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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建筑法则 第十二章 人生何处不背锅

那就……难怪了。

人和人的命运还真是不一样,左央心说,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梁斤和那帮无梁社的人张口闭口就是“渠道”、“平台”,原来是他们自己的拿手强项!真行,仗着家里的关系到学校里来做资源置换了,这么一看,是抄来抄去抄了三四年也没真本事,明的换不行,就暗地里偷,够不要脸!

旁边的贺一言和肖小宝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左央一句没听进去,眼珠子滴溜溜转得飞快,一看就是肚子里没憋好屁。

就在这时,肖小宝指着前面一个人,突然怪叫一声,贺一言紧跟着按住左央的脑袋,“快!躲起来!”

“凭什么?”左央以为是碰到无梁社的了,扯着嗓子,“我又没抄别人的!”

“不是那茬儿!”

肖小宝和贺一言指着一个女孩儿对着左央低声解释,原来,他刚刚在台上一阵乱战的时候撞翻了一个女孩儿,人家手里还抱着比赛作品呢,摔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小心找你算账来!”

贺一言越是这么说,左央却越是把他甩开了。

这事儿躲什么?左央想不明白,两步到了姑娘面前,“刚才对不住,你这个,我帮你修好!”

说完,姑娘还没反应过来时,左央已经接过姑娘怀里满箱子碎渣儿,“放心,该赔的我肯定不赖账,你记着我的电话,晚上修好给你送过去!”

三人刚回宿舍,贺一言拿着充电宝就跑了,不用问,肯定是替左央打探消息去了。

肖小宝在替左央捶胸顿足,念叨了半天,发现左央一句没搭碴儿,抬头一看,正跟那堆碎渣较劲呢。

“左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再换一套兽首……你这会儿没事儿吧?把你的木匠家伙操练起来,帮我搞一套!”

肖小宝问的是抄袭的事儿,左央念叨的却是手里的模型,他没时间想别的,人家女孩儿肯定是要参加比赛的,必须先给人家弄完,他端详着手里已经初具形状的大水法模型,对那一排兽首还是不满意,干脆把女孩儿原来的兽首扔了,让肖小宝马上给他再弄一套。

没办法,左央哀叹一声,心说这可能也是报应,自己打碎了人家那么多建筑,现在终于也有轮到他的一天了。

至于做完了嘛,左央掐着表,他要找个惬意的时间,跟程一蠡好好谈谈。

再说无梁社程一蠡这边,情况并不比左央那儿轻松哪儿去。

作为松山学院最大的社团,无梁社占了兴趣楼整整一层,此时十来个社员齐刷刷地在实验室里站着,望着程一蠡,大气不敢出。

“找不到?”程一蠡问。

“上午就没来,刚才电话还关机了,”有人答道:“估计是听到风儿,跑了吧?”

程一蠡想笑,他这是建筑社团,又不是流氓社团,他就是想把那个给自己提交米市胡同设计方案的人揪出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实话,这次的比赛只是一个校内比赛,就算拿了一等奖,无非是能换到一个参加全国建筑修复赛的资格,程一蠡本来不想干,但是没办法,他是社长,需要他站出来给团员把这个比赛机会给抢下来。

然后,他就结结实实地背了一个锅——他本以为自己只需要走个过场,具体的参赛作品就由团员来负责,但是谁知道他们竟然给了个抄袭作品,不但挨了一拳不说,还在礼堂里曝光了。

程一蠡烦躁地挠了挠头,指缝里勾下来几根头发。

简直是焦头烂额。

程一蠡最讨厌这种情况,做一件事情需要付出十成努力,可如果冒出这种在事情之外的幺蛾子,就要用百倍的努力来洗地,更何况,就算能找到那人能怎么样?让他自己上台说是他剽窃了左央的创意?那自己呢?自己怎么拿了别人的作品上来?

反正说不清楚。

而且,程一蠡隐隐感觉到,将来类似的事情还会很多,他已经大三了,其实从初中的时候就经常出入宏建帮他爸干各种事儿,上大学的这几年也在深度参与工作项目,虽然已经有了不少经验,但毕竟还只是算兼职,程一蠡前两天看到梁斤的时候,觉得梁斤的发际线都有点儿后退了,他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过完今年,等他自己也上了工作岗位之后,这种屁事儿会更多……

