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国带着特战队进入深山的第一天下午,林水生就找到了一窝野兔。
所以特战队野外生存训练的第一顿晚饭吃的就是烤兔肉!
特战队的宿营地是林中的一块小空地。虽然这里人迹罕至,周卫国还是按照实战标准派出了潜伏哨,之后才和队员们围坐在一起烤火取暖。
赵杰坐在周卫国边上,突然感慨地说道:“连长,说实话,我真是佩服您!我从来没有见过谁打仗像您这样有本事,知识像您这样渊博,对手下的兵又这么好的!”
周卫国笑笑,说:“赵杰,听说你以前读过几年私塾,不知你看过《史记》没有?”
赵杰脸上红了红,说:“连长,我家里穷,父母希望我长大以后能不受气才咬牙送我读了几年私塾,我那时只学过三字经和千字文,还有一些唐诗、宋词,先生说《史记》对我们来说太难,没有教!”
周卫国赞道:“其实以你学过的东西,能有现在的见识,已经很难得了!”
赵杰憨憨地笑了。
周卫国想了想,说:“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史记.李将军列传》你还记得吗?”
赵杰点了点头,说:“记得。您上次告诉我们战斗时要学李广将军,把敌人放近了打,要么不打,要打就一定要打中!”
柱子突然插嘴说:“连长,这个俺怎么没听您说过?”
周卫国笑道:“那时我还是三连一排排长,你们也还没参军,怎么可能听我说过?”
柱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水生接口道:“连长,这里只有您和队长是老兵,俺们都没听过,您跟我们再讲讲吧?”
周卫国想了想,说:“好!那我今天就再跟你们讲讲李广将军的故事。”
队员们一听有故事可听,都来了精神。
周卫国一笑,说:“上次讲的其实也算不上故事,只是几句话,话的意思赵杰也说过了,我就不再重复了。我现在给你们讲点新的。据《史记》记载,汉武帝时,汉朝边郡有两位名将,一个叫李广,一个叫程不识。两人曾经一起以边太守将军出屯塞外。攻打匈奴时,李广因为爱惜士卒而法度松弛,行军队列松散,到了水草丰美的地方就停下休息,人人自便,也不在兵营里派出巡逻队,就连军营中的文书都简化了,但是,他却在兵营外派出大量警戒哨,所以他的部队没有遭到匈奴人的偷袭。而程不识带兵,却是行军队列严整,法度森严,驻扎之后全军严阵以待,夜间在兵营里也派出巡逻队,就连军中文书的要求都是异常严格,士卒都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同样,他的部队也没有遇到匈奴人的偷袭。但士卒却都喜欢跟着李广而不愿跟随程不识。”
赵杰脱口而出:“那是因为李广将军爱兵如子,法度虽松,但部队的战斗力和警戒力量却一点也不稀松!士兵跟着他都不会吃亏!”
说完,突然眼前一亮,大声说:“连长,我知道了,您是在学李广将军!”
周卫国笑笑,说:“你先别急着说这话,让我说完。”
赵杰不好意思地说:“连长,您别怪我!”
周卫国拍了拍他肩膀,说:“怎么会呢?我虽然比不上李广将军,但爱兵如子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三连的每一个兵都是我的心头肉啊!”
队员们听了,都暗自点头。周卫国说得没错,三连重建以后,和鬼子也有十几次战斗了,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战士牺牲!这就是明证!
周卫国继续说道:“李广虽然是一代名将,但在他的一生中也做过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赵杰顿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飞将军李广的英名他倒是听说过的,不过这位李将军做过什么坏事他就不知道了!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李广曾经因为部队损失大,又被匈奴人俘虏过,虽然在半路上逃了出来,但回去后还是被执法官判了斩首!”
赵杰“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周卫国笑笑,说:“赵杰,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汉朝法律虽然严峻,动不动就是斩首、连坐,但李广还是用钱物赎了死罪,做回了普通百姓。”
赵杰这才松了口气,不由为自己刚刚的失态而脸红。
周卫国继续说道:“李广做回普通百姓后,常和人到南山中打猎。一天夜里,李广带着一名随从外出,和人在田野间饮酒。回来经过霸陵亭时,霸陵尉喝醉了,不让李广通行。李广的随从就告诉霸陵尉说:‘这位是前任的李将军。’谁知霸陵尉却说:‘现任将军都不准在晚上通行,何况只是前任?’于是扣留了李广,让他停宿在霸陵亭下。没过多久,匈奴人入侵,汉朝军队吃了败仗。皇帝再次召见李广,任命他为右北平太守。李广随即请求派霸陵尉和他一起赴任,皇帝同意了,李广一到军中就把霸陵尉给杀了!”
