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汴梁误第六十九章东川洼里话兴亡
这一句话仿佛击中了左聊寄心里。
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了萧言,萧言笔直的坐在那里,没了半分散漫的味道。如果说在关前,萧言话语举止,尽显了灭国杀将的将军霸气。这个时候,这句问话,却随着萧言的眼神,直入左聊寄心里。
左聊寄有才,这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才具不是纵横之才,而是经世之才。当日在族中,也曾经被视为千里驹。可是读书太多,竟然在书中看出了千古兴亡。从此避世,完全无心仕途。让族中大失所望。反而关心起一些在士大夫心目中的xiǎo道,更走马击剑,锻炼自己身体。按照他的话说,既然luàn世不可免,天人亦有五衰。不如在luàn世来临之际,能逃多远就是多远,在偏远之处自耕自食,说不定还能延续一脉下去,給后世留点什么。甚至将自己名字都改成了聊寄——聊寄残生而已。
nv真崛起,辽地变luàn起后,族中人物犹自在等待左右逢源,货卖识家。左聊寄却早早随流民逃难。居然給他影响到一批流民百姓,和愿意跟随他逃难的宗族当中旁支子弟。千难万险当中,居然給他逃到了大宋境内,在东川洼内暂居,他的全挂子本事拿出一部分出来,就将这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宛若桃源。得这些流民百姓奉为主,一直到如今。而辽地变luàn,不管是在辽东还是在燕地的族人,在这场大luàn当中,十不存一。
没想到今日萧言找上mén来,大剌剌的就说这里是他的产业。还厚着脸皮跟着他一直到这草庐里面来。萧言名声,左聊寄自然听说过。初会时候也不过以为是一个敢拼命敢杀人求富贵的降人而已,用人血染红了身上官袍。现在萧言端坐,目光炯炯,直入人心,却仿佛明白左聊寄那些曾经被族人视为荒诞不堪的全部所思所想
萧言和方腾si下給左聊寄下了评语,此人不凡。而左聊寄此刻下意识的也給萧言下了一个同样的评语,此人不凡绝不类当世那些享有大名的人物。但是这差异到底在哪里,连左聊寄这等人物一时都说不出来
左聊寄吸口气,却向着方腾行礼发问:“这位大人,当是饱学之士。辽国已不必论,却以为nv真浸强,将来与大宋如何?”
方腾沉yin一下,抬首笑道:“还能如何?大宋虽然已非开国气象,但仍为当世翘楚大国。nv真兵锋虽锐,但胡虏锐气,三鼓而竭。耶律阿保机趁中国衰弱,一举而入汴梁。萧燕燕却只能缔澶渊之盟,现今更为大宋所灭国。nv真虽锐,将来也不过是辽国故事,又何足论?”
方腾也知道自己言不由衷。nv真之锐,可称难当。大宋却是朝中党争,边地兵疲。只怕连澶渊之盟的局面将来也难维持。可是他也觉得nv真并无灭宋能力。说起来方腾还是传统的,甚至可以说是仁宗朝以前的大宋士大夫心态,恨党争入骨,以天下为己任。既然朝中诸公不行,那么我来。西军老大了,另外再扶持出一支强军来,来挽回这局面。
他虽然聪明决绝顶,却不如左聊寄生长辽东,对nv真兵马残暴的破坏能力有切身认识——方腾不过只是和nv真少量先头军马在地广人稀辽国幽燕边地见了一仗,背后还有萧言撑腰。也不如萧言有来自后世的见识,知道这些初起的野蛮民族到底有多大的毁灭能力
左聊寄苦笑,缓缓摇头:“学生读书,却爱胡思luàn想,当不得饱学君子一笑。这炎黄华夏神明之胄,崛起河滨,奄有九州。胡虏居于北方苦寒之地,共存天地之间。千载之下,此消彼长。秦汉以后,匈奴突厥次第而起,如今日已灭之辽。接着就是五胡并起,如nv真事。一bo一bo胡骑自北地崛起,渐次南下。终有五胡luàn华大luàn,秦汉遗民,百不存一。上古雄烈,自此绝矣。幸我炎黄华夏神明之胄有淝水之捷,元气未曾衰绝,终能渐复旧土。开隋唐盛世。
