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左央，客家土楼好不好看，那答案是不言而喻，只是，此时听到程一蠡这么说，左央忍不住嘬牙花子。
“啊……这个啊……”
前面说了，左央觉得客家土楼特别有意思，那已经是“以前”，既然是争取社长这种事情，难道不该认真一点？左央总觉得这是在玩闹，程一蠡这次找的人未免太不给力。
不过……转念一想，左央突然觉得没那么简单，盯着程一蠡，试探性地问道：“那个……你考不考虑祠堂什么的？或者，抗战时期的建筑，其实也特别有意思……”
程一蠡摇头了！毫不犹豫地摇头！左央恍然意识到，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肖家祠堂的事儿，那些王八蛋果然没告诉他！
左央和惠星对视一眼，俩人谁都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有数了，看来无梁社那些人这次是认真的，为此甚至不惜用这么阴的手段——他们麻痹程一蠡的警惕，让他觉得大家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效忠，一边给他弄了土楼这种如今看来不具优势的项目，一边自己偷偷干着更好的项目！毕竟，做个土楼模型，跟修复一个抗战时期建筑，那能是一个量级的？
想到这儿，左央虽然有点郁闷，但他还差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真是活该拿到这个不怎么样的项目，听说你找实习生给你们宏建干活儿，都不给人家工资！”
提到这个问题，惠星打起了精神，她虽然一直在搜集有关宏建的资料，但这是唯一一个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而程一蠡听到后，脸上也是一阵凝固。
沉默吧，程一蠡在心里挣扎着，本来当初想好了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告诉谁，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倒不是变得更高尚，而是妥协了，程一蠡觉得自己太难过了，他太累了，什么都扛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原本是想做个背负一切的好人，只是，对不住，实在做不动了。
“宏建不会欠任何人的工资，只是，这中间有笔账早就根本说不明白……”
无梁社运营是需要费用的，这也是当初大家热衷于让程一蠡来做这个社长的原因——自己家有公司来投钱，天底下没有这么轻松就能到手的赞助费，又有钱，又有面儿！
大概也是因为这种心理作祟，从来没人替程一蠡心疼运营费用，大家嘴上都知道嚷嚷“我们无梁社就是有钱、高端、洋气”，但节约呢，这个词倒是从来没在他们嘴里出现过。
不光如此，社团替学生们擦屁股不是一次两次，不管是培训费、报名费，等等种种，这些钱以前对宏建来说不算什么，可现在都是大数目。
“当然了，我不会用他们的工资来抵消以前的那些钱，只是……我就是有点儿伤心。”
程一蠡跟那些实习生说的很清楚，他不是赖账，实习的一些费用，加上在实习期的时候，程一蠡还会帮他们安排参加比赛、获奖，报名费和材料费其实都是费用，以前时，程一蠡会帮忙承担这些费用，是因为对他来说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来实习的学生，大多是打定主意将来要做宏建的员工，程一蠡从来不觉得自己只是个提供机会的中介，他是在认真地培养这些学生，毕竟这就是在为宏建培养员工，反正他用来培训学生们的钱，只要他们能够因此获利，将来这些能力也会体现在为宏建工作的时候，程一蠡从小跟着他爸学做生意，知道心胸和气量决定一切，他乐于做这种生意。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程一蠡说，其实很早以前，他们就知道宏建要出问题了，有些不太好的消息在公司里蔓延扩散，以前的老员工们虽然忠心耿耿，可新人们却受不了这份天差地别——本来就是因为宏建的待遇好，才跑到这公司来的，一听说要降低待遇，新人立马跳脚，更有甚者，在宏建接受了实习期的培训，拿到了奖项，转身就去别的公司应聘！程一蠡就亲身遇到过这事儿，人家拿着无梁社帮他争取到的奖项，笑眯眯地跟程一蠡炫耀，说自己拿到了更好的offer，工资比宏建给的高得多……
“我本来跟他们商量过，实习生的工资，暂时扣下来，将来上岗之后自然会发，我也说了我的难处，宏建现在确实不太好，我以为大家会帮忙共渡难关，毕竟这公司能好起来，大家将来都有红利，但是……”
左央觉得想笑，“你是不是不太看历史？我告诉你吧，你犯了大忌了，小伙子！”
程一蠡果然还是不够“奸”，他以为自己跟学生们说了难处，能够得到大家的同情，那些人也能像他一样义无反顾，但这并不是人性啊，人性注定是要趋利避害，只会选择能看得见的、速度最快的、价值最现实的利益。
“可我也说了，如果他们觉得不能接受的话，可以退出！”
“那怎么能行！你们无梁社有那么好的条件，凭什么不要就退出！”
程一蠡本来觉得左央这就是在跟自己抬杠，但是突然间，他一下明白了左央要说的意思——他要说人性，就是大家已经习惯了无梁社会帮他们得到利益，退社，在他们看来就是吃亏；而宏建，你以前本来就给我们提供这些待遇，现在你却不愿意提供了，那肯定就是你的错，是你想占我们的便宜！
甚至于，程一蠡一定想不到，他所谓的“诉苦”、“感同身受”，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幸灾乐祸，他们丝毫不会觉得程一蠡特别难，他们只会觉得“公平”，凭什么你从小就住在别墅里？凭什么你有钱有资源？就应该让你失去那些东西，看看到时候你会是什么样。
人，往往很难看到别人的好、别人对自己的好，可对别人的错误却是刻骨铭心。
按照这些理论……左央看着程一蠡，觉得他那无梁社其实已经没救了，要不要的，也没什么意思。
正当左央这样想的时候，旁边有只手抄起他的抄手碗，喝着剩下的汤，在旁边不假思索道：“那不行！他们占便宜的时候没事儿，哦，现在没便宜占都想跑路？我还不答应呢！听我的，二蠡！咱们不能饶了他们！这无梁社我们要定了！”
程一蠡看着韩静安，心中涌现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嗯，真感动，幸好还有这么个朋友没白交；第二个想法是，嗯……
“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