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乱之前,许攸曾与冀州刺史王芬等密谋,借着灵帝巡狩河北时,兵变将其废黜,另立合肥侯为新帝,最终因事泄而失败,王芬等被杀,许攸逃亡。
那个时候汉帝权威尚在,皇帝在天下臣民中,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象征。
在那种大环境下,许攸竟敢谋划兵变废帝,其胆量之大可想而知。
如今颜良的几番相激,正是勾起许攸旧时的辉煌往事,唤醒了他陈封已久的热血。
那一句“愿赌服输”,意味着他要抛开过往的一切,终于铁了心的上了颜良这条“贼船”。
得此大才,颜良心中大喜,大叫道:“来人啊,拿酒来,今日我要与许先生不醉不休。”
当天颜良兴致大好,与许攸痛快的喝了一场,直喝到酩酊大醉方才罢休。
次日一睁开眼时,已是天光大亮。
颜良洗盥完毕,精神刚刚从迷糊中清醒过来,许攸便前来求见。
此时的许攸神色淡然,不悲不喜,与昨天多变的情绪大不相同,看起来又恢复了运筹帷幄的那份谋士气度。
“将军,昨夜我思索了一宿,觉得汝南非是久留之地,咱们还得尽快离开此地,别寻安身之处。”许攸拱手道。
天才谋士不愧是天才谋士,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
颜良感到很欣慰,便道:“先生所说,正是我这几日来所想,不知先生可有什么想法吗?”
“将军欲成一番霸业,必得先有成就霸业的根基,攸心中倒有一块合适的地方,只是不知将军愿不愿意去。”许攸捋着胡子道。
颜良笑道:“我心里也盘算着一个地方,倒不知跟先生想的是否一致。这样吧,咱们把这个地方各写于掌心,然后再同时打开,看看英雄所见,是否略同。”
许攸好奇心起,便赞同颜良的提议,取了笔墨来,各写了心中所想于掌心。
二人将手掌各自伸出,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将五指缓缓的松开。
荆州。
颜良表情平平,似乎对此早有所料。
许攸脸上却流露的惊叹,看着颜良掌心那粗犷的“荆州”二字,许攸隐隐觉得,颜良似乎早就盘算好了一切。
“将军,莫非你向袁绍主动请缨前来汝南,为的就是趁机脱离袁绍,好有机会去取荆州吗?”许攸惊奇的问道。
颜良笑而不语,默认了许攸的猜测。
许攸的脸上再度浮现出深深的震撼,那是对颜良深谋远虑的叹服,叹服之余,更平添几分信心。
辅佐如此深谋远虑,英武雄略之主,何愁不成一番事来。
二人观点相同,均认为刘表乃守成之辈,荆州士人表面上看起来归附,实则都在各怀鬼胎。
计议已定,几天后,许攸安插在许都的细作发回情报,曹操已暗调官渡前线之兵,打算亲征汝南。
颜良不愿跟曹操消耗他宝贵的兵力,当即做出决定,率六千步骑,许攸、周仓、刘辟文武,以及俘虏满宠离开汝南,倍道前往荆州。
兵马星夜兼程而行,五日之后,前锋进抵荆州所属新野。
荆州一地,下辖南阳、南郡、江夏等七郡,这新野隶属于荆州最北边的南阳郡。
南阳郡下辖三十六县,原本是荆州人口最多的一郡,其治所宛城甚至一度还是荆州的刺吏部所在。
刘表入主荆州后,考虑到宛城离中原腹地太近,害怕被战火波及,方才将州治迁往了襄阳。
早些年时,宛城一直为张绣所据,刘表利用其来对抗曹操的威胁。
官渡之战前,张绣投降了曹操,刘表失去了包宛城在内的南阳北部大部分土地,刘表便只好将南阳郡治所迁至新野。
欲夺荆州,必先夺新野,敲开这座荆州北部的大门。
颜良正思索时,一骑斥候飞奔而来。
“报将军,前方三十里发现荆州兵马,人马约有万余。”
“刘表的反应还很快嘛。”颜良的剑眉微微一动,喝问道:“可知敌将是何人?”
