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笑了起来,气氛轻松而又快活,周可成点了点头:“从摇晃不定的甲板上回到坚实的地面,这感觉还真不错。现在我先回到圆堡吃顿好的,安慰一下被咸鱼干毁掉的肠胃。莫娜,一个时辰后你带那位王子来我的房间!”
“王子殿下,首领要见您,请随我来!”
女船长的声音充满了喜悦,阿劳丁能够感觉到这绝非伪装,显然这是因为那个召见自己的男人。此时他的心里竟然有一丝妒忌,旋即阿劳丁便感觉到了这一点,冷笑着自嘲道:“一个阶下囚居然还有心思因为一个女人而妒忌,看来自己这些天还是过得太舒服了,还真忘记了眼下的处境!”
“遵命!”阿劳丁站起身来,莫娜却没有让开路,他诧异的停住了脚步,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双剑上。他尴尬的笑了笑,驯服的解下腰间的佩剑,莫娜这才做了个请跟随我的手势,向外走去。
屋外的空气很潮湿,脚下路面的鹅卵石又湿又滑,道路和房屋都笼罩在迷雾之中。阿劳丁盯住住莫娜的背影,紧随其后,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但是他还是有点不自在,他能够感觉到陌生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警惕而又怀有恶意。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即将面对着自己的是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拉紧斗篷,加快步伐,跟上前面的人。
圆堡的门口有一对卫兵,在检查过莫娜的通行牌之后,放其如内,阿劳丁惊讶的发现不远处的工坊灯火通明,隐约可见铛铛的声响。这是一个忙碌而又富有侵略性的城市,和那些葡萄牙人一样。
砰砰!
莫娜敲了两下房门,随即门内传出一声略带几分慵懒的声音:“是莫娜吗?进来吧,门没有锁!”
阿劳丁看着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书桌后,旁边放着一些盘碟,和几张图纸,一个粗手大脚工匠打扮的男人站在一旁,正在向那个坐在书桌后的男人解释些什么。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向莫娜点了点头:“我这里还有一会儿,你们稍等一会!”
虽然听不懂周可成说的什么,但阿劳丁依旧从莫娜的举动里猜出了七八分,只见女船长轻松的走到书橱上抽出一份图册翻看着,而那个男人依旧在听着部下解说,不时点点头,便好似阿劳丁是一个透明人一样。他有些尴尬的将目光转向四周,房间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与其说属于一位上位者还不如说一位学者,到处是书本和卷轴,难道这个什么兰芳社的首领是一个书虫?阿劳丁疑惑的想。
“您看,这就是我的想法!”那汉子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报告:“我想这么做有两个好处:第一打制起来简单多了;第二可以大大降低铳管炸裂的可能性!”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在铳管外不再用铁板包裹,而是用铁条螺旋形包裹起来?”
“正是!”
周可成没有说话,低头细看起图纸来。原来兰芳社打制铳管的办法与明代打制其他管状火器的办法差不多,都是首先取两块薄铁板,将其中一块烧红,卷到一根笔直的钢棍上,然后锻打热处理,完事把钢筋抽出来便得到一根铳管,再用另一张薄铁板再将其包裹,两张铁皮的接口要错开180度,最后再将内壁挫光滑。而这匠人建议的新办法则是制成铳管之后,将一根长铁条螺旋形缠绕于铳管之上。显然第二种办法打制的铳管更加坚固,不易爆裂,但更容易漏气。
“这样吧,你照着第二种办法打制几根铳管送过来,先比较一番再说!”
“是,大掌柜的!”那工匠躬身退下。周可成抬起头来,看了看正无聊的左顾右盼的阿劳丁,笑了起来,他走到阿劳丁面前:“王子阁下,很抱歉让您久等了,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敝人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呢?”
“立刻送我去伊斯坦布尔!”阿劳丁几乎脱口而出,不过他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他站起身来,恭敬的答道:“周先生,我必须向您表达谢意,您的部下两次救了我的命,一次在海上,一次在北大年。”
“是吗?”周可成目光转向莫娜,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笑道:“这是应该的,我们兰芳社是正经买卖人,从一个港口航向另外一个港口,带来所急需的货物,对于我们来说任何愿意付钱的人都是顾客,是衣食父母。”说到这里,周可成稍微停顿了一下:“包括葡萄牙人!”
阿劳丁很清楚对方还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如果自己不能给出满意的价钱,面前的这个正经商人就会把自己以合适的价格出卖给葡萄牙人,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从能够记事起阿劳丁就明白一个道理——世间万物都有一个价码,哪怕是亚丁苏丹国的第一王子。
“周先生!”阿劳丁的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我想提醒您一点,我很在乎自己这条命——比葡萄牙人在乎多了。无论葡萄牙人出多少钱,我都能出双倍!”
“那太好了!”周可成笑了起来:“和像您这么慷慨的顾客谈生意总是这么愉快。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下一个问题了?你想要什么时候回去?”
“越快越好!”阿劳丁毫不犹豫的答道:“您应该很清楚,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时间非常宝贵!”
“您希望继续前往伊斯坦布尔的航程?”
“是的!”阿劳丁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这个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葡萄牙人已经从某个内奸口中知道了我的计划,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破坏这个计划,所以我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