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如电,直射城头。
诸葛瑾虽乃谋士身份,但好歹也懂些武艺,奔走之际乃存有提防之心,斜眼猛见寒光射向自己,便知有冷箭来袭,下意识的闪身就想躲避。
只是,射出这一箭的却非旁人,而是有着百步穿杨之能的黄忠。
那一箭来势快如闪电,换作是武艺不弱的武将,或许可以勉强躲避,但以诸葛瑾的反应能力,却是避无可避。
就在诸葛瑾身形未及移动时,那一箭已如电而至。
但听“噗”撕裂之声,那利箭正中诸葛瑾的左肩,那超强的劲力未消,竟是将他的肩骨洞穿。
更不可思议的是,穿骨后箭矢,劲道仍是大的惊人,竟将诸葛瑾诺大的身躯带得倒撞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城楼的木壁上。
惨叫声中,诸葛瑾好容易回过神来,忍着剧痛想要移步,但他却惊恐的发现,那贯穿他身体的箭头,竟是深深的钉入了墙壁之中,根本就拔不出来。
诸葛瑾试图拔出那箭头,但他稍稍一动弹,箭竿就会牵动他的伤口,引起身体的剧痛。
几次挣扎,诸葛瑾痛到几分昏死过去,再难忍受之下,只好放弃。
“来人啊,谁来帮帮我。”诸葛瑾有气无力的叫着,试图寻求旁人的帮助。
但这个时候,成百上千的颜军,已经攻上了城头,全面冲破了吴军最后的防线,残存的吴军正抱头逃窜,谁还曾顾得上诸葛瑾。
眼见一名名士卒,如过街的老鼠般从眼前逃过,却无人响应诸葛瑾的求救……
诸葛瑾绝望了,垂死挣扎无果之后,他只能痛苦不堪的放弃了希望,只是踮着脚尖艰难的站在那里,等待颜军的到来。
城下的黄忠,远看着自己这一箭的果实,苍老的脸庞不禁扬起一抹傲然的笑意。
以黄忠的箭术,在这样一个距离,他如果想取诸葛瑾的性命的话,简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不过,临战之前颜良却有过交待,诸葛瑾此人还可以废物利用,杀之可惜,倘若能留其一条小命就最好。
便是因此,黄忠那一箭才手下留情。
一箭将敌方主将钉在城壁上,黄忠收走弓箭,提刀翻身下马,亲自加入到了攻城的大军之中。
沿城一线,数不清的颜军将士,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势不可挡。
只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万的颜军就全面冲破,不但攻陷了城头,更是斩翻吊桥,大开城门,如潮水般余杭城内涌去。
看着自己无可阻挡的大军,颜良却神情沉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
今日的攻势,完全就在他意料之中。
举目远望,但见那一面“凌”字大旗,已是越过城头,向着城内而去。
这时,颜良便将周仓召了过来,吩咐道:“子丰,你速领一队骑兵,务必要抢在凌公绩之前,杀到孙权的军府,先将孙权母子生擒起来,休得令他死在乱军之中。”
“孤遵命。”周仓慨然应命,欲待走时,却又道:“主公,凌将军一心要杀孙权报仇,末将若是阻拦他的话,只怕会……”
颜良道:“你就告诉公绩,就说是孤说了,孙权的人头孤必会让他亲手斩下,叫他不要急于一时。”
有了颜良这番口谕,周仓再无犹豫,急是率着百余骑向余杭城而去。
周仓率军而去,举目再望,沿城一线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
观战已久的颜良,这时便拨马向前,悠闲的向着城门方向,昂首而去。
城头之上,“颜”字的大旗已然高高树起,飞舞在余杭上空。
颜良骑着大黑驹,踏着吴卒的尸体,踏着那一面面残存的“孙”字旗帜,巍巍的身形缓缓上得城头。
然后,第一眼,颜良便看到了被钉在墙壁上的诸葛瑾。
当踮着脚尖的诸葛瑾,也看到颜良之时,那扭曲的脸,顿时浮现出了羞惧之色。
“主公要活捉这姓诸葛瑾的,末将便留了他一条狗命,请主公发落。”老将黄忠拱手道。
“汉升做得很好。”
颜良赞赏过黄忠后,纵马来到了诸葛瑾面前,高踞在马上,俯视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
什么话也不说,颜良只以一种冷嘲的目光,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形容狼狈的诸葛瑾。
诸葛瑾的身体正遭受着剧痛,而颜良那看笑话似的眼神,更是无情的摧残着诸葛瑾的精神。
“颜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休得再羞辱于我。”难以忍耐的诸葛瑾,放声怒吼。
诸葛瑾的怒吼并没有激怒颜良,换来的却只是颜良轻蔑的冷笑。
“孤就是要羞辱你,怎么样吧,孤就是要羞辱所有敢跟我颜良作对的人,你又能怎样。”
颜良语气狂妄,一副藐绝天下之势。
痛苦的诸葛瑾,被颜良的“蛮不讲理”所慑,一时间竟无言以应,只能以愤愤的眼神盯着颜良。
颜良却冷笑着,继续欣赏着诸葛瑾的痛苦和无奈,就如同狮子在吃掉猎物前,喜欢玩弄猎物,从猎物的痛苦中寻求快感一般。
诸葛瑾痛恼不过,叫道:“颜良,你以残暴强取他人基业,必为天下人所不容,今有刘皇叔雄起于北方,更有我弟孔明辅佐,他日我弟助刘皇叔挥军南下,必将你一举荡平,让你的所作所为,付出十倍的代价!”