…………而胡骑数百年生聚,渐复旧观。耶律阿保机崛起朔漠,如匈奴故事。曾入汴梁,却功亏一篑。nv真渐又浸强,nv真之后又焉知有多少胡族正生聚休养,等待次第而起?单单nv真,学生家族就在辽东亲历,灭国屠城,从不手软,辽东大luàn,生民十不存一将来nv真大举南下,岂不是如五胡luàn华故事?而华夏元气,经两晋后之重创,唐末动luàn。虽文教繁华不减,先祖雄烈,尚余多少?此次胡骑南下百年风cháo,可曾再有一个淝水?我炎黄华夏神明之胄,尚能存否?学生愚鲁,不敢揣摩,只能聊寄残生于此运消之世,百年之后,不知如何”
方腾讶然,自然是惊讶这个左聊寄读书读傻了。大宋士大夫讲求的还是入世,经当世之事。事功于当代。纵然有些念千古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不过也是文人诗酒雅兴。从古鉴今,也是为治当世。这书呆子却要看百年之后
萧言也讶然,却是觉得这个左聊寄,居然有点后世大历史学派的味道。后世所谓大历史学派虽然流毒不浅,但是有些事情,的确是可以以千年为刻度来研究的。
汉家民族居于中原之地,偶尔争雄西域。而在北方苦寒之地,在通古斯的寒风当中。生养着族系繁杂的胡族。在冷兵器时代,汉民族和这些胡族的消长,就是东亚大地上永远的主旋律。
这些胡族生聚起来,就向南蔓延,此起彼伏,不断南下。而汉家民族一次次抵抗,反击,坚持生存。在两晋之世,经历汉末三国的大动luàn大破坏之后。终于抵挡不住了。虽然经历东晋在江左苦守,淝水告捷幸存下来,最终复统。而汉家民族文化已经遭到一次大摧残大破坏,汉家上古允文允武的雄烈古朴气息,消折大半。隋唐以降,至宋时为止。虽然浴火重生的汉家文明将文治发展到极盛,可在从辽国崛起,时间跨度几三百余年的胡族再度生聚之后的持续南侵当中,已经遭受过一次重创的汉家文明,终于遭受了一次亡天下的惨痛失败。
虽然淮右布衣奋起,积攒起汉家文明最后一点元气,将胡虏逐走。可是这个时候的汉家文明,还是那个雄烈刚强,文明繁盛臻于世界顶峰汉家文明了么?至于后世专家学者口中的那什么民族融合的典范大清盛世,更无足论。
nv真南下,黄河以南1000万户,在后来金国统计户口的时候,仅剩87万户。接着就是méng古,崖山之后,再无中国。
自己所来的,就是这个从nv真开始的野蛮灭绝文明运动的开端,而自己要阻止的,就是这样一个进程
挽此天倾,不仅仅是四年之后开封城下的天倾,还是一百七十四年之后在崖山海面上的天倾
这个左聊寄,从此就是老子的人了
在旁边默默听着三人之间对话的还有岳飞汤怀,汤怀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说实在的学识也不甚够,在他看来,踏实做好萧言或者岳飞jiāo代的事情就是全部了,也不会去多想一些什么。岳飞却不然,他虽然岁数不大,而且也以马上威风取得今日地位,究其实在,因为自幼庭训极严,所思所想,却是类于士大夫一流。虽然限于读书有限,对左聊寄所说的一切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心目中已经自然有一番肃然感受。
自己追随萧言所为,难道还有这般含义在?大宋今日,正是处于汉家运消之时么?如果此刻正是运消之时,自己要付出多大努力,才能追随着萧言稍稍挽回这一切?在燕地转战,已经千难万难,萧言凭着远超这个时代统帅的坚韧顽强,再加上足够好的运气,才挣扎出来。以后面临的局面,看来还要比燕地转战还要艰难十倍,那萧言率领着他们,还能不能应对?
这个时候,他又忍不住看了萧言一眼。萧言还是那个老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一个,纵然是板着脸沉思着什么,也不见得威严到哪里去。身上那种叠经血战的威风杀气,要有心人有阅历的人才感受得出来。更不用说萧言说话时常会不靠谱一阵,笑起来往往也失之于轻浮。
这位萧大人,难道真的是想在这汉家运消之势,挽回些什么么?大宋这么多名臣猛将,在燕京打过jiāo道,听过谈吐的就有童贯老种这些一等一的人物。不论是谁,哪怕是老种,也总有一点勉力维持的暮气在。他们难道没有这种感觉么?为什么就只有萧言这个南归降人,他们这些乡间泥tui子出身的人,还在拼力厮杀,从辽人打到nv真。单单就凭他们,就能挑起这个担子么?
