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没想到,紫英居然要回京,而且还是出任顺天府丞。”贾珍脸色变幻不定,背负双手在厅堂里来回踱步,唏嘘感慨不已,“这怕是大周朝开天辟地第一遭吧,一个二十岁的顺天府丞,正四品!”
“父亲,儿子这半年里和铿大爷走动也还算密切,那赎人之事,铿大爷也对儿子十分信任,交与儿子来处置,此番已经差不多到了收尾了,收益不少,……”
贾蓉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儿,一边观察父亲神色变化,一边也在揣摩父亲的心思。
父亲原来是对铿大爷不是那么热切的,盖因铿大爷和荣国府那边走得太近乎了,而父亲好像和冯大爷年龄差距也大了点儿。
谁都看得出来荣国府那边是刻意拉拢交好铿大爷,王氏把两个最得力的丫鬟都送给了铿大爷,现在更是薛家姐妹和林黛玉和铿大爷拉上了关系,可以说荣国府与铿大爷也算是牢牢绑在一起了,相比之下宁国府这边与铿大爷关系就淡了许多,若非自己这一年里主动向铿大爷靠拢,只怕还要疏远一些。
“唔,那也不是你的缘故,紫英这是在送银子给琏儿媳妇,哦,现在都不叫琏儿媳妇了,西府里边那些下人叫的什么?凤奶奶?”贾珍捋须沉吟,“你说这王熙凤和贾琏和离了,怎么还赖在贾家不走不说,紫英为何要把这桩生意交给王熙凤?莫不是他们两人有一腿?”
贾蓉吓了一跳,“父亲,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传到铿大爷耳朵里去了,那可是一桩祸事,他现在可不比以往了。”
“这还用你说?”贾珍沉下脸,“贾琏对王熙凤弃之若敝履,另寻新欢去了,这紫英倒是挺看得起王熙凤啊,这大把银子送给她,图什么?除了图她身子,还能有什么?王家?冯家现在还需要王家么?”
贾蓉不敢搭话。
其实贾瑞在一次喝醉之后也含糊提过一句,说琏二嫂子有主儿的,别人都别想去沾手,他以为贾瑞是说贾赦,顺口多问了一句是谁,贾瑞却立即清醒过来,再不肯搭这个话题了,贾蓉就明白了肯定不是贾赦,贾赦还不至于让贾瑞这般忌惮惧怕。
那扳起指头一算,荣国府里还能有如此威势,除了贾赦贾政,其他人贾瑞都不放在眼里,包括宝二叔,再仔细一琢磨,不问可知。
想到王熙凤那一具丰腴妖娆的身子,贾蓉也一样心头火热,他相信自己老爹只怕也是打过王熙凤的主意的,但这种事情也只能想一想而已。
若是以前是琏二嫂子的身份,还能去挨个边儿看看能不能占占便宜,但现在,借贾珍贾蓉几个胆也不敢去和冯紫英抢女人,甭管王熙凤背后男人是不是冯紫英,只要有这种可能,就别去招惹祸事儿。
“呵呵,这紫英倒是一个妙人,荣国府那边儿难怪他去得这么勤,咱们宁国府这边儿和荣国府比,就缺了点儿这些东西啊。”贾珍话语里也说不出的隐晦和讥诮。
“父亲,这等话就不必再说了,铿大爷现在回京成了京师城老百姓的父母官,连朝中诸公都要给几分颜面,这顺天府里捞银子的路子多了去,现在咱们宁国府都快要揭不开锅了,总得要想个法子过日子,不趁着这机会去攀上铿大爷的路子,盖等何时?”贾蓉忍不住催促自己父亲早做决断。
贾蓉是真看中了冯紫英回顺天府之后的前景,如果说永平府太远,而且也是乡下地方,挣银子固然有路子,但是得能吃苦冒风险,而像赎人这种事情又不是经常能有的,但现在冯紫英如果当了顺天府丞,那手里权力就大了去,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儿出来,都能赚个钵满盆肥。
看看抱上冯紫英粗腿的倪二现在活得多滋润,虽说粪王名声不好听,赌场也是一个刀口舔血的勾当,但倪二人家不在乎这个啊,只要能捞到银子就行,宁国府贾家肯定不能如此不顾颜面,但冯紫英当了顺天府丞,那挣银子的路子就太多了。
贾珍当然明白儿子的想法,宁国府是真的熬不过去了,这各处庄子的收成都在缩减,但府里边儿人丁繁茂,与日俱增,开支自然是越来越大,可府里边还不能裁减,只能硬着头皮扛着,寅吃卯粮,哪里经得住这样消耗下去?
