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挖掘计划
第二天视察的是两家外资企业，要是给刘亦东什么感觉的话，第一是外资企业现在也被同化了，对这一次考察很重视，专人陪同，准备了各种特产品，当然价钱都不贵。第二就是刘亦东感到所有人因为昨天的意外都变得有点小心谨慎了，很多人不该问的话一句都不问，生怕再出点什么事儿给自己找不痛快。
总体来说，很顺利，可是这种顺利让刘亦东觉得不痛快，好像自己是过来看一场戏剧的首长一样，一切都是排练好的，就怕有什么意外。
这样的歌舞升平，到底能看出什么来？
不过刘亦东一想起昨天的那场意外，仿佛老天给自己的一个警示，他就打了一个冷战，昨天的场景估计所有人都不会忘记吧，那么诡异的场景，仿佛是北邙县的土地真的有自己的想法一样。
刘亦东很顺利的结束了第二天的视察，这一次考察团的安排是三天，准确的说是两天半，明天的时候上午有一个交流会，大家谈一谈感想，说一说领悟，下午的时候就要走了。
考察结束不能有任何的停留，这也是现在的规矩之一，刘亦东倒是很喜欢这一点。
下午结束了一天的考察，刘亦东也觉得很累了，这一天很顺利不假，但是走了很多个地方也是不假，他很感慨外资企业的强大，尤其是日和公司，每年出栏量不如神牧集团的百分之一，但每年的利润并不比神牧集团的少。
刘亦东看到人家的牛每一个都有名字，还有专门的营养师，连医生都是私人的，不，是私牛的，今天过去正好赶上一个牛生病，医生进去先笑呵呵地喊了一声名字，然后一面检查一面问哪里不舒服，就好像它会回答一样。
最夸张的是刘亦东看到有个小提琴手站在牛圈里面拉小提琴，这个场面真的让考察团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日方的人似乎故意安排的这个场面，笑呵呵地说，安西喜欢听小提琴，也有喜欢听交响乐的，他们喜欢的音乐可以提高他们的愉悦程度，当然摇滚我们是从来不播放的。
听这个意思，完全把牛当成了人，刘亦东心里不由得有一个问题，这群牛一直以来被当成人看待，那么吃了它们的肉，会不会……也算一种犯罪？
当然刘亦东不敢这么问出来，显得这个领导太没有水平，他一直带着这个疑问吃完了晚上的工作餐，当然是没有任何节目安排了，刘亦东回到了招待所，听到几个处级干部一起招呼打扑克，他心里也痒痒的，却不敢应声。
当领导自然有当领导的坏处，无法随时随地与群众打成一片找乐子是其中的一条。
刘亦东回到了房间，想着张泰之估计也很无聊，毕竟现在的领导去任何一个不该去的场所都是有着极大的风险的，张泰之不会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找乐子。
刘亦东想起韩师师了，韩师师不知道今天会不会过来找张泰之，这个地方是县里面的招待所，虽然没有接待的时候对外营业，可正常的人是不会来这里住的。韩师师来去自如这一点让刘亦东觉得不爽，好像她在自己的地盘撒野一样。
刘亦东真的觉得有些无聊了，他走了出去，别人不能找，敲了敲张泰之的房门。
刘亦东找他肯定不是找乐子来了，也不敢说领导我们打几把麻将这类的话，不知道一个领导的喜好贸然试探，这是官场的大忌。
刘亦东也不是来拍马屁来了，他这个人有很多毛病，但是绝对不会阿谀奉承。刘亦东找张泰之的原因可能更多可以归于一种直觉，他觉得很无聊，直觉告诉他找张泰之就可以不这么无聊。
刘亦东想着考察一天也应该汇报一下，听一听领导什么意见了，他敲开了张泰之的门，张泰之显然正在洗脚，洗脚盆还放在地上冒着热气。
刘亦东说，领导，打扰您了。
张泰之哦了一声说，我正好无聊，来，进来聊一聊。
刘亦东进了房间，对着窗外一看，愣了一下，窗外对着的景色让他眼熟，这不正是监视者正对着的房间？
刘亦东把目光转了回来，不去看窗外，思绪却飞了一遍，他本来以为监视者是不知道自己具体住哪个房间，所以选择的角度有所偏差。
可如此一看，显然刘亦东又一次错估了自己的地位，他显然不是人家监视的主角，张泰之才是。
刘亦东下面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张泰之到底跟山南市的民间借贷有什么关系？昨天看到韩师师过来，两个人显然是熟识的，而且关系非同一般，至少韩师师轻易地进了他的门还能用言语惹他生气。
好吧，答案似乎已经不用仔细去想了，张泰之肯定跟韩师师公司以及那千亿借贷有关系，问题就是关联程度有多高？高到要专门监视他么？
再想想，昨天的人那么轻易地告诉了自己之后还让自己帮帮忙，让他把任务做完。
刘亦东当时以为这是对方觉得没有面子，现在再想一想，或许对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自己这里，自己只不过是对方连带监视的人。
张泰之刚刚把脚从新放在水盆里，看刘亦东有些愣神，他说，刘市长是不是累了？