萧言在燕地所为,岳飞都看在眼里,真称得上孤军血战。万马齐暗中一夫犹自不屈。现在也有了回报,高官厚禄到手。回了大宋境内之后,大家都自然有些放松松弛下来,萧言举止做派自然也不例外————萧大人,在汴梁繁盛风物当中,你还能如在燕地时一般么?
此时此刻,岳飞的目光,就落在了在那里自顾自的想着心思的萧言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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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当中,萧言淡淡一笑。
“左先生,高论已聆,足可发聩。这个世道,总还是有些人不甘心的。大家习惯的老一套手段不成了,就用一些新的手段试试罢…………
我是南归降人身份,在朝中毫无羁绊。有些事情,当道诸公不愿做,也无法做。我却没什么顾忌。他们不来,我来。聊寄残生也是一生,做点什么也是一生,都是求个心里面平安…………
我没根基,我缺人。先生才具是有的,见识也颇不低。整治这么个xiǎoxiǎo洼子,也看得出先生不是一个光会袖口谈心xing和历朝兴衰的人物。不如就帮我罢看看我能做到哪一步话说在前面,回到汴梁,虽然没有刀兵相加,但是那些暗箭却更是难当也许我会被就此淹没,劳累先生进红尘俗事一场却一事无成,不过总好过在这里冷眼旁观一场
…………左先生,从此就跟我做事罢,也许我能挽回些什么”
谁也没有想到,萧言开口说话,就是这么直白的招揽。本来以萧言和左聊寄地位的差异,这么开口也没什么。不过左聊寄刚才已经算是表现出了他的不凡之处,对不凡之人,至少要委婉曲折一些,表lu出足够的敬意。也算是时代的潜规则之一了。
萧言却不管这些,大剌剌的就开口提了出来
说左聊寄甘愿在这里终老,也不是实话。首先是这个洼子里面的局面,维持不了几年。宋辽战事结束,地方官总会注意到这里聚民自活的情状来。而且他对nv真南下的判断就在这几年之间,新起野蛮民族的锐气,在没消耗干净之前都是在拼命扩张的进程当中的,直到将所有一切毁灭或者将自己的元气折腾干净。在这宋辽边境地方,也非避秦之所,还不是要逃命择地方安顿。自己有些学识,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依靠一个什么靠山吃碗闲饭,倒也不必非要矫情隐逸于山林。
只是他抛弃宗族,逃到宋境。靠山不是那么轻易找到的。今日却yin差阳错撞上了这位已经得享大名的萧言萧宣赞。他一番作为,不卑不亢,吐属风雅,自然有一分自荐之心在。只是毕竟xing子古怪,说不来那些善颂善祷的话,还是将自己百年之忧吐lu了出来。
給萧言效力,也没什么。写写算算,也不算白吃萧言的饭。日求三餐,夜求一环也就罢了。却没想到,这位看起来象士子多过象统帅,说话用词很有些古怪,却自然有一种凛然气度在的萧宣赞,这么直白的开口招揽,而且言辞当中,深以他的百年之忧为然。而且还自称别人不成,他萧言却想做一番事业,将这场兴亡循环挽回
左聊寄沉默半晌,也是淡淡一笑:“萧大人是南归之人,这个宋辽之间,多有人知晓。以大宋如今局面,萧大人恐怕也是只能勉强自保而已。又如何有这个自信,敢称当道诸公无法做的事情,萧大人却能做?学生愚鲁,商请萧大人明示。”
萧言已经表lu招揽之意,而且明显不是想找一个清客相公。自己投效,就要捆在他的船上行非常之事。左聊寄倒不怕做事,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还有什么忌惮了?却要看看,萧言用不用得了自己
萧言瞧瞧这位lu出一点锋芒的左聊寄,一笑lu出六颗白牙,指指自己鼻子:“老子敢拼命,老子敢撒泼,为达目的,老子敢百无忌惮。为在朝中立足,老子敢拿出别人没见过的谄媚手段,将当今官家马屁拍好了再说。朝中那些士大夫们再怎么争斗,也不会伤了士大夫和官家共治天下的局面,为了将来大计,老子敢把这些坛坛罐罐都他妈的打破当今天下,如今这个官家,自谓清流之辈,争不过那些jiān臣。而那些谄媚之辈,又怕撒泼能豁出命的。老子两样占全这反正都是一坛死水,就看老子能将它搅成什么模样怎么样,敢不敢随老子试试?”