赵杰皱了皱眉,说:“李广将军怎么能公报私仇?”
周卫国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是李广自己说的。他说自己当陇西太守时,曾遇上羌人反叛,他诱使八百多羌人投降,当时说好不追究的,但却在羌人投降后一天之中将他们全部杀光!”
赵杰顿时目瞪口呆,好一会才说道:“李广将军怎么能杀俘虏呢?”
他以前只听过有关李广的只言片语,知道李广人称“飞将军”,箭法如神,是个大英雄,却从来没想过他会做出因私杀人和杀俘虏这种事!
周卫国点点头说:“李广也认为这是自己生平第一大恨事!所以他相信这正是自己战功累累却不得封侯的原因!”
周卫国突然正色说:“其实李广的这个想法我并不赞同!个人得失荣辱,比诸国家利益,实在微不足道!和个人的名誉地位相比,我更爱我的国家!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用一辈子的默默无闻来换取国家的安定!一个军人最大的荣耀不是加官进爵,封侯拜相,而是国有强敌,但敌不敢来犯!”
赵杰讶道:“连长,军人最大的荣耀为什么是‘国有强敌,但敌不敢来犯’?”
周卫国沉声说:“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一个足以让他警醒的强敌存在,则无论当政者还是百姓都容易耽于安乐,长此以往,国家总有一天要亡!如果外有强敌,就会有危机感,也才有可能励精图治,将国家变得越来越强大!当然,如果外有强敌而内无贤臣良将,政令不通,**成风,有国无防,国家一样要亡!这就是孟子所说的‘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至于‘敌不敢来犯’,就是《孙子兵法》所说的‘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国家安全,凭借的不是敌人不来打你的幻想,而是要靠自己时刻严阵以待的强大国防!这些用在当前的中国最为合适!”
赵杰听得连连点头,其他队员也是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周卫国笑道:“我们说的是李将军,却扯远了。其实我说李将军的故事是想告诉你们,评判一个人的得失,不能只看一时,要看一世。”
说到这,周卫国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但要做到这点,却是谈何容易啊!有时候,人们会欣赏一个一直做坏事的人偶尔做好事却不能容忍一个经常做好事的人偶尔做坏事;有时候,一个人的名望却又可以很轻易地掩盖他的过失!比如李广将军,如果你只听说过飞将军的故事,那么他在你的心目中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可如果你只听说过他杀霸陵尉和杀降的故事,你又会以为他是个卑鄙小人!其实我在读《史记》之前也不知道李广将军有污点,可读过之后,我也没有瞧不起李将军!因为当你把李将军为国家出生入死,屡立战功的事迹和他所做的错事合在一起看时,你就会明白,李将军为国家所做出的贡献远远大于他的过失。他虽然有诸般不是,仍然无愧为一代名将,国之栋梁!”
赵杰眉头渐渐舒展。
周卫国微笑道:“说了这么多,最后说说我自己吧。其实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
听到这里,林水生正要插话,被周卫国抬手制止了。
周卫国继续说道:“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中国人,和你们一样有血性,和你们一样爱国,和你们一样不怕死。如果说有不一样的,那就是我接受的教育比你们多。但是,我接受的教育并没有让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是教会我如何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如何自己去分析,再做出判断。”
赵杰的脸色渐渐凝重,其他队员也开始思考周卫国所说的话。
周卫国笑了笑,说:“好了,我的话都说完了。你们有空的时候想想我说的话就行了,如果你们真的能够明白,也不枉我说了这么多!”
队员们都是默然,一时之间,只剩下火堆中枯枝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良久,赵杰终于深吸口气,说:“连长,我想说几句。”
周卫国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杰沉吟片刻,说:“连长,我想您的意思是说,人首先应该学会自己思考,自己去辨别!您虽然懂得很多,也有很多可以教我们,但您最想教会我们的,不是多认识几个字,不是如何打仗,而是如何正确地思考、分析和判断!因为人总是会犯错的,哪怕像您这般杰出的人也不例外!有句话叫作‘兼听则明’,我想您希望的不是大家对您无条件盲目的服从和崇拜,而是有辨别力的学习!”
