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镇中心卧龙河旁,一袭青衣的夏轻悠神情漠然,秦瑱站于其身后,撑着一把暗青色的雨伞,只是此刻的他早已松开那搂住夏轻悠香肩的左手。
他望着身前女子的背影,那散落在后腰的青丝,眼神醉人,他是身份尊贵的三皇子没错,可在他的心里,只要眼前的女子能正眼瞧一瞧他,即便是死他也愿意。
或许刚才的一幕在别人看来他们是郎才女貌,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不过是他配合对方的一场戏,只是为了让那个在他眼里连狗都不如的少年死心。
“你我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你可以走了。”夏轻悠怔怔看着河面发呆,看着雨滴如断线的珠子般垂落,感受凉风中带来的冰凉湿意,闭上双眸。
“轻悠,我可没当这是一次交易,只要是你开口,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秦瑱一脸认真的回道。
“你怎么想与我无关,你要的融气丹到了上京城自然有人给你,秦瑱,我不是那些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这些话在我看来只当是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交易终是交易。”夏轻悠睫毛抖动,语气不急不缓,就如她从来不焦躁的性子一般。
秦瑱握着伞柄的右手微微用力,大声道:“你这样做值得么,为了那个废物,你不远千里来到南山镇,仅仅只是想看他一眼,就连和我演的这场戏也是想激励他好好活着,你怕他一蹶不振苟延残喘,你怕他就此了却残生,你怕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
“在旁人看来,你离开他是因为陈家衰败了,他陈安废了,可我知道,你是要他恨着你,以此化为动力。”
“这三年来,你一直在寻找恢复道种的丹药与资料,这些又瞒的过谁。”秦瑱说完,满嘴苦涩,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他任由手中的暗青雨伞落入河中,雨水刺骨。
“这是我的命。”夏轻悠依着闭着双眸,只是变得有些湿润,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什么是命?”秦瑱不屑大笑,反驳道:“你是天上的仙子,是富可敌国的夏家大小姐,而他只是最为低贱的废物,他配不上你,也不配你这般死心塌地。”
夏轻悠砰然睁开双眼,柔和平静的眸子变得凌厉,似出鞘的利剑,转身望着秦瑱冷冷道:“他不配,你便配了吗?”
“我……”秦瑱一时语塞,他直视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心微微抽紧,她一直都是这般骄傲,对谁都是冷冷清清,也只有见到那个家伙时才会轻柔如水,才会放下所有的骄傲。
秦瑱不懂,也想不明白,但他嫉妒,嫉妒到想杀了陈安,为什么他能让夏轻悠这样的女子付出一切。
夏家,上京城九大世家之一,其家族子弟足有数万之多,分布在大秦帝国各个角落,夏家也是唯一一个不参与皇宫内部的家族,家族内没有任何一名弟-子封官拜爵,但不代表其没有实力,相反,夏家是九大世家之首,即便是当今武皇也不敢小觑夏家。
因为夏家所有弟-子都在经商,可以说大秦帝国任何一个城镇都有夏家的生意。
有人说夏家富可敌国,但真正清楚夏家底蕴的人才知道,即便是大秦帝国的国库也无法与夏家财富相比。
而夏轻悠,是夏家现任家主唯一的女儿,夏家的大小姐,也被上京城各大公子哥暗地里称为“妖女”的奇女子。
之所以称为妖女,是来自于夏轻悠极为恐怖的智商和手段,你可以得罪夏家家主,顶多是被家中长辈训斥一顿,然后上门赔罪,可你若得罪夏轻悠,那么自求多福吧,因为指不定哪天你就死的不能在死了。
当今武皇曾说话一句话:“本皇育有九子,论武力,皆可封将杀敌,论心智手段,不及轻悠一人。”
夏家老太爷年事已高,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只要轻悠愿意接任家主,老夫便立刻躺进棺材。”
而最让人心惊的是当今武皇的老师,帝师柳絮空对夏轻悠的评价“惜是女儿身,然而帝王命。”
这些评价别人听的云里雾里,但秦瑱知道眼前的女子有多恐怖,若能娶她为妻,先不说拥有整个夏家做后盾,单是她过人的才智已然可为自己策划全局,哪怕是坐上龙椅。
“我更想杀了他。”秦瑱声音沙哑,脚步声越传越远,只剩那一袭青衣的少女孤立而站。
直到秦瑱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夏轻悠拂起额头打湿的青丝,如梦呓般道:“十二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你,是爷爷九十大寿,陈元帅带着你前来拜寿,期间我那性格火爆的二哥挑衅于你,众多世家公子皆不服你是上京城第一天才,即便是躲在人群后的我也不相信你会那般厉害,甚至有点期待,期待你被二哥打的落花流水。”
