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是一个领地意识非常强的动物。
长安就是他的领地。
云初现在很喜欢巡查长安城,就像一头狮子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随意把不良人喊过来,指出不合理,不合适的地方要求整改,就是他在领地上的一种撒尿留气味的行为。
说起来,一个万年县令的权力真的很大,凡是发生万年县领地上的任何事情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云初很不理解以前的那些县令,放着如此美妙的权力感觉不去享受,偏偏要把有限的生命投注在美女,钱财,享受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被美人恭惟那里有被那些家财万贯的商人恭维来的有趣呢?
辛辛苦苦的捞钱,那里有痛痛快快花钱来的有趣呢?
一辈子蝇营狗苟的经营,哪里比得上眼看着成群成群的建筑拔地而起更有成就感呢?
躲在暗室中如同一头贪婪地龙瞅着金钱发出来的光芒,哪里能比得上走在大街上人人向你弯腰来的更愉悦呢?
自从云初开始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身上又增添了一样毛病。
光福坊的建筑在三月底的时候就已经完工了,对面安业坊的建筑也将在十天后完工。
就在刘仁轨还在为安业坊过多地房子,被云初卖的太贵而卖不出担心的时候。
他就被云初拉到了安业坊的卖房现场。
刘仁轨一看到卖房现场人头攒动的模样,就钦佩的朝云初拱手道:“活该你发财啊。”
云初笑道:“拿回我的本钱跟一倍利,剩下的都是长安县的。”
刘仁轨原本紧锁的眉头,一下子就打开了点点头道:“为何要收一倍利呢?太高了。”
云初盯着刘仁轨看了许久之后才道:“我记得当初我们说好的,我负责给安业坊房子被拆掉的百姓给房子,剩余的利润都是我的。”
刘仁轨大笑道:“是有这么回事,你现在不是已经准备放弃了吗?既然准备放弃了,为何不把好人做到底呢?连一倍的利都不放过。
这好人做一半留一半,可是得不偿失啊。
再说了,据老夫所知,你在安业坊一个钱都没有出,把房子盖起来的是工匠们,给工匠们供应材料的是各个商家,提供地皮的是安业坊的百姓,就连提供准许盖房的许可也是我长安县衙签发的。
你凭什么拿走一倍利益呢?”
小老头虽然喋喋不休的抱怨,云初却是不在意的,小老头这辈子都没把钱财当成一回事,他只想让云初成为一个最纯粹的好人,好官员。
跟品德高尚的官员打交道就这一点不好,他只要找到机会就想让你变得跟他一样的傻。
云初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刘仁轨,刘仁轨打开看了之后发现是一张大慈恩寺出具的可以随时提钱的手续。
“六千三百五十八贯钱?”
看到这张可以随时从大慈恩寺香积厨提钱出来的手续,即便刘仁轨也算是见多识广,还是为突然出现的如此巨大的一笔钱财感到心惊。
“你可以拿走你应该拿的。”第一次,钱多的让刘仁轨觉得有些烫手。
云初看一眼小老头道:“我的那一份我早就拿走了,这一份是你的,顺便说一声,你拿着这笔钱,交给嫂夫人回老家盖房子,置地都可以,反正,除过我之外,没人知晓。”
“你怎么知晓拙荆一直在抱怨老夫不能像别的官员那样在老家盖大屋,置地呢?”
“娜哈已经快把嫂夫人养的十几只鸡快要吃光了,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吗?”
刘仁轨疑惑地道:“拙荆倒是说起过你的家卷去我家的事情,怎么,她们的关系已经好到了,可以随便编排老夫的地步了吗?”
云初耸耸肩膀道:“我家夫人是一个贤惠的,妹子是一个调皮的,嫂夫人甚为喜欢。”
刘仁轨对着太阳再看一眼那张六千多贯钱的手续,摇摇头道:“老夫应该早早学会贪渎这种事情的,在**最勐烈的时候都没有学会,现在更加的不懂了。
钱虽好,却与我刘仁轨无关,刘仁轨眼中的钱,只有朝廷每年给我下发的俸禄。”
话刚刚说完,刘仁轨又指着那些疯狂叫唤着想要买房子的人道:“房子还没有卖呢,你哪来的钱?”
云初怜悯的瞅着那些用力向卖房人身边挤压的人群,澹澹的道:“那里只有六座房子,还不是位置最好的,其余的房子,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卖空了。”
“卖给了谁?”
“真正有钱人。”
“为何不卖给这些不算很有钱的人呢?”
“因为,我把房子卖的很贵。”
“为何要把房子卖的很贵呢?”