周卫国欣慰地笑了,拍了拍赵杰的肩膀说:“赵杰,我没有看错你!”
赵杰挠了挠头,笑了,其他队员也跟着笑了。
半夜,周卫国突然被一种异样的响声惊醒,刚睁开眼就看见了一脸警惕的林水生和柱子,不由暗赞两人,果然不愧是猎人出身!
很快,其他队员也都醒了过来。
林水生侧耳倾听了一阵,突然脸色大变,说:“不好,连长,是狼群!”
这时,空地边缘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柱子立刻据枪瞄向那里,低声喝道:“什么人?口令?”
黑影立刻回到:“上山打虎。”
柱子放下了枪,低声说道:“是三子!”
周卫国皱了皱眉,刘三是潜伏哨,怎么跑回来了?
不一会,刘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低声说:“连长,有狼来了!”
周卫国平静地说:“有多少头狼?”
刘三立刻回答道:“我看见有十三头!”
周卫国点了点头,刘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数清楚狼的数量也算很不容易了。
周卫国略一思索,立刻命令道:“全体上树,用箭解决这些畜生!”
队员们立刻行动,飞快地向树上射出钩索,随后迅速顺着绳索上了树。
不一会,狼群就出现了,周卫国借着火光数了数,果然是十三头狼。
这些狼看见火堆,先是犹豫了一会,随后就闻到了树上的人气,开始围着树打转,还时不时向树上仰望。
队员们悄悄拿出了弩,上好箭,找准自己的目标,很快就都向周卫国打出了准备就绪的手语。
周卫国手一挥,发出了攻击的信号。
队员们立刻扣动了弩上的扳机,九支箭立刻射出,很快,就有九头狼被射中。
大多数被射中的狼都是立刻毙命,只有一头狼可能没有射中要害,躺在地上不停哀嚎。
周卫国看向队员们,想要知道这支箭是谁射的,刘三指了指自己,尴尬地笑了。
剩下的四头狼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同类,又仰头看了看树上,竟然留下那头受伤的狼,头也不回地跑了。
又等了一会,见没有异样,周卫国才示意队员们下树。
队员们顺着绳索滑下树后,立刻围在了那头受伤的狼边上。
刘三离那头狼最近,忍不住拔出短刀朝那头狼比划了一下。
那头狼侧头看了一眼刘三,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跃了起来,扑向刘三。
刘三一下子惊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听“嗖”的一声,那头狼在前爪碰到刘三额头之前的一瞬间头部中箭,跌落在地。
刘三松了口气,顺着箭杆的方向看去,正看见持弩瞄向那头狼的林水生,不由感激地说:“水生,俺欠你一条命!”
林水生笑笑说:“三子,你忘了俺说过的,俺连子弹都可以为你挡,帮你射一箭算什么?”
林水生收起弩,走了过来,检查了那头狼后,突然皱起了眉头,对周卫国说道:“连长,有点不对劲!”
周卫国皱了皱眉,说:“哪里不对劲?”
林水生沉吟着说:“狼性虽说狠厉,但却从来不会抛下自己的同类,刚刚那群狼还剩下四头,照理它们根本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地就跑了!”
周卫国笑笑,说:“可能是那四头狼发现它们的敌人太过厉害,所以吓跑了吧?”
林水生没有说话,周卫国说的虽有道理,他心里却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周卫国笑道:“大家动手把狼皮剥了,肉挂起来风干,有了这九头狼的肉,不但我们剩下九天的粮食有了着落,还可以带回去给连里打打牙祭。”
队员们都笑了,纷纷拔出短刀,走向各自的战利品,很快就开始动手剥狼皮。
林水生虽然也拔出短刀走向开始那头被自己射杀的狼,但却始终不能释怀,动作比平常慢了很多。
狼皮剥下后,队员们顺势将狼皮摊在地上,将狼放在狼皮上,一边谈笑着,一边开始切割狼身上的肉。
突然,林水生停止了动作,迅速转身,看向身后。
周卫国也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
周卫国转身看向空地外面,看到的是黑暗中无数双绿色眼珠!
狼群!
原来那四头狼跑走并不是害怕,而是找帮手去了!
最前面的一头狼这时已经逼近周卫国身边不足五米!
周卫国突然大吼一声:“准备战斗!”