这番话可算是大逆不道。方腾在旁边,就装没听见。他本来就算士大夫集团里面离经叛道之人,要不是萧言有这些特出之处,他如何会为萧言效力?岳飞悄悄扭过头去,这位萧大人就是爱说这些不靠谱的话,好好的事情在他嘴里就说得不成个样子了。虽然有些不以为然,可是也知道萧言将来在朝中立足不易,他要耍些手段,他们这些下属也只有先跟随效力了。
左聊寄坐在对面,却是目光闪动。良久良久,才是淡淡一笑:“学生愚鲁,得大人赏识,敢不效命?只是识浅任重,将来如果有什么差池的地方,还请大人见谅…………”
运消之世,也许寻常人物,寻常手段,的确已经无能为力。也许这个看起来古古怪怪的萧大人,真的能做出点什么来?自己反正是聊寄残生之人,在旁边看着,倒也没有什么…………
这一句话就算是定了主从名分了。这东川洼也和左聊寄没半分相干了,就等着萧言来布置安排一切。这个时候方腾就要尽到自己首席谋主的本分,再确定一下这个新同僚的底细。
“不知道左君才,和先生有什么关系?”
这位左君才,就是給萧言砍了脑袋了左企弓了。克复燕京,兵荒马luàn的,萧言对这位在燕地算是有些地位的辽人大臣,就认了一个死于兵火当中。
左聊寄淡淡一笑:“左氏自先祖左皓起,八世居于燕地,开枝散叶,学生和这位左君才公可称同族,却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
方腾一笑就不说话了,也不多问什么。心里面也不信左聊寄的话。学识到了左聊寄这个程度,这个时代要说他不是大族之人,实在不可能。村秀才想多看一些杂书,那是千难万难的事情。既然左聊寄不认,倒也罢了。将来还有他方腾在旁边盯着呢
萧言却一拍大tui,现在他这个班底,肯投效的,管他是什么乌龟王八都收了。更何况这左聊寄见识大是不凡心里面实在有些xiǎo爽,收xiǎo弟的成就感果然是不少。左聊寄和左企弓有什么关系,要是连这个都忌惮,他萧言也不必做事了。
“方兄,扯祖宗干什么。我们男儿大丈夫,做自己的事业。又不是祖宗来做事左企弓是我杀的,这等深通燕地局势的人,又没什么cào守,投顺过来,大宋的人他们自然是要巴结,对我这个同样南归降人却不会客气将来说不得就要找老子麻烦,好在新朝立足。留他们在,燕地什么我都不必布置了。杀了一个当日在燕地位高权重,以后再有什么人,就不敢找老子麻烦了。就是这个盘算左先生和左企弓没什么关系,那是最好不过…………就这么着罢左先生,我还要在东川洼耽搁两日,布置好这里一切,你就随我出发,去河间府与大队会合,咱们一起风风光光回汴梁。这么多大事要做,有你展布才华的机会”
听到萧言坦率自承杀了左企弓,左聊寄目光一闪,却飞速收敛。既然投效,此刻就要拿出点见识本事出来。他一笑道:“听大人所言,似乎在燕地有所布置?大人要回汴梁的,离燕地太远,东川洼此处若经营起来,自然是居间接应的最好地方。引燕地流民百姓而来,足可垦出十万亩良田,也算是一处基业了。可称大人的别院。燕地几年内,粮食必然是缺乏的,以此间粮食接济燕地基业,燕地出产好马悍卒又足可遮护此间。两处治理须人,中间还须有一个可以奔走之人,才能算是照应完全。如此两处基业可养士万人以上,一旦北地有变,缓急可待,大人果然好布置学生既然要随大人入汴,还请大人妥善布置人手照应此间。此间百姓活命不易,学生多少也对他们有些感情,在这里还望大人多照应他们一二。”
这一番话,就显出左聊寄的见识来了。闻一知十,将萧言在燕地和这里布置的计划说了个**不离十。萧言和方腾对望一眼,都是心里赞叹。此次东川洼之行,说不定最大好处不是觅得一处基业所在,而是得了这个左聊寄
萧言又拍拍大tui:“此间左先生尽管放心,此处地方,我就买下来。这点钱财我还是有的,此间事情,先生是最清楚的。这两天功夫,就将要将这里尽数开垦出来需要多少人手,这些人手要多少粮食供应,需要多少器具,需要多少钱财,开列出一个清单出来…………此间jiāo通不便,我需要的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别院所在什么事情缓急可应,要筑路需要什么东西物件人手,也全列出来。这是老子第一个田庄,怎么也搞出个样子出来。将来汴梁呆得烦闷了,到这里度度假也是不错,所有一切,都jiāo给…………”