作为一府之主,贾珍内心一样十分惶然,老爹贾敬的神秘“失踪”就已经让他心神不宁了,总感觉没准儿哪天就会大祸临头,但日子还得要过,这种今天卖庄子,明日抵押物件的情形终究不能持久,还得要找门路挣银子才行。
蓉哥儿在赎人这桩生意上还是挣了几千两银子,只可惜这种营生几年未必能遇得上一桩,熬得过今年,明年又如何过?
“也罢,蓉哥儿,这紫英与你关系也还算不差,待到他回京之后,咱们父子俩也好好上门道贺一番,再来寻找合适门道,只是这等事情怕也不能太操切,毕竟他才回京,也得要他在府丞位置上做稳当才好入手啊。”
贾珍也叹息着:“另外这紫英你也说对钱银上边是不怎么在乎的,咱们便是上门送礼也未必比得过别家,你和他关系固然不差,但他一回来,只怕蜂拥上门的人更多,未必能记得你我了啊。”
贾蓉担心的也是这个,他也是这一年才和冯紫英稍微熟悉起来的,甚至挣这笔银子也还是有点儿靠着王熙凤的照拂,不过他也感觉冯紫英对自己还算亲近,但如果还想更深层次的拉近关系,就没那么简单了。
“父亲觉得咱们该如何呢?”贾蓉试探性地问道。
贾珍也在考虑这个问题,这冯紫英要说似乎就只有在女人上边儿算是一个弱点,要想打开他的门路,就只能投其所好,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府里那个只能敬而远之的儿媳妇,若是秦氏能替府里边儿使得上劲儿,也算是废物利用?
“蓉哥儿,你说贾琏原来不也就一个在荣国府里厮混的浪荡子,怎么现在就混得如此好了?”贾珍背负双手在厅堂里转了一大圈儿,这才望着门外,悠悠地道:“连他那个同知都是花银子买来的,在王熙凤面前俯首帖耳半个屁都不敢放,却怎么就被冯紫英瞧上了,海通银庄大掌柜那是一般人能做的么?连忠顺王一大帮皇室宗亲都在里边砸了几百万两银子进去,若是没有冯紫英的力荐,轮得到他?现在还居然去了扬州骑瘦马去了,啧啧,你说这人赶上了运气,谁都挡不住啊。”
贾蓉一时间摸不清老爹的意思,“父亲的意思是琏二叔遇上了铿大爷这个贵人?”
“哼,紫英当然是贵人,但却不是贾琏能遇上那么简单。”贾珍抿了抿嘴,“贾琏有什么值得紫英帮他的?紫英连宝玉都瞧不上,贾琏又能做什么?”
“父亲是什么意思?”贾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贾琏不是遇上铿大爷,那能有今日的潇洒生活,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贾琏却是直接骑鹤下扬州去捞十万贯去了,两回事儿啊。
“贾琏的贵人是王熙凤啊,托妻献子,他没子可献,却是把托妻这一手玩得好啊。”贾珍脸上露出一抹淫笑,“在荣国府里本来就被王熙凤压得抬不起头,索性就把王熙凤送给冯紫英侍弄,不是有句俗话么,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
“不能吧?”贾蓉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老爹居然会如此想,但是转念一想,贾瑞都露了口风,铿大爷肯定和王熙凤有一腿,早勾搭上和晚勾搭上有区别吗?
“不能?”贾珍冷笑,“你以为贾琏现在每年月俸花红加起来每年能拿到好几千两银子是凭什么?凭他长得俊?只可惜紫英不好那一口,真要好,那也该是宝玉不是他贾琏!”
贾蓉讪讪,老爹这话可真的有点儿荤素不忌了,看样子对西府那边怨气很大啊,不过铿大爷的确不好那一口,只喜欢女人。
“若不是王熙凤在床上把紫英侍候得好,紫英凭什么给贾琏这样一个优待?”贾珍越想越明白,越想越通透,“难怪贾琏要和离,这是故意给紫英创造机会啊,这样一拍两散,大家各得其所,只是没想到王熙凤这个**居然被紫英给降服了,啧啧,真实可惜了那一副好身段!”
贾珍的遗憾惋惜听得贾蓉直摇头,自己老爹的性子他也清楚,只是现在是在说正事儿,老爹却又自动偏离了话题,直奔另外的“主题”去了。
“父亲,言归正传吧,儿子还没听明白你先前话语里的意思呢。”贾蓉无奈地把话题拉回来,“琏二叔反正都和离了,现在去了扬州,看样子要另娶,铿大爷便是和王熙凤有些牵扯,那也是人家的事儿,这等事情在高门大户里难道还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