“那个时候的我呀,一心是向着二哥的。”夏轻悠蹲下身子,抿嘴,会心一笑,有些俏皮,在这萧条的雨水中如清莲绽放。
笑过之后,夏轻悠继续喃喃道:“原本我以为你会生气的,结果你不卑不亢,面对众人的挑衅丝毫不惧,先是恭敬有礼的给爷爷拜寿,而后轻描淡写,仅仅只是一招,二哥就被你击的气血翻腾站立不稳,那群世家公子哥更是被你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你知道吗,躲在人群后的我是那么的震惊和惊艳,甚至在你走后经常会想起,也许从那天起你就在我的心里留下了种子。”
“那年冬天,上京城大雪,我偷偷溜到寒山崖顶看雪,这是我第二次见你,你穿着一身白衣仗剑而行,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寒山崖顶终年如冰山,寒气逼人,陡峭至极,一般人能安稳站在上面就不错了,可你竟然随剑而舞。”
“或许真的是你吓到我了,半山腰的我尽然摔了下去,我不敢睁眼,醒来的时候诡异的出现在你的怀中。”说到这里,夏轻悠脸颊微红,说不出的动人与妩媚,与她平日里的清冷相比似乎是两个极端。
“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三年前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你,我也怪我自己,怪自己的身体那么不争气。”
“陈安,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哪怕是忘记我。”
夏轻悠起身,倾城的容颜变得莫名苍白,似病态一般,或是有些冷了,她缩了缩衣袖看向街道,那里歇着一辆马车,一位老眼昏花的车夫正在守候。
“走吧,孙伯。”马车内,火炉冉冉,夏轻悠披上狐袄,睫毛之上寒霜密布,其整个人如浸泡冰水中瑟瑟发抖。
街道两旁枫叶如火,来往的行人大多穿着单薄长衫,与马车内形成鲜明对比。
“大小姐,您的身子不该来这的。”被称为孙伯的马夫眼中满是宠爱与心疼,从上京城来南山镇,整整半个月的马车颠簸,对普通人来说都是遭罪,更别提本就身子虚弱的夏轻悠了。
“我想他了,想看看他,我怕再不来以后就没机会了。”夏轻悠掩嘴轻咳,蜷缩在车厢内的软榻上,柔柔道:“他已经等了我三年。”
孙伯摇头轻叹,将火炉里的木炭挑的更旺,小心驱赶着马车行走,生怕颠簸到车厢内的夏轻悠。
直到整个南山镇隐约再也看不见的时候,夏轻悠掀开垂落的窗帘,泪眼朦胧。
“陈安,其实我更愿意你恨着我,这样起码你不会将我忘了。”
被称为夏家妖女的夏轻悠紧咬红唇,轻轻哽咽,最后捂着胸口放声大哭。
马车外,孙伯眼角湿润:“陈安少爷,我家小姐为你受的苦,你又可知。”
千草阁内,陈安默默清理之前被三皇子秦瑱击碎的货架,反正莫掌柜死了,也没人责难与他,至于那些被毁坏的药材,就当是卖出去了,只要陈安事后将药钱补进去就行。
夏轻悠的到来如一记重锤砸的他心疼欲裂,也恰恰给了他无尽动力,此刻的陈安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修炼,无止境的修炼。
“如今我的修为是道种五品,距离五大灵院招生还有十一个月,只要我能踏上道脉期,招生令必然可以获得。”
“我剩余的时间不多了。”陈安眼神凝重,他清楚知道五大灵院招生条件,十八岁以下,道脉期的修为。
而陈安,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人体内有道脉十二条,每一条都可蕴含更为磅礴的道元,修为达到道种九品大圆满后方可以道种内的全部力量冲击道脉,以此为突破。
冲击道脉看似简单,但很多人却一辈子无法突破,就如陈象和,停留在道种九品足足十年之久,一个不留神,道脉粉碎,爆体而亡,所以冲击道脉也需要胆量。
这其中运气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是靠自身,自身不强大,再怎么冲刺也是徒劳。
所以能成为五大灵院学生者,皆是天才,是妖孽,那里是整个大秦帝国最为恐怖的新鲜力量,谁也不敢小觑,即便是皇宫面对五大灵院,也只有俯首赔罪的份。
夜晚时分,陈安换上黑袍,头戴黑纱帽一个跃身,消失在后院之中。
当陈安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然站在了南山镇最大的店铺“万宝斋”前。
万宝斋之所以大,是因为它是由南山镇三大家族之一的南宫家成立的,不敢说应有尽有,但能入万宝斋的东西价值皆非寻常,价格自然也高,普通的武者只能开开眼界,不过即便这样,每天前来万宝斋的武者也数不胜数。
毕竟这个世界从来不缺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