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甘宁的风险并不是来自张允,而是刘表,虽然甘宁暂时无职务,但毕竟刘表接受了他投降,张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敢胡乱抓人。
但张允会向刘表汇报,夸大事实,加之他又是刘表的外甥,引发刘表的震怒可想而知,加之刘表并不在意甘宁,这样,甘宁的处境就会极度危险了。
幸运的是,今天正好是旦日,诸事繁多,就算刘表要过问这件事,也要等到明天了。
他刘璟便可以利用今天剩下的宝贵时间把缺少的东西都补全,使甘宁脱罪。
现在就看甘宁能否配合他了。
“甘将军,如果我提出把五百军奴全部给我,你能答应吗?”
话说得有点唐突,但这是问题的关键,要想让甘宁脱罪,只有他刘璟把这件事接下来,否则就算甘宁贩奴合法,也同样会引发刘表的猜忌,贩奴这种事情并不是谁都可以去做。
甘宁沉默了,他当然明白刘璟的意思,是为了帮自己脱罪,但他已经收了下家一千两黄金的定金,如果把军奴转给刘璟,这笔黄金就得还给人家,他的损失很大。
不过甘宁毕竟是个有头脑、明事理之人,他只是稍稍沉默,便慨然答应了,“好吧!这五百军奴我全部转给你,我把他们的资料给你,你也不用给我什么补偿,就算是我送给你。”
刘璟笑了笑,“补偿再说吧!先把危机度过再谈此事。”
..........
刘璟是在樊城码头遇到了蒯越,他让刘虎去给蒯越送信,蒯越听说事关张允,便急急骑马赶来。
“贤侄,出什么事了?”蒯越看见了刘璟,老远便大声问道。
刘璟催马上前,拱手笑道:“世叔,这里不好说话,换个地方吧!”
蒯越点点头,跟刘璟来到一处僻静之地,蒯越命手下把风,这才急着问刘璟,“发生了什么事?”
刘璟便将发生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也没有隐瞒蒯越,蒯越渐渐听懂了,眉头一皱道:“你真的打算替甘宁背这个风险吗?要知道州牧很可能因为这件事对你反感,甘宁虽是人才,但你会失去更多,再考虑一下吧!”
刘璟摇摇头,“我知道会有风险,但有的事情,我是为自己的信念去做,为义而为,不会过多考虑利益。”
蒯越轻轻叹息一声,难怪刘璟肯舍命救赵云,他的心思确实不同于寻常人,不会为眼前利益所阻碍,那甘宁是个人才,失去了确实可惜,也罢,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自己为长远打算。
想到这,蒯越点点头笑道:“现在我明白了,好吧!我可以帮你。”
刘璟大喜,连忙深施一礼,“多谢世叔。”
蒯越笑了笑,“其实我年轻时也和你一样,义气用事,我劝何进不要相信宦官,何进不听,我就穷追不放,结果把却他惹恼了,如果当时我不固执己见,也能得封高官,唉!算了,不提以前之事,我这就去找王郡丞,请他帮这个忙,晚一点你去找他吧!”
“感谢世叔帮助!”
蒯越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注视他道:“你是个有心人,我是因为这个才帮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仰头呵呵一笑,催马走了,走了几步蒯越又回头道:“我再奉劝你一句话,千万不要轻视了州牧,他心里像明镜一样。”
蒯越扬长而去,刘璟明白蒯越的意思,他沉思良久,这件事确实不能瞒住刘表。
“璟弟!”
刘虎也骑马飞奔而来,他有些奇怪地问道:“好像只说几句话,就结束了吗?”
刘璟笑道:“我托蒯公去办一件事,等会儿我要去郡衙。”
“我跟你一起去。”
刘璟摇摇头,“你先和我去游缴所,我带你认识一些弟兄,今晚应该是张平当值,但他被我关禁闭了,就由你来替他。”
“可是.....”刘虎有些惊慌失措,“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当值?”
刘璟微微一笑,“自然会有人跟你,你是州牧的从侄,想巴结你的人多着呢!”
刘虎挠挠头,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担忧,跟着刘璟向游缴所而去。
.........
下午,结束了一天旦日贺典的刘表带着长子刘琦走出了州衙,从天不亮就起来忙碌,刘表也显得有些疲惫了。
刚走到马车前,早等在一旁的张允连忙迎上来,陪笑道:“舅父辛苦了。”
刘表也很喜欢这个外甥,精明能干,能带兵打仗,是他的左膀右臂,关于今天官员众多,来自荆州各地的官员都汇聚襄阳,刘表并没有注意到今天张允没有出席贺典。
“贤甥有什么事吗?”刘表笑眯眯问道。
“舅父,甥儿有要事禀报。”
刘表点点头,“上马车说吧!”
他有些疲惫了,坐上了马车,张允和刘琦见了礼,两人也坐上马车,马车缓缓启动,向州衙大门驶去。
马车里,张允小心翼翼向刘表汇报了甘宁私贩军奴之事,“舅父,此事千真万确,甥儿得到确切情报,甘宁从汝南买了五百军奴,现藏匿在比水沿岸某处,甥儿怀疑甘宁买这五百军奴是别有居心。”
“他有什么居心?”刘表闭着眼问道。
“他是在招兵买马,增加自己的兵力。”
刘表双眼微微睁开,闪过一道的杀机,随即又闭上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依据吗?”
