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满室飘香。
一路走来，这金碧辉煌的晋王府邸，到处都是翻箱倒柜的痕迹，唯独这书房之内，还保留原来的样子。
估计是那些陈乱逃走的下人知道这里没啥值钱的东西，方才懒得翻箱倒柜。
其实这些人不知道，整个晋王府邸之内，最值钱的就是这些书卷。
若是能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找到城内的世家进行交换的话，能换到的金银岂能用斤来衡量。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动静。
还未等这个文士站起身，两扇大门先行打开，几个侍从抬着袁谭走了进来。
如今府邸之内的下人七零八落，就连凑集这些人，也废了不少功夫。
袁谭坐在躺椅之上，打量了一眼眼前的文士。
从穿着看，此人一身布衣，上面还打着补丁，应该非世家之人。
自先汉开始，寒门与世族之间的界限就极其明显。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纵然袁氏一族今非昔比，但也绝不能坏了规矩。
对待寒门之人，自然不能太过格。
兰儿按照袁谭的吩咐只倒了两杯清水，放在桌案上。
眼前这个文士，脸上挂着微笑，丝毫并未对袁谭的怠慢而生气。
“阁下何人，为何要来见寡人？”
文士施了一礼道：“在下，王猛，字景略，青州北海人。此番求见，乃是为了魏郡百，为了晋王安危。”
“寡人有何危险？”
“屠刀悬颈，岂能没有危险！”王猛脸上挂着笑容，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让袁谭心中顿生无名之火。
“大胆，你这是在咒寡人，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拉出去砍了。”
袁谭发话，门口的两个侍从走进来就准备拉着王猛往外走。
“一盘活棋，硬要变成死棋，如果袁本初在天有灵，恐怕也得气煞。”
“活棋？十万齐军近在咫尺，如何能活。”
“活与不活，就在大王的一念之间。”
袁谭闻声，脸上表情微微一愣，连忙制止了两个侍从，吩咐众人全部退下。
屋内只有他和王猛二人。
袁谭心中早就如同翻江倒海般激动，但是脸上却还是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架势。
“如何活？”
“顺应天命，自然能活，逆天行事，自然是死。”
袁谭闻言顿时笑了，如果是曹昂，又或者袁熙来攻击自己。自己大可投降了事，但眼下是齐国，是曹安民。
虽然不知道漯河之水是不是淹死找个家伙。
不管淹死与否，他和齐国之间都是不死不休的仇恨，曹安民不杀死他定然誓不罢休。
“我投降齐主就能活？”
王猛笑着说道：“投降必死！”
“必死？”这下轮到袁谭犯迷糊了。思考片刻追问道：“难道先生是让我投降魏国或者袁熙？”
“魏国实力不如齐国，二曹之间迟早必有一战，依我看，齐国胜算远远大于魏国，如果投魏恐怕迟早还要落到齐王的手中。至于袁熙，恕我直言，您的这为胞弟，恐怕也命不久矣。去投他，难道是打算一同赴死？”
袁谭这些就疑惑了，这江北之地，除了齐魏两国，就是远在雍凉的秦王刘备和袁熙。难不成让自己远渡长江，到南边去投靠刘琦、孙策？
“先生别卖关子，有话请直说。”袁谭思索片刻实在是不能解，这才追问道。
王猛缕着胡须说道：“很简单！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大王如果继续待在邺城，不管投靠哪一路诸侯都是必死无疑。因为他们没有一人敢和齐国抗衡，纵然大王去投靠，也必然会被缚住送给齐王。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弃城，携带金银隐姓埋名，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妥当！”
“你让我直接逃走？”袁谭正想拂袖而走，却想到自己已经瘫了，站不起身。
“没错！如此，大王还能留一条性命，否则，齐军兵临城下，就算大王想要投降活命，也没那个可能了。”
袁谭瞪大着双眼怒视着眼前的王猛，王猛脸上挂着笑容回视过来，丝毫不动。
片刻之后，袁谭放弃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
沉思片刻后，袁谭叹了口气道：“如果我离城，曹安民真心不会追杀我？”
“齐王乃雄主，心中所观的是天下，是社稷。纵然他和大王有过过节，但在大义明前，我相信他会有所取舍。大王可知高祖麾下的雍齿？”
“雍齿？”袁谭不喜书文，自然不知这些事情。
“雍齿乃是高祖麾下的一员大将，当初高祖最困难的时候，雍齿献出了丰县，投靠了魏国周巿。高祖大怒，数攻丰邑而不下，只好到薛县投奔项梁，高祖因此对雍齿非常痛恨。后雍齿属赵，再降高祖。待高祖击败项羽建立大汉之后，恩赏功臣封为列侯。他听说有人不服，天天发牢骚，刘邦问计于留侯张良，留侯说陛下最恨谁就厚赏谁，这样让所有人都有得赏的希望。刘邦于是封雍齿为什邡侯。至此所有人都心安下来。大王如果献城，或者是坚守，最终齐王都由借口杀之。但大王如果隐姓埋名，远遁天下，则反倒可以捡回来一条命。”
“为何？”
“大王若是活着，纵然袁氏一族不及当年，但是河北众多世家的身上始终有袁氏一族的标记。齐王不管会不会在意，心中总会有所忌惮。久而久之，必然会对大王心生怀疑之色，到那时，大王手无一兵一卒只有死路。但大王如果就此离去，齐王会明白，大王是怕了，一个离开了祖地的君王，纵然再冒出来，也产生不了什么威胁。如果大王还不放心，可以留下书信一封，以求活命。”
如果说之前的袁谭还有侥幸的打算，但这一刻，他真的是被王猛说怕了。
活命！活命！
这是眼下他唯一的想法。
想到这里，他一把拉住王猛的手说道：“先生，敢请先生为我谋划，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王猛叹了口气说道：“为了大王和魏郡的百姓，王某愿为大王谋划。”
袁谭眼中饱含着泪水，看得出他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