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轻烟也似的人影飞也似的掠上冉厚陵的神道。
冉厚陵因山而建,神道也极长,两边石像都是百余年前秦人战士的形象。容貌刚健,神情朴实,百年之后,仍栩栩如生,按剑拱卫着葬在此处的勇士。
神道两侧,林荫密布,不少已经是参天古木了。走完神道,越过高耸表功的神道碑之后。就是一块空地,空地后就是圜丘状的冉厚和三个儿子的合葬墓。百余年来,这位秦国开国时候的无敌猛将就这样对着滔滔岐水,对着日渐繁盛的岐阳城。
不过看到当今侯室衰弱如此,而秦国国势为柔然和强赵压迫而日蹙。名将有灵,也该谓然长叹吧?
那道轻烟也似的人影,正是罗睺七。此时她身上伤势又多了几处,腰间衣衫绽开数道裂缝,露出了晶莹剔透的肌肤,几道深深伤口出现在这肌肤上,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人忍心破坏这完美的世间造物。
而斗笠也被丢掉,露出了如瀑一般的玫瑰色长发。
罗睺七越过神道之后,毫不停顿,直上冉厚陵丘顶。就再不动作,站在丘顶,望向来路。
神道之上,又是几道人影飞掠追上。看到罗睺七再不遁逃,一个个就在那广场空地上立足。两名术士早就累得脸色煞白,差点直不起腰来。
那方士宗术士喘息几口,站直了打量罗睺七身影一眼,眼睛一亮:“难道是月氏妖精?不会真是月氏妖精吧?一定是月氏妖精!怎么会?”
罗睺七哼了一声,并不理他。那术士很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擒下这个罗睺余孽,自己也是有功之人。魔将只要这丫头吐出他想要的资料就行,其他的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先一亲芳泽?计都中人行事,固然是先要完成任务。可是也都不是吃素的,行事过程中烧杀淫掠再平常不过。
人生一世,要是能将一个传说中的月氏妖精骑在身下,也就不枉了白活这一世!
不仅是他激动,其他计都之士也都红了眼睛。原因无他,月氏妖精的神话在东华流传得实在太广太久远。是每个东华男人梦中的恩物。哪怕修炼隐曜之气,心志如铁的那些计都之士,这个时候都在喉结滚动。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将这月氏妖精擒下来!
领头计都之士悄悄一摆手,几人顿时散开,有人更绕到冉厚陵丘之后,封死了罗睺七的全部退路。而罗睺七就悄立陵顶,冷冷看着他们的举动。
那名方士宗术士本来应该站得稍稍靠后一些,为武者掩护住。不过他却挪到了前面,整整衣衫笑道:“还不束手就擒?我们也不想杀你,干一场也就是了。到时候只要你乖乖听话,不见得会送命。我们的情分还长着呢!”
罗睺七突然开口:“你想怎么死?”
语声娇柔稚嫩,一如平时。听到这个声音,连冷清寂寥百年的冉厚陵,在此刻突然间就多了几分颜色。
那方士宗术士还没来得及说话,罗睺七却再不想和这些计都之士纠缠下去了。仅存真元急涌而出,催动了脚下站着的阵眼!
冉厚陵丘左右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浮动,更有各种各样的声音隐约响起。有战阵中的怒吼声,有女人魅惑的呻吟声,有小孩子的欢笑声,有悠远空灵的歌声,有悲悲切切的哭泣之声,有惊惶到了极处的惨叫声!
这些气味和声音在扭曲的空气中混杂在一处,飘忽变幻,笼罩四下。
围着罗睺七的计都之士不管站在那里,都一下僵住。面上神情痴呆,浑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罗睺七指向其中一人,轻叱道:“怒!”
那人是名武者,顿时脸上肌肉扭曲,大声怒吼,仿佛置身在惨烈的战阵当中,拿出全部气力,挥舞着手中兵刃,和想象中的敌人做决死恶斗!每一个动作,都用足了全身气力,鼓足了真元。只想将眼前无穷无尽涌来的敌人杀得干净!
“忧!悲!恐!”
随着罗睺七一个个点过去,那些计都之士或者蹙眉长叹,反复抚摩着手中兵刃,向着自己咽喉渐渐伸过去,仿佛只有一死才是解脱。
或者痛哭流涕,以头抢地,几下就撞得皮开肉绽,血流满面,森然见骨。还在不停的用尽全身气力用头撞着地面,直到将自己头骨撞裂。
或者惊惶得只在一个小圈子里面团团乱转,仿佛在躲避什么最为恐怖的存在。
而罗睺七最后指向那个方士宗术士,面巾下嫣然一笑:“我就是月氏妖精,可你这辈子也碰不着我一根手指头,就让你想一辈子吧,到了最后也遥不可及,只有一死才是解脱!”
“思!”
当那方士宗术士满面惆怅,频频长吁短叹之际。罗睺七身子一晃,终于坐倒下来,哇的一声,一口黑血已经喷在面巾上,滋滋冒着青烟。
罗睺七缓缓扯下面巾丢掉,露出了那张倾国倾城的少女容颜。一场激战之余,她仍然秋波似雾,樱唇如染。
“这毒有点麻烦呢……可没时间调治了,得找那惹祸精去……”
冉厚陵的七情大阵,是国师留给罗睺七的最后底牌,拿出这最后底牌,罗睺七总算收拾了这些计都之士。她秀眉微蹙,岐阳出现的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而徐乐惹祸的本事也越来越大,自己还能撑持多久?国师对徐乐到底有什么安排?