萧言抬手,转了一个圈子,最后落在汤怀头上:“就jiāo给这位汤指挥使。汤怀,这次就辛苦委屈你了,从神武常胜军中退职,暂时当我的家将如何?这里所有一切,都是你打理。北连檀州,南至汴梁。沟通一切,給我打理好这么一个家当”
萧言手底下实在缺人,岳飞汤怀等人,都是保持他在神武常胜军中影响力的重要部下。但是此间要紧,却不得不chou调一个心腹人在这里主持。汤怀沉默寡言,在军中和袍泽们相处也甚是冷淡,少他一个人损害还不算太大。而他是又适合做踏实事情的人选,功名心淡得几乎没有。当日在董大郎手下受挫,更是坚韧。留在这里主持算是最好的人选了——至于左聊寄,必须带走。在汴梁,文士谋主必武将用处大些,而且继续留他在这里,此人在此间百姓当中影响力太深了。这点权谋手段,萧言此刻闭着眼睛就能随手使出来了。
汤怀默然点头,躬身行礼算是应承下来了。他这个xing子,实在当不来官儿。而且当日失却对复辽军掌握,汤怀嘴上不说,心中深以为耻。巴不得有什么效力处为萧言弥补这个罪过。他不是爱说话的人,就以行动表示。一个从七品的武臣官衔,领一营兵马的差遣实职,说不要就不要了。萧言一句话吩咐,就变成了萧言的家将和庄头。
岳飞在旁边,拍拍汤怀肩膀。对自己这个沉默寡言的兄弟以示鼓励。汤怀兄弟在汴梁官场,也许真不如在这里为萧言打理基业呢。他们都是萧言赏拔之人,受恩深重,将来还要追随萧言做大事业的,一个七品武官,算得了什么
那边左聊寄听着萧言在那里安排,这种人事调配,以他聪明,绝不会多说什么。只会表现出配合热情,当下笑道:“既然大人在此间时日紧迫,不如马上就开始,经营起这么一处基业,近乎白手起家的事业,要安排的事情,真是少不到哪里去…………大人,学生这就开列单子如何?”
萧言摆摆手,左聊寄顿时就去翻出纸张笔墨,一行人在那里开始扳着指头计算。一户百亩可以养瞻家口,还能纳粮不少。东川洼开垦土地就先以十万亩为限,就需要一千户家庭。每家壮男壮nv五人,再加上老弱,至少要移五六千人口过来。这等田庄,已经是罕见规模,要不是东川洼这个地势特别,更沾了宋辽边境近年来纷luàn,少有人来这里兼并的光,萧言怎么也不能碰上这种好事,一下子就拿下这么大一块基业出来
庄客七八千人,第一年粮食少说就要万石。这个时候只有打军粮的主意了。先从檀州接济一部分。农具之类,萧言手里有的是历次战事缴获的兵刃,开炉化铁打造就是。至于耕牛难觅,好在马多,用老马和不能临阵的伤马代替就是了。这马料消耗,又是一大笔。还要建屋舍,修道路。林林种种,有的没的,越说越多。有的是萧言现在家底里没有的,只有huā钱。左聊寄在这里开荒安居近两年,自然熟悉这一切。方腾曾在燕京和檀州安民,也不陌生,就是计划留置在这里的汤怀,也是泥tui子出身,乡民度日需要什么,更是了解,偶尔冒出一句,也有拾遗补阙的效果。
几个人在这里越计议越是热烈,仿佛就能看到年余之后这里丰足景象。萧言连自己的度假别墅是什么模样都盘算好了,甚至还计划订做一批nv仆装出来。陡然间问道一阵焦味,左聊寄啊哟一声跳起来,拍手笑道:“学生此前矫情,就以麦饭相待大人。实在是不愿大人在学生草庐做一个恶客,现在这麦饭都焦了也东川洼再穷,ji鸭菜蔬还是有些的,且去别处再招待大人罢”
闻不到这带着糊味的饭香,萧言还没觉得自己饿了。这种从一张白纸上描绘自己事业未来的感觉从来都是最好的。这个时候萧言心情也好得很,拍拍肚皮:“饿了,就在这里吃饭就是今日我们在这里吃麦饭,明年我再回来,却不知道是怎么一番景象而且这东川洼只是别业,将来如何,还要看我在汴梁到底是怎么一番气象要吃香的喝辣的,崭lu头角,还是在那汴梁老子都有些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