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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建筑法则 第十七章 帝王威严重千斤

“所以,南方的水景是天然的,但是咱们北方的水法……”左央说到这儿,一拍他做的锡海,“这是关键!而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包括惠星在内,三个女生齐齐摇头。

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啊吹,吹乱了左央额前的碎发,惠星看到他的眼睛,吊儿郎当的劲儿里,有一丝忧郁飞快闪过。

“说古代的建筑一砖一瓦都靠老百姓的手,一点儿都不撒谎,而且不光是盖!皇帝想看水法,不管人家罗马人怎么建、为什么建,他想要,就得有,而且天天想看就要天天有人动手给他喷,明明有技术能解决也不行,为了皇帝的面子,他就是喜欢看人动手。”

左央说到这儿,突然觉得很委屈,替老百姓们委屈,他好像看到了那些人不论烈日还是苦寒,为了皇帝一瞬间的欢愉,每天一步步爬上锡海那周而复始又永无尽头的台阶。

本来,其实是不用这样的。

大水法是外国使臣引进来的,当时乾隆年间有个特有名的外国人,叫郎世宁,他到中国本来是为了传教来的,希望靠他那一嘴利索的嘴皮子让耶稣之光普照中国大地,没想到失败了,人家乾隆皇帝信的是大威德金刚,但是乾隆还是喜欢郎世宁那张嘴,所以皇帝提出要建大水法时,首先问了郎世宁,也正是因为他的推举,才引荐了好兄弟蒋友仁来负责大水法的修建,也不知道算郎世宁这一招对蒋友仁来说算是帮了他还是坑了他。

蒋友仁和郎世宁是同行,也是传教士,也同样跟郎世宁一样,背了一肚子《圣经》硬是没派上用场,但他在做专业传教士之前是研究数学的,又搞了一套做水法的建筑专业书,拼拼凑凑还就真搞出来了个大水法,还给设计了机械给水系统,谁知,蒋友仁还没来得及因为自己这套机械给水系统得意呢,乾隆皇帝就要求关闭机械系统。

皇帝的原话是这样的,机械这种雕虫小技,不足以依靠,我们泱泱大国,还缺几个挑水的?所以就凭皇帝这一句话,先进的机械系统立马被改为人工,一想到这儿的时候,左央都觉得圆明园炸得好,没了大水法,解放了一批送水工。

反正,乾隆的态度就是特别直男,还跟英国使臣马嘎尔尼说,我们天朝啊!不稀罕和你们蛮夷之国互通有无!所以也难怪马嘎尔尼看完大水法之后扔下一句话,说这大清国是一艘破烂的头等战舰,船是好的,驾驶员技术不行,早晚要完。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寓言,后来还真被马嘎尔尼说中了。最有意思的是,大水法的御用观赏位上有个屏风,就是洋枪火炮。以内中国风水自古以来讲究君王要坐北朝南,但是圆明园里皇帝观赏大水法的位置却是坐南朝北,文武群臣一听就不干了,破规矩不行,乾隆没辙,思来想去找了个说辞,他说那我搞个屏风,在上面就刻洋枪火炮,对吧,这是西洋进贡来的先进武器,我拿这个镇着风水的问题,他天真地以为自己背靠石屏风上的洋枪火炮就能坐稳江山,却怎么都没想到这大水法最后就是毁在洋枪火炮手里……

冯鹤终于说了句有用的台词,她一脸天真地问左央,“那这个机械系统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其实就是水车,同样是利用高度差,但是改为水车来提水。”

惠星没好气儿,当初刚选定这个题目的时候,她就已经跟她们说了好几次,可俩人压根儿没有要听的意思,惠星想不明白,同样的话,怎么一个人说就有人听,换一个人说就当空气?

一想到这儿,她觉得更生气,“其实也没什么区别,那中国自古就有水车,怎么外国人做的水车就是雕虫小技?就非要废除?不讲理。”

“就是呗!”左央适时捧场,不忘又把话题拽回来,“所以,这就是我选锡海修复的原因。”

锡海的位置就在海晏堂旁边,现在去圆明园还能看到,前几年有新闻说是在施工修复,不知道现在干到什么程度了,胡金然显然不知道,还是狐疑地看着锡海,“大水法真有这部分?我怎么不记得……”

锡海确实不显眼,左央小时候去圆明园,也差点儿把那座看起来跟土堆似的建筑给忽略了,等上了大学进了这行再回去看,才知道其实这普通的夯土堆里另有乾坤。

“你想想,”左央说得激动,“那么高的楼,那么多水,不光要考虑防水,还要考虑到承重,清朝时的锡海,一面墙厚五米,内部的倒金字塔构造也是为了分摊承力,地趴砖用的是‘三顺一丁’……”

胡金然:“三顺一丁?”

冯鹤:“我知道出前一丁。”

左央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他故意凑上前盯着俩人的指甲,“哟,还贴钻呢?做一个挺贵的吧?就你们这个指甲,能做模型吗?”

俩人被问得脸蛋儿涨红,冯鹤立马把手揣进兜里,刚塞进去,桌上的手机就响了,她飞快地伸出手,还是慢了一步。

左央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ktv都订好了?那是不是赶时间啊?”

冯鹤没敢点头,就看到左央脸色一变。

“最烦你们这种不干活儿在中间瞎搅和的人!不是团队吗?怎么了?干活儿的时候不出现,出事儿了就出来指手画脚!请人吃饭了不起?你怎么好意思把名儿写在制作者上的?明天就要参加比赛,作品摔成那个德行,还有心思去ktv?行,偷懒耍滑是行为问题,可是都成这样了你们还把她一个人甩在这儿,你这是心底有问题啊小同志!你人品很不好你知道吗!”

胡金然和冯鹤从小到大都没听别人这么说过自己,毕竟像左央这种一点儿脸都不给人留的怪咖实在罕见,尤其是,自知理亏刚好还被人说中了,这种正中痛处的羞愧感非常微妙。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她自己找我们的,”胡金然也豁出去了,总不能她一个人被炮轰吧,转头就将炮筒对准惠星,“你问问她!她自己找我们是她乐意!谁不知道她没朋友?要不是我们愿意跟她一组,她有参赛资格吗?”

“谁说的?”左央一拍胸脯,胸脯挺得老高,还往惠星身边凑了一步,“以前是没有,但是现在有了!”

“好!行!你们这就是卸磨杀驴!就是恩将仇报!我还懒得说了呢!”

胡金然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就走,到门头时看了惠星一眼,眼神儿颇具暗示性意味,她在提醒惠星,不管别人怎么帮你,别忘了,你和我一班。

冯鹤自然也马上跟了出去,左央这才来得及回过头来看向惠星。

“我呢,擅自替你做主了,也没问你愿不愿意,”左央搔了搔头发,“当然了,咱俩要是组队的话,这是双赢!”

惠星半天没说话,她完全没听到左央在说什么,现在她满脑子就一个字儿——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