刘亦东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说，不累，今天很有收获，想着要跟领导交流一下，您觉得今天的考察如何？
张泰之说，至少比昨天更顺利吧。
这个语气可没有什么惊喜，刘亦东嗯了一声，接着说，您还满意吧。
张泰之点了点头说，如果没有昨天的插曲的话，北邙县的考察一如既往的完美，但是有了昨天的插曲，所有人的心里都会打一个问号，你别看他们不说，但是眼睛都雪亮着呢，所有人都会觉得今天的完美背后，会不会也隐藏着什么。
刘亦东急忙说，北邙县一定会调查清楚的，到时候我给您一个书面报告？
张泰之摆了摆手说，北邙县已经解释过了，之后是你们市里的事儿了，真有了问题，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不需要我过问的时候，我是不会过问。等到了我需要过问的时候，恐怕……就不是那么好解决了。
刘亦东点了点头，他说，谢谢领导。
张泰之又摆了一下手，他说，老太爷的话我考虑了一整天，他说的很有道理，但要求也有点难办到。这条路在耕地里，你有什么想法？
刘亦东的想法当然是领导你别糊涂，你要是真想修路破坏这块耕地，我只能翻脸了。当然这话不到最后是不能说出来的，刘亦东说，只是修一条小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要是往下挖太多的话，问题就不笑了。
张泰之说，你先说，你有没有这个想法吧。
刘亦东说，我不敢有什么想法，您的决定我肯定要慎重考虑。问题就是，现在的形势下动静弄得太大了，害怕将来有问题。
张泰之说，老太爷要是真的说得准的话，这条路一修我就可以飞黄腾达，那我也不在乎有没有什么问题了，反正如果通天的话，什么问题都是小问题。
刘亦东说，可是要是他不准呢？
张泰之顿了一下，然后说，如果不准，就需要慎重考虑一下了，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亦东说，现在就是这个问题，你要说他们把您的过去说得那么准，我想很多人都有这个能耐吧，算命这个东西可不是算过去的事儿的，是算将来的。您觉得呢？
张泰之说，也未必人人都能算过去吧。老太爷当年给你说的话，你不是说字字应验么？
刘亦东说，的确是字字应验，当年的妻离子散朋友弃，这七个字都在我的身上。可是我不信，你要问我当年他们怎么说得出来，我觉得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当时了解我这个人，觉得我这个人混官场也就是这个结果。
张泰之说，神鬼这些东西是可以不相信，但是命运这个东西，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知道了，不信不行啊。
刘亦东一听张泰之是真的动心了，他也不好再回绝了，顺着说，先不说真假了，怎么顺理成章地修这条路，这就是个问题。您这么多年有经验了，您觉得呢？
张泰之想了想说，我今天想了一天都是这个问题，我觉得农业用地现在太敏感，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农业的发展最需要的是什么？土地阳光空气跟水，我说的对吧。
刘亦东点了点头。
张泰之说，土地咱们有了，阳光空气也管不了，那么水呢？
刘亦东心里一沉，张泰之还真不是一个草包，这么多年的主管农业让他对土地上的事很熟悉，刘亦东说，您继续说。
张泰之说，我是这么想的，能不能让神牧集团打个报告之类的，然后北邙县出一个方案，修一条引流管道。一定不能是地上的引流渠，要那种埋在地下的引流管道，我去整理找专家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例如保护地下水源或者模拟自然环境之类的。总之你们的报告一打上来，就是我批准了，自然也就成了。到时候老太爷所需要几米，我们就往下挖几米。刘市长你看可以么？
刘亦东心里骂了一句娘，心说你这个老狐狸一天都想好了，最后问我可不可以是什么意思？我说不可以你就不挖了么？
转念一想，地下埋的东西挖出来又能如何？自己到时候小心点，关照文物部门看好了，那夜明珠不落入王凤儿的手也就算了。真挖出了古墓来，说不上北邙县还能发展一下服务业。北邙县现在的确是富有了，可是农业大县并不符合现在的发展趋势，服务业才是王道。
你要说刘亦东这个想法有多少自我安慰的成分在里面，刘亦东也不好说，他可能更多的想法是知道阻止不了张泰之之后找另一个减少损失或者是变害为利的方法，毕竟人家是省领导而且是主管农业的，山南市不同意的话人家回去下个文件，来一个全省推广北邙县试点，这件事儿哪里还用得到山南市点头？
换句话说，刘亦东在张泰之的眼里，最多也就是个需要给面子的狗屁而已，他真动了心，刘亦东绝对无法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