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起了风,黑云压得很低,笼罩了一片灰暗,只有檐下铃铛,不甘寂寞在风中响着,台阶上站着曹户扇,台下站的是曹思远,都紧皱着眉头想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曹户扇粗重吐了一口气,说:“你太急躁了,还是要谨慎点,我没有儿子,你就是我曹家的继承人,怎么能这样!”
“叔父,这事上不能谨慎!”曹思远叹了口气,说着:“总督对付姐夫的传闻扩散起来了,别人都可以转变,而我们曹家却不能。”
“一就是我们已经是叶家家主的姻亲,还是最直接,不是妾,是正妻,就算我们想转投,别人会信么?”
“二来我们已经在叶家得了不少好处,这时要是左右摇摆不定,就是表里比兴,这样的话,就落个小人名声,谁会待见我们,只怕日后想投靠谁都投靠不了,谁愿意接受一个连姻亲对叛的家族呢?”
“当然要是生死关头,这没得选择,可现在还不到这位分上。”
曹户扇见着曹思远立定,带着冷笑,一一分析,目光一跳,垂下眼睑沉思了片刻,一笑说着:“原以你还年轻,不想有此见识,令人刮目相看,这真是本家之福!”
“依着你,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要迟疑,叶青始终是天人,翰林,家里又有真人,能支撑这局面,就算万不得已,也不会彻底倒了!”曹思远露出了坚毅目光:“我们曹家现在不能有丝毫退缩,要不比不嫁女还要错失——就要把各家动态告之叶家!”
曹户扇听得两眼放光,不过转眼又黯淡下来:“可这就大大得罪了这些家族,这善后……何其难也!”
曹思远一拍大腿:“叔父,这时还能考虑这样多手尾?你考虑,人家可不考虑我们,要不总要给我们打个招呼,而不是我们自己刺探出来!”
听了这话,曹户扇身子一颤,望着侄子,不想这侄子比自己这个叶家岳父还要上心,良久,叹了一声:“去罢,你就告之罢!”
“是!”曹思远目光炯炯,连忙去了。
叶家庄
夜里是下了一场雨,天上雾水一样洒着,水打在了青砖上,少许积水。
叶青脚下一双木履,二个亲兵紧紧跟随,过了门,就见曹思远过来行礼。
“你久候了!”叶青笑着看了一眼说:“都是自家人,多礼干什么,刚才过来见着你有说有笑,怎就不吭声了?”
说罢手一让,又说着:“你这次早早来,我们到屋檐下说。”
曹思远点点头,就过去站了,说来奇怪,他本身剽悍,在叶青面前,变得循规蹈矩,不敢丝毫放肆,当下一一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说了。
“昨天,仓家施宴请人,有十几家去,我已经知道了。”叶青听着,踱着步子,语气沉甸甸:“有你的话,就更清楚了。”
说着欣赏的看了一眼曹思远,前世也是这人继承了曹家,素有勇武之名,但是这点勇武自是无法抗拒大势,后来灰灰。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抹杀此人的刚毅和奋斗。
“大道理不去说,小道理叫有恩有义,仓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就加入了酒盟,一年最少赚了五万两银子,这次又由于本家,而免了贼兵的祸端,本家没有什么对不起仓家的,不想会是这样。”
“这欠帐总要归还……我心里镜子一样,我知道最近流言,大家都不想若麻烦,但设身处地想想,就算避祸退出,总比当奸细,或恩将仇报好多罢!”
这一席话,曹思远听得佩服,本以为叶青会大怒,不想现在心平气和,慢条斯理,井井有条,心中就暗想:“果是榜眼公,这心气就真不一样!”
怔了少时,就听叶青说着:“这事还要议一议,你来了,就一起过去罢!”
说着脱掉外衣递给亲兵,又说着:“你也把外衣脱了,等会烘干了会给你送去,我们先过去吧。”
“是!”曹思远应着,跟随着达到一处大厅,只见几个亲兵排列,里面是十几个执事,有的正襟危坐,有的在说话,自己二个一进去,就见着众人一下子沉寂下来,一起起身:“主公!”
叶青笑着:“不必多礼,各自坐罢,思远,你自己找个座位,把刚才的话说说!”
曹思远就知道现在自己进入了叶青嫡系,心中不禁大喜,就不隐瞒说了:“……别的还罢了,平寿县南面各家也要效仿着建立联盟,仓家几个老牌大户在牵头……”
叶青不动声色的向下看,这个不利消息,有种沉沉的黑暗感觉压在众人心上去,听描述,这倒是前所未见的精诚一致,但缺少一致目标,缺乏利益共沾基础,连过往合作都谈不上,什么让他们组合起来?
叶子凡这时听得心惊:“这是总督所为么?”
“未必,总督出手,就肯定直接要命,不会做什么流言来打草惊蛇。”叶青目光闪动:“恐怕还是我们的一些老对手……”
“俞家!”江晨恍然,兵法的直觉让他破开迷雾抓住要害。
流言确实主要分布在南沧郡,有这能力和动机,俞家嫌疑最大,他冷声说:“他弄出这些事端,想要我们在州、郡、县的各方矛盾中疲于奔命!”
甚至或有暗中真正的致命一击……叶青只是一笑,就见着一条细小的气运洪流,比起十日前,又少了大半。
“但是,总督肯定会对主公不利,还有这各方面异常……主公没感觉到,有张暗中针对我家的网么?”
“这联盟果不可靠。”叶青想着,就听着吕尚静报告,这报告可比曹思远汇报要完整多了,听的曹思远不由暗暗心惊。
“就只有曹、何、江、墨四家算是盟友么?”
