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才华正愣神儿之际,一个枯瘦的身影无声无息的飘然落在了面前……这是一个老年僧人,白眉白须,身披黄色僧衣,双目深邃,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怎么又……又来了个苯教的老和尚?”嘟嘟望见了老僧脖子下也挂着一支骨质的瓶子,于是奇怪的发问道。
“哈哈,”老僧颇为惊讶的看了看嘟嘟,疑惑的说道,“这只大鸟不但识得人语,而且还知道苯教,真是稀奇,老衲安息长老,你们是谁?如何来到这湖底的?”
“湖底?老爷爷,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在鄱阳湖的湖底么?”沈才华问道。
“不错,这里正是鄱阳湖底。”安息长老回答道。
沈才华感觉到这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心中已有了几分好感,于是便照实说道:“是石钟山上的彭长老带我们来的……”
嘟嘟凑到小才华的耳边悄悄叮嘱道:“江……江湖险恶。”
“彭长老?嗯,他为什么要带你们到鞋山来呢?”安息长老疑问道,听口气好像认识彭长老。
“我要等‘灵胎’出世,问它一件事情。”沈才华回答道。
“哦,”安息长老点点头,接着说道,“你们是怎么来到这湖底下的?”
“我们本来是在山上玩耍的,后来钻进了一个石洞,不知怎么就迷路了,后来就摸着黑走到这里来了。”沈才华说道,心下寻思着江湖险恶,有关“断肠毒母”的事儿还是最好不要说。
“这山乃是石灰岩构成,孔洞极多,小孩子不该乱串,很容易就走不出去了。”安息长老责备道。
“那边的老爷爷是生病了么?好像是长了痈疽。”沈才华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自幼在南山乡村医院,见过不少生有痈疽和毒疔疮的病人。
“老爷爷?他可还是个年轻人呢,”安息长老笑了,接着说道,“你这个小孩子也有点见识,但他生的可不是普通的痈疽,老衲用尽了一切方法,六年了,仍不能将其医治好。”
嘟嘟瞥了一眼丑老人的脖子,轻声叨咕道:“那紫红疙瘩真……真恶心。”
“这可奇怪了,他怎么有年轻人的身子,却长了个老头的脑袋呢?”沈才华疑惑不解,遂问道,“他有名字么?”
“不知道,”安息长老回答道,“老衲六年前在京城里遇见他,将其带到这里,直到如今,连一句话也未曾问得出来。”
“京城?”在沈才华眼里,那是个很遥远的地方。
“老爷爷,您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我爸爸是一个很有名的中医,说不定能帮助他呢。”沈才华动了恻隐之心,问老僧道。
“唉,若是中医能治,老衲又何苦屈居于鄱阳湖底六年呢?”安息长老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看在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就有颗善良之心,老衲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就把此人的来历说给你听听吧,你与老衲邂逅于鄱阳湖底,也算是一种缘分了。但是你要保证,绝不要对任何人谈起这件事情,明白吗?”
沈才华懂事的点点头。
“孩子,你坐下来,老衲慢慢的说给你听。”安息长老与沈才华坐在了石凳上,开始讲述六年前发生在京城里的那件往事……
六年前深秋的一天,寒风阵阵,枯叶飘零,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整个中国大地,京城也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一代伟人**去世了。
消息传到了缅甸仰光,有人给大金塔福寿宫安息长老送来了一封信,信中邀请长老务必北京一行,落款人是红孩儿。数日后,安息长老收拾好行装,便带着弟子彭长老和两位护法启程北上了。
到京城后,首长(红孩儿)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并于当晚独自与安息长老密谈至深夜。首长详尽的分析了中国当前的局势以及各派政治势力角逐的情况,请求安息长老助他一臂之力。安息长老最后拒绝了,并告诫红孩儿,天数不可违,若是一味留恋于官场争斗,下场必定是很悲惨的。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极聪慧之士,虽叱咤风云于一时,而最终仍然还是落得个家破人亡。**堪称千古一帝,不也是尸骨未寒,妻侄啷当于囹圄之中么?冥冥之中,业力相报,或迟或早,天道使然,千万莫要强求。
次日,安息长老谢绝了红孩儿相陪的好意,带着彭长老和随从护法,自行游览京城的名胜古迹。几十年后重返故都,古城墙已毁,街巷胡同面目全非,令人唏嘘感叹不已。