“因为我想把有钱人手中的钱拿出来流通,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自从三年前大唐出现了一次钱灾之后,到了现在,很奇怪,大唐的钱再一次变得稀少起来了。
三年前,十二文才能买到一斗米,如今到了三月,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价格竟然下降到了八文一斗,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明年,后年的粮食价格还是会下降,最终下降到五六文一斗的程度。”
刘仁轨道:“什么意思?”
云初叹口气道:“等粮食价格落到五六文一斗的时候,又会有人拿出大量的钱,来购买百姓手中的土地,房子,粮食,货物,然后再高价卖上个几年,等卖空了,他门把以前放出去的钱也收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进行下一场掠夺了。”
刘仁轨道:“钱少,难道不是铜矿开采不足的缘故吗?”
云初嘿嘿笑道:“你看,你看,这就是你看不起钱的毛病造成的后果。
我中华大地从夏商周时期就已经开始用铜来作为交换媒介了,也就是钱。
几千年来,我们在不同的开采铜矿,炼铜,铸造各种各样的钱。
那么,县尊,你来告诉我,几千年来积攒下的铜钱都去了哪里?
埋进坟墓里了?
还是丢失了?
还是铸造成铜器了?”
刘仁轨看着云初道:“你是说,大唐其实从来都不缺少铜?”
云初摇头道:“大唐从来都缺铜,只是大唐社会不缺少。”
刘仁轨道:“你是说有人在故意积蓄铜,然后再利用铜来盘剥人?”
云初拍拍刘仁轨的手道:“如果我现在是一个普通百姓,我最喜欢的交易方式应该是以物易物。”
刘仁轨瞅着远处那些因为买不到房子而大吵大闹的百姓,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初没有继续跟刘仁轨谈大唐诡异的经济,平均六年到八年一个周期的掠夺百姓的计划,是大唐整个富贵阶层都在干的事情。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皇家,这是一种有组织,有规划的掠夺。
毕竟,李渊起家的时候不是穷光蛋,而是一个大勋贵,对于,如何隐秘的盘剥百姓,他们其实是有经验的。
“这就是发家的秘密,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当云初以戏谑的方式结束这场谈话的时候,云初看的出来,刘仁轨显得很迷茫。
他是一个很能干的人,云初相信,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一定能慢慢发现这个秘密的。
云初之所以现在不肯把昂贵的房子大量的卖给那群刚刚有能力买房子的人,最大的愿意就是希望他们能在未来的几年红利期多多赚钱,等钱灾再一次降临的时候,就可以把自己的钱变成长安的房子储存起来。
继而躲过这样一场浩劫。
同样的话,云初是不会对温柔这种人说的,因为人家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要他背叛自己的阶级实在是很难。
全世界只有几个聪明人屁用不顶。
跟刘仁轨一起进入光福坊检查这里的新建好的房子,与上一次一样,还是一种人人都满意的状态。
虽然上一批房子中有一个男子因为没有看好自家的房子建设,导致出现了瑕疵,在这一次新房子交付的时候又倒霉了。
因为,整条街都能听到,他老娘跟老婆骂他的动静。
总体上,光福坊的欢声笑语,还是给了云初跟刘仁轨两人很大的鼓舞。
“这就是你准备开业的大食堂?”
来到光福坊的街口,刘仁轨指着一座庞大的建筑问云初。
“没错,这里会有一个简化的大食堂,食物种类不会有晋昌坊那么多,也不会有晋昌坊那么精致,不过,胜在便宜。
县尊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一旦这座大食堂开业之后,耗费的食材会非常的惊人,需要长安县城外的里坊供应,这一点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不过,价格不会损害百姓利益,这一点我想你也没问题吧?”
“我妹子一个半大的孩子就能把县尊家的产出都给霍霍光,我现在很怀疑县尊麾下的里坊能否支应的起这样一座大食堂的材料供应。”
刘仁轨笑道:“没关系,拙荆在开春的时候又抓了不少的鸡雏,几个月之后,也就长大了。”
云初哈哈大笑道:“但愿如此。”
离开广福街,长安城的两大巨头就站在宽阔无比的朱雀大街上,瞅着来来玩玩的马车跟人群,刘仁轨突然道:“其实很有盼头。”
云初笑着说出今日他最想说的一句话。
“我只怕人亡政息。”
刘仁轨悠悠的道:“就算拼尽全力,老夫也会保证你坐上万年县县令这个位置上。”
云初舔舔嘴唇道:“其实我更想当上长安的京兆尹。”
刘仁轨道:“那是一个从三品的官位,只有能力,品性,才学,忠诚,样样不缺的人才能够到。”
云初拱手道:“这些特点,某家全部具备,这世上,你找不出另外一个像我这般喜爱长安,喜爱的如此深沉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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