程一蠡身边,还有人在帮忙出谋划策,或是想办法给他宽心,但他们都不知道程一蠡现在焦虑的到底是什么——人心隔肚皮,出身不同,眼界就差之千里。

“算了,这事儿别管了,要真是抓住被抄袭……”程一蠡知道不会,就算他自己不动手,他爸也会找学校领导,有一万种方法帮他把这事儿摆平,但他嘴上还是苦笑道:“那就算活该,是咱们做错了在先。你们谁认识那个左央?想办法跟他说说,可以补偿他,不管是什么比赛,只要他想去,我给他名额。”

旁边没人说话,大家知道程一蠡不爱拍马屁,应承了几句之后纷纷也就散了。

程一蠡空坐在偌大无人的实验室里,手机噼里啪啦按了几下,没一会儿,一个女孩儿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两个塑料袋。

“真够重的!”韩静安人还没到面前,大嗓门儿已经到了耳边,“这么沉,要是把我累犯病了,算你的!”

程一蠡没搭理韩静安,俩人是发小,不夸张地说,不穿裤子的年纪就已经厮混在一起了,在双方眼中,对方根本没有性别,他太了解韩静安咋咋呼呼的性格,相比较之下,如果程一蠡算是那种仗着家里做钱权交易一手遮天的恶霸,那韩静安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有钱,跋扈,脾气火爆刁蛮任性,但不妨碍她到处惹麻烦。

当然了,平时都是程一蠡给她擦屁股,很难遇到今天这种他深陷麻烦的情况,所以呢,程一蠡看着韩静安,“你来得这么快?早就藏在哪儿等着来看我笑话了吧?”

“你别说啊,我本来都准备回家了,一听你出这事儿,我特意跑回来的!”

韩静安说着从塑料袋里摸出来一瓶啤酒打开,还没敢往嘴边送,一看对面的程一蠡脸色难看,两人眼神交锋,她犹豫半天,还是乖乖地送到了程一蠡手上。

“喝一口又不会死。”

“你死了才好,”程一蠡咕咚咚灌了半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道:“死了多轻松!”

按理来说,这实在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该说的话,尤其是程一蠡这种春风得意要啥有啥的人。

但是,韩静安明白他的痛脚,就像没人见过他这种拆了领带翘着二郎腿喝酒打嗝的丑态一样,他的弱点,也只有韩静安明白。

在别人看来,程一蠡的未来就像五环的高速路,崭新、笔直、通畅无阻,但只有韩静安知道,宏建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贺一言跟左央说的那件事儿里,梁斤没克扣实习生的工资,就连梁斤自己在那个项目里的应得报酬也没拿到,那个项目黄了,宏建的资金出现问题,整个项目不但因此停摆,而且投出去的钱也收不回来,在程一蠡家的大别墅里,他和他爹每天一个在二楼阳台一个在一楼阳台对着空气喝闷酒,却谁也不敢将自己的烦恼告诉对方。

程一蠡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风光多久,他已经连续好几次做了同一个梦,梦见他们全家沦落街头,程一蠡醒来后自我安慰那只是一个梦境,但潜意识已经影响了他的生活,程一蠡的购物欲突然间蒸发了,好像在为即将到来的贫穷做好准备。

“放心,”韩静安比程一蠡乐观,“真要有这事儿,我爸肯定拉你们一把!”

“那您就行行好,别把我家的救济款都糟蹋光了……”

和韩静安聊天就这个特点——从她嘴里基本上听不到好话,但是却能让程一蠡放松,让他觉得安全。

至于韩静安她爸会不会帮忙,程一蠡心里有数,两家是业务合作,利益没了,就再难绑到一起去,但是他和韩静安的关系不一样。

“我是肯定不会离开你的,将来哪天你要是混到街上去要饭啊,”韩静安为了表决心似的,高举着手里的果冻,“我一定多给你两块!”

酒劲儿上来,程一蠡紧绷的太阳穴终于缓缓松弛起来,他看着窗外,还有一年自己就要离开这个校园,但是现在看来,无非也只是从一个讨厌的地方换到另一个讨厌的地方,程一蠡觉得老天一定是要向自己讨债来了,一定是因为他在人生的二十多年前把自己所有的幸运都用光了,所以才会……

才会发生今天那么倒霉的一幕!硬是被扣上抄袭的帽子!还缠上一个那么难缠的家伙!而且这家伙现在竟然就在自己眼前!

程一蠡简直觉得自己喝多了,夜色深了,实验室里没开灯,他就看着左央好像个鬼一样,从阴影中缓缓向自己走来。

“我说,咱们谈谈吧。”

程一蠡还没接话,严肃的气氛就被韩静安打破。

“卧槽!是你!哎呀你今天太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