“有四家已经算非常不错了,这就是根基所在。”叶青却毫不在意:“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吕先生,你对县里各家宣布消息,就说为了对付贼兵,以后要上交一定贡钱,并且派一定数目的兵到我家集中,受我指挥。”
众人听得发呆,这时能这样做,不是把人逼到对立面去?
“这事在三天内就要确定,不愿意,但是没有明确倒戈的家族,就划到第二等级的名单去,明确倒戈的家族也不算敌人,但是划到第三等级名单去。”
见着众人面面相觑,叶青笑着:“我给大家看三件事,这就是第一件!”
一挥手,江子楠就进来了,她看了下众人,清脆的说着:“根据我的情报,朝廷的赏赐已经到了应州,估计五天内就会抵达到县城。”
“赏赐的具体内容也不是秘密,主公将获得五品翰林的官衔,以及南廉伯的爵位。”
这话一落,顿时众人欢腾,连叶子凡都满面喜色,伯爵,自己叶家,居然出了一个堂堂正正的伯爵!
见着众人喜色,叶青心里暗叹。
得知赏赐的瞬间,叶青反而是心里一片冰凉,自己的情况,已经向誉郡王说了,实际上他要的不是这空爵,空爵没有名正言顺的府兵。
哪怕是给个名义,对比这空爵好的多,现在叶府的兵,已经远远超过了团练三百的限制,这已经非常危险了。
只要是要是实封的男爵,就有府兵权,就可名正言顺切割出地方郡州体系。
可是等来的,却还是空爵和翰林官,不能说没有丝毫作用,堂堂五品翰林,伯爵,在这个危险时候,养几百兵,还不算太大的事。
总督现在沉默,就是要等自己再扩大些,最好超过一千,就以雷霆之势,以私蓄甲兵之罪,来处置自己!
堂堂誉郡王,一个千人的名份都不给么?
这些只能说是份内的事,有没有他都一样,想到这里,叶青心里一片冰冷。
看来,还要看这天庭封赏……
叶青望着天,有些焦灼想着,面上不表露分毫,见大家欢喜过后,按了按手,说着:“所以叫大家在三天内完成,就是不想有人总是鼠尾两端。”
“说的是,总想占便宜,哪有这样好事?”江晨就喊着的说着。
众人都是大笑,在他们看来,这危机已经化解了,五品翰林,伯爵,总督想要对着干,也要掂量下了。
大笑后,叶青又按了按手:“这是第二件,本家剿杀火羽真人的五行混沌元胎大阵,这有许多人想求,不过这阵需要水府的灵器,并且是我家根本,自不能随意出卖。”
“不过曹、何、江、墨四家是我家的盟友,自是不一样,我家因此向四家派遣术师建造,由芊芊和白静领队,收费仅仅是十万两,至于阵法所需灵器,四家自己收集或向水府购买,可保证防御一个时辰以上。”
听了这话,吕尚静恍然大悟,有种金矿在面前开启的错觉,见此,叶青一笑,其实这还是简化本,只是不能这样说。
“第二阶梯的家族,我家派遣建造的售价是二十万两,至于县北联盟,我给优惠,三十万两……”
说到这里,叶青一笑:“本县有十八家,别说外郡了,我家术师团忙的很,不愿意,或者迟交的,正合我家的意思。”
叶青又从容说:“而且我很好奇,南面各家听到此消息,这联盟还能不能搞下去,有多少会拿自家小命过不去而拒绝购买大阵?”
众人都是大笑,摇首:“他们又不傻。”
叶青调动起士气,适时泼凉水:“你们还别说,别小看人的固执,我敢说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对抗,发昏的人总是有,最后会亏得底裤都输掉。”
身后扑哧一笑,有纤手拉了拉他的衣带:“夫君太粗鲁了。”
叶青毫不脸红:“我这做法目的是提高入场门槛,有些人想不付多少代价,就想得好处,又哪有这便宜的事,要下水就一起下水,谁别想轻松站在岸上!”
“这会不会太冒风险了……”芊芊说着。
“现在看起来是如此,但等着吧,等到天庭、朝廷的功赏下来,许多人会发现他们的风险一直都比我们更大。”叶青笑了笑,说着,又摆了摆手:“第三件,就是我们和水府联系,通过水府快速调兵,这事还有些远,就不多说了。”
这话一落,吕尚静听了苦笑,主公真是毫无技术含量破解,但不能否认这有效……尤其在叶家沟通水府体系,短期内掌握垄断性的安全资源时。
虽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这法一出,根本不需要疲于奔命,全县就会随时间推移而自动整肃出新秩序……当这秩序整肃需要一定时间,不过破解眼前的危机已经绰绰有余了。
至于这水路行军,一旦成功,辐射全郡全县,这意义更是重大,在场的人,大半都有这个常识。
“主公拼命娶来这两位龙女夫人,太平时节还不觉有多少好处,现在再回顾,真是赚了天大的便宜啊……”这一刻是许多人的心声。
见着众人彻底稳定下来,叶青一笑出声,手上冒出赤色火焰,将一些密信烧了,就起身出来:“这事就这样定了,余下你们自己思量就是了。”
周围的江子楠呆一下,看了看手,让她心中翻滚起了巨浪……怎可能,主公之气,不是金德么?
“走吧!”叶青说着。
少女紧跟着其后,感受着这个男人身上的火德……
叶青才有些诧异,就听着后面有人问着:“主公,你说过,有你就有大汉,是么?”
“恩,是蝉儿了啊,是,我是这样说,又怎么了?”叶青有些奇怪。
貂蝉笑了起来,擦了擦泪,赶了几步,静静跟着他,安心的说:“没事。”
天以火德再兴汉,这一切是命运注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