诸葛瑾也是脑子抽筋,谁人不提,偏偏拿刘备和诸葛瑾来吓唬颜良,来给自己撑腰。
他的那般话气,仿佛像是一个小人在说:我在谁谁那里有人,你敢动我,小心着点儿。
颜良冷笑了一声,喝道:“拿匕首来。”
左右的亲军,忙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奉上。
颜良跳下马来,拿着那匕首上得前来,诸葛瑾见得此状,以为颜良准备杀他,原本愤然的情绪,很快就虚了下来。
死亡当前,诸葛瑾畏惧了,颜良岂能看不出来。
畏惧的诸葛瑾,张口欲言,只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适才还慷慨的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才转眼的功夫就要出口求饶,名声何在,颜面又将何在。
诸葛瑾就在内心的纠结之中,眼睁睁的看着颜良逼近。
猛然间,颜良举起了匕首,诸葛瑾浑身一震,更是急将眼睛一闭,牙关咬紧嘴皮,那般惶然的表情,压根就没有丁点的坦然受死的样子。
颜良算是看出来了,诸葛瑾不似普通人那般贪生怕死,但又没有慷慨赴死的铁胆之心,这是一个介于怕死和不怕死之间的人。
颜良冷笑了一声,举起的匕首并没有挥下,却是往诸葛瑾耳边的墙壁上猛然一插。
“杀了你,孤还怕脏了孤的手,匕首就在这里,有种的话,你就自行了断。”
说罢,颜良转身翻身上马,向左右喝道:“你们看好这小子,就让他这么钉着,除非他求饶,或者自杀,否则不许放他下来。”
喝令已罢,颜良哈哈大笑着,策马扬长而去。
诸葛瑾不拿刘备和诸葛亮撑腰还好,颜良本是打算把他关起来,留有后用,但是诸葛瑾不识好歹,颜良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他就是要用这般手段,赤果果的羞辱诸葛瑾。
“主公不是说这诸葛小儿留着还有用么,若是这小子想不开,自杀了怎么办。”策马跟随的黄忠,顾虑道。
“放心吧,孤敢断定,他绝没那个勇气。”颜良自信之极,接着扬鞭纵马,“走吧,去会一会传说中的吴侯去。”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骑下得城头,直奔余杭城中而去。
城头处,被钉在墙上的诸葛瑾,一会看看旁边的匕首,一会又看看左右围观的颜军士卒。
进退两难,生死难以抉择,此时的诸葛瑾,恍然有种痛不欲生的错觉。
残破的县府内,另一个人同样痛不欲生。
碧眼紫髯的孙权,此刻正披头散发,如一个醉汉一般,瘫坐在那里,手中依旧在举着一坛坛的好酒,不停的麻醉自己。
府外处,喊声震天,杀声如潮,正从四面八方向着此间逼来。
整个县府之中,已是人去楼空,残存的军兵官吏,还有婢女们,在大势已去之下,皆是逃了个干净。
大堂中,吴氏正踩着木墩,将一卷白绫挂在房梁上,就在孙权的眼皮子底下,将系好的白绫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吴氏这是打算上吊自缢,以免得自己落入敌人手中,蒙受羞辱。
而孙权则瘫坐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准备上吊,却是无动于衷,只顾灌酒。
白绫已套住了脖子,吴氏的脚尖业也踮起,只差那么轻轻的一点,将脚下的木墩踢倒,她便可以去见他的丈夫孙坚。
然而,吴氏却久久下不了决心,那一张风韵尚存的面容,微微抽动着,贝齿也正紧咬着红唇,彰显着复杂的心情。
此时吴氏,正在生与死之间做着抉择。
而孙权,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她,就如同先前吴氏看他举剑自杀那样,而且,表情更加的冷绝无情,就像是在看一个与己无关的人一般。
咔嚓——堂外传来轰响声中,那是县府大门被撞破的声音,沉重而有力的脚声,夹杂着喊杀之声骤然而起,正向着大堂逼近。
“孙权,你在那里,给老子滚出来!”
凌统那愤恨的声音,已响起在他母子的耳边。
最后的时刻已到,吴氏再不自杀,就将没有自杀的机会。
吴氏将嘴唇几近咬破,含泪的双眸中,神色已是激荡到了顶点。
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抉择,就在此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