拔出短刀,几步冲到那头狼面前,手起刀落,将狼头割了下来,随后迅速退入空地中央。
狼群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先发制人吓住了,都停了下来。
队员们也都发现了异样,迅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退到空地中央。
这时,一只头顶长有白毛的狼蓦地仰天嗥叫,狼群立刻跟着嗥叫起来,声势无比惊人。
嗥叫声一停,狼群就冲了过来。
周卫国大声命令道:“水生,柱子,用弩射狼,其他人和我围成圈保护!”
林水生和柱子立刻取出弩,搭上箭。
队员们也迅速拔出短刀,以两人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个个都是面无惧色,冷静地看着扑过来的狼群。
狼群很快冲到近前,一只狼腾空跃起,向赵杰扑了过来,还在空中就被林水生射出的箭正中脑门掉落在地。
赵杰回头一笑,空着的左手冲林水生竖起了拇指。
周卫国忍不住骂道:“都傻了!上刺刀!”
队员们一愣,这才想起光记得手上的短刀了。于是都迅速收起短刀取下步枪上好刺刀,子弹却是无论如何来不及压上了。
柱子见周卫国没有步枪,立刻将自己的步枪上好刺刀,喊道:“连长,给您步枪!”
周卫国闻声回头,柱子甩手将步枪朝他扔了过去。
周卫国伸手接过步枪,转身顺势一个突刺,将刺刀刺入冲上来的一头狼,再迅速拔出。
这时,又一头狼跃起扑向赵杰。
赵杰一矮身,将刺刀举起,刀尖从这头狼的肚腹划过。这狼收势不住,肚子顿时被刺刀剖开,腹中脏器流了一地!
其余的狼闻到鲜血的味道,越加兴奋,前赴后继扑了过来。
队员们不断挥动着步枪,将刺刀刺向扑上来的狼。
在队员们的掩护下,林水生和柱子冷静地上弦、瞄准、击发……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已躺满狼的尸体,但狼群似乎还没有停止攻击的意思。
这时,头顶有白毛的那头狼再次仰天嗥叫。
林水生大声说:“连长,头顶有白毛的那头狼肯定是头狼!”
周卫国大声叫道:“水生!射头狼!其他人掩护!”
队员们应了一声,手中步枪刺出的频率突然加快。
狼群的攻势被特战队突然加快的刺杀频率阻了一阻,林水生趁机举弩瞄准头狼射出了一箭。
狼群似乎也猜到了林水生的意思,立刻有几头狼挡在了头狼身前,林水生射出的箭正中挡在最前的一头狼。
这狼哀嚎一声,倒地而亡,但很快,又有几头狼移动到了头狼身边。
队员中突然有一人丢下步枪拔出短刀怒吼着冲向头狼。
周卫国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参军之前就打死过鬼子的钟祥!不由大叫道:“钟祥,你他妈给我回来!”
钟祥却像没听到一般,大吼一声:“杀!”挥动短刀,将面前一头狼的狼头劈成两半!
周卫国低声叹了口气,随后大声叫道:“赵杰,跟我上!其他人收缩防线!”
说完扔下步枪拔出短刀冲向头狼,赵杰立刻紧跟周卫国,在他身边左挑右刺加以保护。
其他队员则迅速收缩防线,由于人少,连柱子也不得不捡起周卫国扔下的步枪加入了外围防御。
周卫国和赵杰很快就和钟祥汇合在了一起。
周卫国虎着脸对钟祥说道:“跟在我身边!”
钟祥冲周卫国呲牙一笑,依言跟在周卫国右边。
三人交替掩护着冲向头狼,头狼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不断后退。
三人离头狼越来越近,但离其他队员却越来越远。
这时,狼群开始出现骚动,越来越多的狼停止了攻击,转而扑向威胁到头狼的周卫国等三人。
三人已顾不上身后的危险,奋力攻向头狼,身上渐渐被血染红,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狼血!
周卫国深吸口气,他明白,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在大队狼群赶到之前杀死头狼!
终于,周卫国冲到了头狼面前!
头狼抬头,怒目注视着周卫国。
周卫国也盯着头狼,举起了短刀。
在这一瞬间,一人一狼的眼神相遇了!
头狼突然低吼一声,奋力扑向周卫国。
周卫国右脚迅速踢出,正中头狼的肚腹,将头狼踢了起来,头狼再次落下时,眼中已经有了恐惧!