难道就这样一辈子捆在一起么?
罗睺七猛的甩头,玫瑰色长发乱晃,漂亮得简直不像真实的存在。仿佛这一甩头,就能将一辈子这三个字甩出脑海一般。
她扶着膝盖站起来,喘息几下,望向冉厚陵不远处的徐乐田庄。发现庄舍之外,多了许多人影在那里守卫,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家伙到底遇见什么了?”
轻轻的自语声中,罗睺七已经掠下冉厚陵丘,奔向徐乐田庄。而冉厚陵丘前,几人或者将头骨磕破,无声无息的跪着死去。或者自己就了结的性命。或者短短时间内就已脱力,怒睁双目,死而不倒。或者捧着心口,满脸惊惶之色的蜷缩成一团死去。
那名方士宗术士踉踉跄跄的在广场上转圈,苦笑道:“得不到你,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举手之处,七彩色烟雾已经笼罩在头顶,在一瞬间,就将自己腐蚀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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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过了午时,在朋冲主持下,总算是烧了点饭食出来,由女孩子们一桶桶的提给在外面值守的人们。
这些青年少年默不作声的接过开吃,往往没有几口就放下饭碗,走了开去。
君上现在身死不知,谁也没了今日投效之后,欢歌而来的好心情。
苏明守在屋内不出来,蔡恒文又点了十几名骑士跟随匆匆离去。朋冲还在努力的维持着秩序。将运回来的财物收入库房,不时巡视四下警戒值守的严密程度。到处奔走,仿佛已经忠心耿耿的为徐乐效力了许久。
一名少女将还剩了大半的食桶吃力的拎回厨房。突然间,就被捂着嘴扯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处。
少女还来不及挣扎尖叫,就问道一股甜香,神智顿时有些迷糊,仿佛扯走她的人,就是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什么话都可以说。
不知道那个人问了什么,少女就开始絮絮叨叨的将今日所看到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说到徐乐倒下,大家全都惊惶不安的时候,还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在下一刻,这少女就觉得脸上一凉,然后发现自己拎着食桶站在厨房门口。她奇怪的左右望望,却浑然忘记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愁眉苦脸的推门进去,向着忙碌的姐妹们打招呼:“大家都不肯吃饭呢…………君上一定会好起来的吧?”
罗睺七藏在一角,两道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
那个能指挥计都之士的人物,果然还是没有放过徐乐。来得还如此之快,如此之坚决果断!徐乐要在岐阳生存下来的话,一定要将那个人物找出来!
居然出动了傀儡,这人所掌握的实力,真是深不见底!
徐乐现在怎么样了?以他的修为,区区一剑的伤势而已,岂会不起,还燃动了烟镜符求援?
这家伙一看就是死要面子的那种人,不到万分危险,绝不会拉下脸来!
想起徐乐那日陷入须弥环境,明明紧张得厉害还故作镇定,一副男子汉大丈夫不信邪的模样。罗睺七忍不住就有点想笑。
去寻他吧!看他以后在自己面前还敢不敢强撑!
庄舍之中,罗睺七的身形如鬼似魅,转眼间就寻到了徐乐所在的屋子。这屋子左近,没有人靠近巡视,都在外间院子值守。哪怕朋冲,不得苏明号令,也不能踏进院子一步。
罗睺七掩到廊下,透过门缝一看。就见屋子里面空荡荡的,苏明掩着脸坐在榻上。徐乐踪影不见。
而在几案之上,随意放着一把匕首。形状诡异,自有一种暴戾之气。
焚元匕!
在一瞬间中,罗睺七就明白了徐乐到底在什么样的险境当中!
她惶然四顾,就见屋中,飘着那扇绿莹莹的光门。
徐乐一定给他的私属送回去了!难道那里能有帮他闯过这险境的办法?
一时间罗睺七就想也过去,看看这家伙到底怎么样了!突然之间,国师的声音就在她心底想起。
光门那头,是她绝不能碰的禁忌!
罗睺七神色变幻,终于隐下身形,掉头离开。转眼间就消失在院中。可是最多一分钟过后,罗睺七又带着一脸决绝神色又无声无息的飞掠回来。在苏明掩着脸发呆的时候,悄悄拉开门户,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然后身子如游鱼一般就潜了进去。门户也随之掩回,仍然是丝毫声响也无。
在下一刻,罗睺七的身形,就没入了光圈当中。
只不过不想看到这身负日曜真法之人死掉罢了,绝不是看着这家伙笑起来露出八颗白牙,仿佛能将人心头所有阴霾驱散。绝不是看他遇见什么事情,躲不过了就叹口气扛在肩上,绝不退缩逃避,将所有人都庇护在他身后,只要他不倒下,他要保护的人就会一直平安。
有时候远远看着他的背影,都有一种莫名的心安。这种感觉,是自己长成以来,从来未曾有过的。
绝不是因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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