“昨天半夜,甥儿族弟,也就是游缴所贼曹巡视汉水时,发现了甘宁贩运军奴,他上前盘查,发现了军奴,甘宁害怕事情露陷,便将他抓起来,关在驿站内,此事千真万确,甥儿愿以人头担保。”
张允这番话终于触怒了刘表,刘表也知道汝南卖奴之事,却没想到甘宁也参与进去了,他冷冷道:“好一个锦帆贼,我好心收留他,他却胆敢私贩军奴,当我荆州律法是儿戏吗?”
停一下,刘表又淡淡问道:“听说昨晚你出动了部曲,就是为此事吗?”
张允吓了一跳,“甥儿只是因为救族弟情急,才出动了一部分亲兵,只是施压,逼他们放人,没有任何行动,很快就收兵了,没有舅父同意,甥儿当然不敢胡来。”
刘表半晌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不知再想什么,好一会儿,刘表才缓缓道:“以后不要随意出动部曲私兵,若需要出兵军队,可以向我禀报,只要理由正当,我会同意。”
“是!甥儿谨记!”
张允暗喜,他只要得到刘表的授权,便立刻出兵抓捕甘宁,那时他便出师有名了。
就在这时,一直不吭声的刘琦忽然问道:“游缴所的督曹不是璟弟,他的手下被抓,他不管吗?”
刘表一怔,这才想起刘璟出任游缴所督曹一事,他不由奇怪地看了一眼张允。
张允心中暗恨刘琦,不过他早有对策,连忙道:“璟弟当然是有职责核查此事,只是他和甘宁关系密切,会两头为难,我建议最好不要让他过问。”
刘表虽然一时被张允蛊惑,但他毕竟是做大事之人,是荆州之主,也有其精明之处,他听出了张允话中对刘璟有明显的成见。
刘璟是游缴所督曹,抓捕盗贼、稽查逃税贩奴都是他的事情,刘璟对此事负有职责,不过张允说得也有道理,刘璟很有可能会包庇甘宁。
沉思良久,刘表才徐徐道:“这件事不要闹得太大了。”
张允大喜,刘表这就是同意了,他立刻道:“舅父放心,甥儿自有分寸。”
这时,刘琦又提醒道:“父亲,今天可是旦日啊!”
一句话提醒了刘表,刘表又补充道:“嗯!今天是旦日,不能动兵,明天再说吧!”
刘表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听任何话,张允不敢不从,可还要等到明天,他心中大恨,狠狠向刘琦背影盯去。
不过既然刘表答应了,那明天就明天,他非要让甘宁付出血的代价!张允一阵咬牙切齿。
张允走了,刘表又睁开眼睛,望着张允远去的背影,他不由冷笑了一声。
........
襄阳郡郡衙位于襄阳城南,无论占地和规模都要比州衙小得多,今天是旦日,大部分官员文吏都在家休息,郡衙内显得十分安静。
但在郡丞的官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三名书佐正忙碌地核对名字,登记奴薄,一份五百人的奴隶名单摆在他们面前。
他们需要将这些奴隶一一登记备案,然后再签发奴契,工作量相当大,至少要忙到深夜。
不过三名书佐虽然劳累辛苦,但也心甘情愿,每个人的口袋里都揣了一块沉甸甸的金子,使他们的干劲分外充足,既有上司嘱托,又有格外收入,虽然辛苦一点,但三人心中都格外舒畅,有一种劳有所值的尊严感。
在隔壁的房间里,郡丞王觊正和刘璟闲聊荆州派系划分,王觊很乐意对这个话题发表自己的见解。
“有官场的地方,就有利益之争,有利益之争就有派系,这是很正常之事,就像一块饼,一共只有这么大,可每人都想分一块,每人能分到多少呢?
何况荆州这块饼早已经分完,哪里还容得下外来派分食,所以璟公子也不要感到不平,道理人人都懂,可涉及到自己利益,那就是利益为重了。”
王觊是刘表女婿,从地域划分,他也属于外来派,但王觊并不承认自己是单纯外来派。
“所谓外来派是指籍贯非荆州之人,那么主公也应是外来派,但没人会这么想,所以我们一直认为,除了外来派和本土派外,应该还有从龙派,也就是和主公有姻亲或者门生关系,比如我,比如张允,再比如伊籍,甚至包括璟公子,我们都不是荆州籍贯,但我们也不是简单的北方士族,这一点荆州士族都完全接受。”
刘璟点点头,他理解王觊的利益论,不过未必赞同。
“我倒觉得州牧应该设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比如集贤院、翰林院之类,将一些优秀的北方士族容纳进来,如诸葛亮、徐庶、崔州平、石广元、司马徽等等,这些人才就如同宝贵的财富,弃之不用,真的是可惜了。”
王觊呵呵一笑,用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劝勉道:“璟公子的想法虽好,可谈何容易啊!荆州士族是绝对不容许这种衙门存在,当初主公提出给这些来荆州避难的北方士族每月补贴钱粮,还遭到了荆州士族的强烈反对,最后主公承诺在用仕上优先考虑荆州士族,才得以通过。
璟公子,官场复杂,很多事情其实主公也明白,但他也一样无可奈何,璟公子年轻气盛,加之刚到荆州不久,不了解情况,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不过以后璟公子就会慢慢明白,官场利益,保住自己的一份才是根本,要想利益不失,必须跟本土派合作,我也算是过来人了,比你看得透一点。”
这时,一名书佐拿着厚厚一叠奴契走进来,躬身施一礼道:“郡丞,这是第一批完成的奴契,共百份,请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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