中午时分,安息长老一行游览到了东单王府井大街,走上了东来顺饭店二楼,找了个临街的窗口坐下,准备吃碗京城有名的老字号东来顺涮羊肉。
窗外望下去,对面的街上有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正在乞讨,拄着一根木棍,白发苍苍,一脸的褶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安息道长的目光落在了老乞丐的颈部,此人的脖子一周虬结凸起,贴着一圈脏兮兮的红膏药,像一面面的落魄的日本国太阳旗,双手枯槁如鸡爪,脚下撂着一只破瓷盆,里面扔着些零散硬币。
“你看那个老乞丐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么?”安息长老问彭长老道。
“没有,弟子愚钝,没看出来有啥不正常的地方啊。”彭长老瞥了一眼街对面的老乞丐,然后回答道。
安息长老微微一笑,道:“此人骨骼清奇,身形健美,应当是一个年轻人无疑,但他面目苍老丑陋,双目呆滞,又非刻意装扮而成,因此,老衲断定此人必有蹊跷。”
彭长老听师父一说,再定睛细看,那老乞丐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是啊,怪怪的,真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呢。”
吃完饭后,安息长老一行下得楼来,阴暗的天空中扬扬洒洒的飘落下片片的雪花来,街上那老乞丐仍就佝偻着身子,伸手向路人乞讨着。
安息长老驻足站立在路对面,静静地凝视着。
老乞丐双目灰矒矒迷茫的望着路人,每逢有极俏丽的年轻女人途经时,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伸手裆下,摸摸自己的蛋蛋,喉咙里仿佛在嘟囔着什么……
雪渐渐的大了,寒风席地卷来,衣着单薄的老乞丐禁不住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护法尊安息长老之命买来了一盘东来顺的羊肉蒸饺,端到了老乞丐的面前。
热气腾腾的蒸饺,香味扑鼻,老乞丐鼻子嗅嗅,忙不迭的伸出枯槁的脏手抓住饺子就往嘴里塞,口水直流,啧啧有声。
“你是谁?”安息长老以平静的口吻问道。
“呼哧哧……”老乞丐嘴巴不停地吞咽着,恍若不闻。
“长老问你话呢!”护法低而严厉的声音呵斥道。
安息长老伸手示意,阻止了护法,目光犀利的盯着乞丐脖子上的那一圈红膏药,胸中隐隐约约感到了一股燥热,有种奇怪的感应如海潮一般,一浪一浪的袭上心头,最后,震动的耳鼓中渐渐的辨别出了“嗡……啊……吽……”密宗真言的音阶……
长老的眼眶湿润了,他知道,那是七百年前的黑帽系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把他带走。”安息长老压低了声音命令两位护法道。
这个老乞丐的身体内竟然附着有密宗的“退魔咒”,这让安息长老惊愕不已,此事蹊跷至极,必须弄个明白,可是京城距缅甸有数千里之遥,如何能悄悄的带其回到大金塔福寿宫呢?看来只有先在国内找个安全的藏身之所了,安息长老踌躇思索着。
“师父,弟子的家乡在江西的鄱阳湖边,湖中有一个名为‘鞋山’的小岛,无人居住,清净而荒僻,极少有游人登临。岛上有一座禅宗破败的寺庙和宝塔,此岛为石灰岩结构,石洞甚多,十分的隐秘。”彭长老明白师父的苦衷,于是建议说道。
“好,我们即刻秘密南下,切不可走漏风声。”安息长老决定不辞而别,免得再节外生枝。
为了掩饰行踪,护法悄悄地去偷来了一辆小客车,将老乞丐塞进车里,随即众人乘车溜出了京城,一路马不停蹄的直奔江西而去……
石厅内,闪烁着微弱的蜡烛光,安息长老叙述到这里,对着沈才华苦笑一声,怅然叹息道:“老衲略通医理,内地的中草药和雪域高原找来的名贵藏药都已用过了,可这乞丐的状况还是没有丝毫的起色。如今,老衲已是风烛残年,此谜不解,真是死不瞑目啊。”
沈才华听完长老的叙述,同情的问道:“如果知道了密宗的‘退魔咒’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就可以对症下药了么?”
安息长老点点头,指着老乞丐脖颈处的一圈紫色肉疙瘩说道:“你看,这不是普通的痈疽,里面而是卡着一串二世大宝法王的佛珠,当初有人以此内含‘退魔神咒’的佛珠来压制此人体内的某种力量。”
“什么力量?”沈才华迷惑的说道。
“不知道……但老衲清楚,这是一种来自中原神秘的,邪恶的力量。”安息长老忧心忡忡的说。
“能以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的退魔咒佛珠来镇魔,那这乞丐体内的邪恶功力应该足以惊世骇俗了。”安息长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