待头狼落至身前,周卫国左手迅速伸出,卡住头狼的脖子,右手短刀毫不迟疑刺入了头狼的头顶,直没至柄!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正在奔近的狼群都停下了脚步。
寂静的黑夜中,十个人手持各种武器和一群狼对峙着,地上遍布着各种姿势的狼尸,这情景显得如此诡异,以至于特战队员们都无法感受到它的真实!
周卫国转身看向停留在几步以外的狼群,一把拔出短刀,将头狼的尸体推倒在地,随后举起短刀,仰天大吼!
随着这声大吼,狼群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打头的几只狼目中已经有了畏惧的眼神。
又过了一会,狼群开始缓缓后退,最后,终于转身离开了。
见狼群全部离开,几乎筋疲力尽的周卫国三人迅速回到了队员中间。
转身看了眼地上的狼尸,周卫国长出一口气,叹道:“没想到最先给我们特战队试刀的竟是一群狼!”
林水生慢慢蹲了下来,捧起一头狼的尸体,突然大叫一声:“秀儿!”
放声大哭。
周卫国和队员们都愣住了。
柱子眼中也有了泪水,低声对周卫国说:“连长,俺们村被鬼子屠村那天,水生哥也打了头狼,想要给嫂子补身子的!”
周卫国和其他队员听了都不禁黯然,眼前惨烈的情景的确容易勾起林水生痛苦的回忆!
过了好一会,林水生终于停止了哭泣,抹干眼泪后,眼神已变得坚毅无比!
周卫国低声命令道:“柱子,担任警戒。其他人,检查受伤情况,包扎伤口,休息!”
想了想,又说道:“枪里都压上子弹!”
柱子立刻应了一声,给步枪压上子弹后离开了空地,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其他队员也开始互相检查伤口。
好在队员们受的都是轻伤,插干血迹敷上林水生携带的密制兽伤药再稍加包扎后就都没什么大碍了。
队员们又给枪里都压上子弹,这才围坐在火堆边上休息。
坐下后,赵杰迟疑半天,才嗫嚅着说:“连长,刚刚您为什么不让我们用枪?”
周卫国苦笑,说:“我如果说这都是我的错你会怎么想?”
赵杰一愣,立刻说:“我不信!其实刚刚我们就算想用枪打狼,也来不及上子弹了,何况就算上好子弹,射击完第一轮,拉枪栓退壳重新上膛的时间也足够狼群把我们撕碎!所以我认为,刚刚我们用刺刀是最好的选择!”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其实在这件事上我至少犯了四个错误:第一,开始那四头狼突然离开后水生曾经提醒我有些不对劲,可我没有在意,没有让你们保持警戒,所以让狼群能这么容易就接近我们;第二,这次训练虽然是山地丛林作战训练,但我却对将要遇上的危险没有足够的重视,所以没想到要大家在枪里压上子弹,这才让大家在狼群突然出现之后都无法用枪还击;第三,就算枪里没有子弹,我们也还有手榴弹,足够对付狼群,可我并没有提醒你们用手榴弹炸狼;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太过自大,把一切事情都想得太简单,自以为无所不知,却没想到这深山中处处都隐伏着杀机!其实就算今晚不遇上狼群,我的这种想法迟早也会让大家陷入危险!”
赵杰立刻说道:“连长,您别这么说!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要说有错,我们大家都有错!您不是也一直希望我们能正确地思考、分析和判断吗?可我们都没有做到!”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赵杰,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周卫国的语气渐渐凝重:“一支无敌的军队的确需要虎狼之性!而这虎狼之性也的确需要经过不同寻常的训练和残酷的实战才能养成!但是,我不希望因为我个人犯的错误让大家付出不必要的代价!我绝不能容忍自己拿士兵的性命当儿戏!像今晚这种情况今后绝不允许再次发生!”
说到这里,周卫国突然站了起来,向队员们敬了个礼,说:“今晚是我周卫国对不住大家,我给大家道个歉!我保证,今后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林水生站了起来,说:“连长,这怪不得您!俺和柱子打了这么多年猎也没碰上像今天这么大的狼群!您不是山里人,自然对山里的事情有些不明白,俺们都不会怪您的!”
钟祥也站了起来,低头说:“连长,要说犯错误,俺犯的错误最大!您说过,在战场上,如果一个人犯了错误,害死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而是大家!俺刚刚就不该一个人冲出去,要是狼群趁着俺冲出去的空档攻了进来,战友们有了什么损伤,俺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够啊!”