“据末将打探,敌将乃是刘表麾下中郎将文聘。”
文聘!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颜良的心头微微一动。
演义中的文聘,可是击退了魏延的人物,其武艺相当的了得。
正史之中,文聘为魏国坐镇江夏,数度挫败吴国的进攻,可谓功劳着著。
刘表重文轻武,手下没几个可堪大用的大将,文聘算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文聘前半生在刘表的手下,始终都没什么露脸的表现,直到降曹之后,才为曹操重用,大展才华。
“文聘不被刘表重用,心中多半会暗有怨言吧,这一点倒可为我所利用……”
颜良心中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收服文聘。
旁边许攸却道:“这个文聘也没什么名望,咱们略施小计,击败他应该不是难事。只是我们手中毕竟兵少将寡,若是惹得刘表起大军前来抵挡,到时只怕……”
听得许攸小看文聘,颜良不禁心中暗笑。
颜良所拥有的先知,优势就在于预知历史的走向,还有那些名人的性格和能力。
许攸虽智谋过人,但大多数时候,却只能通过名声、战绩这等表面的情报来推判一个人能力。
不过许攸后半段话颜良却很赞成,刘表虽然不是什么雄主,但能力还是有的,况且手下还有十多万的带甲之士,自己想凭着六千步骑就一口气吞下荆州,显然是不太靠谱。
如果刘表真的那么草包的话,早就被曹操灭了,又何能撑到今天。
权衡到这些,颜良便微微点头:“先生所言极是,刘表势大,想要吞并其基业不可急于一时,先得在荆州立稳脚根,然后再徐徐图之。”
许攸暗松了口气。
他最怕的就是颜良急于求成,妄图以武力强取荆州,眼下见颜良听得如此,便不禁为颜良的沉着和冷静而敬佩。
“目下咱们尚未公然背判袁绍,而刘表至少在表面上宣称支持袁绍,我以为,咱们倒可以在这一点上做文章。”许攸捋着胡子,笑得有点诡秘。
“先生有什么妙计?”颜良眼眸一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其实颜良心中早已盘算好了一套大略,他隐约猜测许攸多半跟自己想得差不多,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下许攸既是是自己的谋士,就得给他施展的空间,让他感到在自己手中,能够有用武之地。
许攸便不紧不慢,略显得意的将他的计策道出。
许攸认为,他们可打着袁绍的旗号,借着结联刘表为名,仿效当年张绣,向刘表提出屯驻于荆北,由颜良出力,刘表出粮,联手对付曹操。
刘表不敢得罪袁绍,又不愿直接与曹操发生冲突,如此两相权衡之下,他就只有接受颜良的联合请求。
如此一来,颜良便可堂而皇之的在荆州落脚,趁机扩充势力,收买人心,然后再肆机徐图荆州。
听罢许攸洋洋洒洒的一番妙计,颜良心里笑了。
许攸的计策,正是他所想。
颜良“剽窃”了刘备的计策脱身前来汝南,自然要“剽窃”得更彻底一点,历史上的刘备就是靠着依附刘备发展势力,经营人脉,为最终打下荆州奠定了基础。
不过颜良却不是单纯的山寨,而是进一步的改良。
其一,他要像张绣那样,争取到和刘表同盟的地位,而非刘备那样的附属关系。
其二,他更不会像刘备那样,苦等多年,等到刘表挂掉都不敢出手,一旦羽翼丰满,他会毫不犹豫的跟刘表翻脸。
“先生的计策,甚合我意。”颜良表示了赞同。
许攸越发得意,便道:“既是这样,那这仗也就不必打了,咱们就暂且安营,尽管派人前往襄阳同刘表谈判。”
“不,这仗非打不可。”颜良语气中杀气渐露。
许攸一怔,表情顿时有些茫然,“将军既然也同意跟刘表联盟,却为何还要动武?”
颜良冷笑一声:“想跟刘表这个滑头联盟,光靠袁绍的名头是不够的,还得靠这个。”
刀锋似的目光陡然一凝,颜良将手中的长刀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