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韬直视着她的眼睛,恶意地扯扯嘴角,“只是个小旗,但配个丫鬟,绰绰有余了吧。”
沈妙仪瞪大眼睛,遍布红血丝,“你敢骗——素云?你!”
说着,便要上去挠人。
但被素云拉住,“主子,是奴婢撒谎在先,这些都不重要了。”
这出戏,比戏院里唱的精彩得多。
沈桑宁冷眼看着,无声地嗤笑一声。
反正她不信。
以沈妙仪的性子,怎么可能为了素云的事,频繁上门商量亲事?
又怎么可能,和向来厌恶的周家扯上关系。
若说是两人逢场作戏,都不知对方身份,倒还有可能。
就如这两人言语交代的那般,只不过主角应该不是素云,素云是忠仆,哪敢冒充表小姐?找死?
身旁,裴彻蓦然出声,“那日,躲在柜子里的,究竟是谁?”
他一出声,沈桑宁不可思议地朝他望去。
还憨货难不成还真信了周韬之言?
周韬立马表示,“裴千户来我家那天,素云的确藏在了衣柜里。”
而后又声嘶力竭地补充:“同僚皆知,我厌恶柳氏母女,我怎么可能和沈妙仪扯上关系啊!要不是我喜欢素云,我是连见她一面也嫌脏!”
这下,素云彻底拉不住人了。
沈妙仪冲上前,一巴掌朝周韬扇去,被周韬眼疾手快捉住,反手一巴掌扇到沈妙仪脸上。
“你敢打我?”
两人扭打在一起,毫无形象可言。
连沈桑宁都分辨不清,他们现在的斗殴是演戏还是真情流露了。
有了素云这个挡箭牌,反倒无法证明沈妙仪通奸。
只能证明行为不端。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哪见过这样的贵夫人啊,竟就当众和外男打起来了。
沈桑宁一声呵斥,“拉开她们!”
这时,丫鬟们才上前拉人,却不料,沈妙仪被周韬一推,摔倒在地。
她疼得脸色惨白,“啊,好痛……”
素云上前搀扶,“主子,您怎么了,主子!”
沈妙仪额前全是汗,龇牙咧嘴,站也站不起来。
终于有个婆子想起来了,“二少夫人还怀有身孕,莫不是要流产了吧!”
“流产?”裴彻情绪复杂,既希望她流产,但又觉得不太人道,“这……”
他目光游离,看向沈桑宁。
沈桑宁没看他,吩咐人将沈妙仪抬走。
眼下,也只能先回府,看大夫了。
一行人掩着沈妙仪的头,来回的车马也没有带宁国公府的标志。
但今日这事,跟去的那些丫鬟婆子都知晓了。
显然,拿素云挡刀,她们也并不信服。
但孕期偷人,却很难让人相信。
连沈桑宁都疑惑,她为何要这么做?难不成肚子里的孩子也有问题?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不攻自破。
因为诊脉的大夫,说沈妙仪动了胎气,需要静养。
沈桑宁忍不住问了句,“这孩子几个月了?”
大夫道:“两个月。”
沈桑宁送走大夫,走进厢房内。
沈妙仪正虚弱地喝药,看见她,冷哼一声,“怎么,无法构陷于我,失望了?”
沈桑宁不理她,看向正在照料的素云,“你出来。”
而后,率先踏出房外。
素云紧跟着走出,“大少夫人,您想问奴婢什么?”
沈桑宁看着她,言语认真,“你当真愿意嫁给周韬?”
素云一愣,面上不太自然,“当然,周小旗各方面都很好,奴婢能嫁给他,是奴婢的福气。”
听闻,沈桑宁点了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身后,素云双手交握,垂下头。
她没得选,倘若主子通奸被证实,她也没有好下场。
如今这般,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素云转身进入厢房,却听沈妙仪嘲弄道:“怎么,还委屈你了?”
素云掩去神色,“不敢,奴婢不委屈。”
沈妙仪睨了她一眼,“虽然周韬配不上我,但配你绰绰有余,别让我看见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
“……是。”
素云牙关咬紧,将药碗捧起,给沈妙仪喂药。
沈妙仪转而道:“沈落雨给的,倒真是好药啊,连反应都那么真实,大夫还看不出月份,要不是我断药找其他大夫看过,我还真要信我怀孕了。”
说着,她惆怅地摸了摸小腹,“只希望周韬那厮有些用处,也不知我现在,有没有怀上。”
床榻边,素云低眉顺眼,闻言不禁胡思乱想,也为自己叹息……
若主子真的怀了周韬的孩子,那自己将来嫁给周韬,又算是什么呢?
*
那厢。
沈桑宁回到前院。
看见了厅堂内正在发呆的裴彻,她暗叹一声,这憨货是真的信了沈妙仪吗?
不过,她没问。
裴彻看见她,主动起身,走上前,“嫂嫂,那个……沈妙仪的孩子掉了吗?”
沈桑宁摇头,就见裴彻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两人没有多言,那头,门房便来报——
“少夫人,刑部员外郎来了。”
刑部员外郎?
沈桑宁想起那天裴如衍交代过的话,刑部派人来询问云昭动向。
却不想,会是员外郎亲自来。
或许是看在国公府和裴如衍的面子上,想趁机结交。
“二弟,你先走吧。”在员外郎入府前,沈桑宁对裴彻道。
毕竟于裴彻而言,她和云昭是在绑架中相识的,而非大狱赎人。
若让裴彻得知,是她突然去狱中赎了云昭,只怕要生疑。
彻没有犹豫,须臾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刑部员外郎便进了府,云昭今日也在。
员外郎拿着记录的本子,先是对沈桑宁好一顿问候,问宁国公,问虞氏,问裴如衍。
最后,才问云昭,“两个月前,世子与夫人在刑部赎了大盗云昭后,云昭一直在您的眼皮下吗?”
“云昭近来可有特殊动向?”
“平时秉性如何?”
沈桑宁一句句回答,岂料裴彻去而复返,站在门下。
她抬眸,对上了他平静的目光。
那种平静,像是一个死了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