其他队员也纷纷站起,说道:“连长,俺们都有错!”
周卫国摆了摆手,说:“大家都别说了!作为一连之长,我的责任不可推卸!从明天开始,在山里的训练由水生和柱子带队!”
林水生愣了愣,立刻说:“连长,我们怎么能行?”
周卫国正色说:“水生,你和柱子都是猎人出身,对于山里的情况,我们中没有任何人比你们俩更熟悉!这次训练我之所以让大家只带不到三天的干粮就是想摸索出部队脱离后勤之后如何在山地丛林中生存并保持战斗力。我本想等训练结束后编一个这方面的小册子,现在看来这个工作要提前开始了!从明天开始,你和柱子就是老师,我们大家都是学生!你们要做的,就是教会大家在山里怎么用最简单的方法活下来!比如说怎么寻找食物、水源,怎么避开危险,晚上在什么地方宿营,甚至怎么生火,怎么制造陷阱等等等等。”
林水生终于明白了周卫国的意思,突然想到要是连长所说的那个小册子真的编好了,对全连乃至全团都有帮助,立刻说道:“连长,没说的!您相信俺和柱子,俺和柱子一定把俺们知道的都教会大家!”
周卫国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吩咐大家好好休息。
第二天天亮后,众人数了数昨晚打死的狼,足有四十一头!不由都是暗暗心惊!
不过,这么多狼肉当然不能浪费,所以林水生在宿营地附近找到一条小溪后,众人一起动手,花了整整一个白天,将狼皮都剥了下来,狼肉则在溪水里洗净后切割成大块,再用现编的草绳串好和狼皮一起挂在高处准备风干。
看着挂在高处的狼皮和狼肉,周卫国不由哭笑不得,自己虽然犯了错误,但好在队员们都没什么损失,所以这近两千斤的狼肉和四十一张狼皮现在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战利品!
第三天,在每人带上十几斤狼肉后,特战队继续朝深山进发。
一路上,林水生和柱子不断向众人传授着各种行走深山老林的经验,包括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怎么在山里辨认方向,怎么设置陷阱,哪些蛇虫有毒,如何避免被它们叮咬以及万一被叮咬后怎么处理等等,不一而足。
周卫国将这些都一一记下,遇上一些特别的植物还采集几株作为标本以便今后编写小册子时绘图之用。
就这样,特战队在山里很快就又过了六天,到了第九天,周卫国想起和李勇约定的对抗演习,才让林水生把大家带出了深山,回到最初的那个宿营地。
第十天上午,周卫国将对抗演习的事情告诉了特战队员。
虽然明知演习双方兵力对比是十七比一,队员们对于自己能赢得演习还是没有一点疑问,看来夜战狼群已经给了他们无比的信心!
队员们唯一关心的就是,演习地点在哪里?
周卫国却是微笑着回答了两个字:“保密!”
随后吩咐大家好好休息。
队员们虽然都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按照周卫国的吩咐开始休息。
凌晨一点,周卫国将所有队员都叫醒,低声命令道:“演习现在开始!全体跟我进入演习地点!”
队员们都是一脸兴奋,憋了这么久,早就想找人练练了!
赵杰忍不住问道:“连长,演习地点究竟在哪里啊?”
周卫国微笑着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第十一天早晨,李勇带着周卫国留下的信封来到了村口打谷场,随后命令兼司号员的连部通讯员吹响了紧急集合号。
他要当着全连的面拆开信封,看看演习地点究竟在哪里,然后宣布演习正式开始!
几分钟后,各班就开始全副武装从各自的驻地跑了出来,直奔向村口的打谷场。
不到十分钟,各班就已列队完毕。
李勇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就皱起了眉,怎么今天的队列好像少了人?
等各排报数后李勇才发现今天的确缺人了,而且一缺就是一个排!
整个四排今天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李勇顿时火冒三丈,马上就要演习了,四排这是搞得什么鬼?
又等了一会,四排还是没有一个人出现,李勇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群兔崽子,老周一不在就敢拉稀!”
随后命令通讯员去看看四排今天究竟怎么回事?
通讯员立刻飞奔向四排三个班的驻地。
又过了好一会,非但四排没有出现,连通讯员竟然也没回来!
