”
李海棠站定,用手摸摸下巴,看耿小头目,应该是不知情,她打算路上找个合适的机会套话。
夫妻二人出来半个时辰,往回走,刚到村长家门口,听见里面传来道谢地声音。
“多亏了您,不然的话,我那儿媳妇一尸两命,小娃和她都保不住了!”
村长非要给于嬷嬷下跪,被五福上前拉起来,于嬷嬷一脸淡然,其实她之所以帮忙,一来是赶上了,二来也是让自家夫人见识下她的本事,在京都多年,不是白混的。
她得展现自己的价值,才能得到器重。
稳婆也说,当时人已经要晕过去,精疲力竭,要不是靠于嬷嬷的按摩术,注定难以挽回。
稳婆也想学两下子,可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只得作罢。
离开之前,李海棠看一眼稳婆,欲言又止,她想说一下关于三宝,又是擀面杖又是头发,感觉就是在虐待产妇。
她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化为一声叹息。
这是从祖辈就传下来的手法,不是她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让对方更改的。
她说,人家也不会听。
路上,耿小头目不停地盯着马车的方向,心里在盘算,下人都有两下子,主子的医术更了不得,有才能的人,为什么会来西北荒蛮之地?
“我和夫君来探亲。”
李海棠编造个最简单合理的借口,说起这一路上的见闻。
“你是说余家老爹?”
周围几百里地,只有一处衙门,耿小头目自然认识余老爹,他想了想,道,“我都没听我爹爹说过,黑水村有被放出来的人,这次也是赶上了。”
上头的意思,只要郎中能救人,作为答谢,就把余老爹从黑水村放出来。
“黑水村里关着的,不是重犯,就是有染重病的人,没听说还负责派郎中去医治,不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吗?”
话题说到这,李海棠开始套话,她到西北后,就听过黑水村的大名,秦村的村长又再次讲解,那是个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
“咱们也很好奇,听上头所,是个脾气硬的老头子。”耿小头目也是晕乎乎,以为是抓到谁家的亲戚,结果一打听,老头子在里面住了十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