李勇又等了一会,终于失去了耐心,大声对战士们说道:“算了,我们不等四排了!周连长在带连直属分队出去训练之前,曾经跟我说过,他想带连直属分队和我们三连剩下的一百七十一个人——哦不,现在是一百三十个人了——搞一个对抗演习!演习时间就是今天,演习地点就在这个信封里!”
说完,李勇扬了扬手中的信封,随后取出信封里的纸,展开一看,只见纸上写着两个大字“阳村”。
李勇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就变了。
阳村?!
这时,李勇身后的草垛突然被人掀开,紧接着,周卫国带着几名特战队员从草垛下出现,几步就冲到李勇身后。
周卫国拍了拍李勇的肩膀,微笑道:“老李,按演习常规,你现在已经被我们俘虏了!怎么样,认输吧?”
李勇不服气的说:“老周,你不讲规矩!哪有你这样演习的?”
周卫国正色说:“老李,这可是对抗演习!意思就是跟真的打仗一样!你想想,打仗有什么规矩好讲?”
李勇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周卫国问道:“你知道四排今天早晨为什么没来集合吗?”
李勇立刻问道:“为什么?”
周卫国淡淡地说:“因为四排三个班都在今天凌晨被我们连直属分队摸进驻地捆了个结实,所以他们现在都没法参加早操!还有,你刚刚派出的通讯员肯定也被守在那儿的赵杰他们俘虏了!”
李勇不由听得目瞪口呆。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老李,你想想,如果我们是鬼子,会发生什么事?”
李勇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如果凌晨摸进来的不是特战队,而是鬼子,那三连也就完了!
周卫国又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们直属分队这么做是有点投机取巧,可你想过没有,我们能摸进来,凭什么鬼子就不能摸进来?就凭三连这样的警戒力量,迟早要出问题!”
李勇点了点头,涩声说:“老周,你说得对,我们的确太大意了!”
周卫国拍了拍李勇肩膀笑道:“看你愁的!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前几天我们在山里训练时打了一些狼,还有一千多斤狼肉和四十一张狼皮留在山里,回头叫柱子带四排去取回来。”
李勇低声骂了一句:“不厚道!”
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周卫国随后派出一名特战队员通知埋伏在四排三个班驻地的赵杰等人把“俘虏”的四排和连部通讯员都放了,并和他们一起到打谷场集合。
不久,赵杰带着其他特战队员出现在了打谷场,紧随其后的是全副武装神色尴尬的四排战士和通讯员。
等全连重新集合完毕,周卫国才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这个对抗演习,结果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能说,我非常不满意!”
四排战士的脸都红了,头不由自主就低了下去,其他战士也是脸上无光,只有特战队员们还是面无表情,镇定自若。
周卫国扫视了一眼全体战士,大声说道:“你们要还都是男人,就给我抬起头来,挺起胸膛!”
战士们都是一震,随后都抬头挺胸,看向周卫国。
周卫国有些激动地说道:“古话说‘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意思就是说,即使军队的主帅可以被杀死,人的意志也不能被改变!作为军人,你们可以牺牲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上!你们的**可以被炮火摧毁,但你们的精神,你们的意志,却应该永存不灭!因为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都是堂堂的中**人!军人是什么?它不止是一个神圣的称号!更加意味着比山还重的责任!大到这个国家,小到你们的村庄,你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都等着你们去保卫!”
周卫国再次扫视了一遍全场,语气缓和了下来:“其实我也知道,今天的这个演习有些难为大家,因为我们连直属分队今天用的战术鬼子以前从来就没有用过!但是,鬼子以前没有用过这种战术并不表示他们以后就不会用!今天我只是给大家提个醒,这段时间我们打鬼子虽然打得很顺,但这是因为我们战术得当,又是以绝对优势兵力在对我们有利的地形上作战,并不是因为鬼子战斗力弱!相反,鬼子的战斗力远比你们想象中要强!鬼子不是笨蛋,这种零敲碎打的招式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用多了就不灵了。今后鬼子一旦改变战术而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那倒霉的就轮到我们了!”
听到这里,战士们都不由暗暗点头。
周卫国继续说道:“不过,你们今天虽然做得很不够,暴露出了问题,但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士兵,既然发现了问题,我相信你们就一定能够解决它!我们是什么部队?我们是铁的三连!是无敌的三连!是‘阳村英雄连’!我们连死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一时的挫折?大声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做到最好?”
所有战士都大声吼道:“有!”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现在我宣布,对抗演习结束!四排现在出发,跟柱子进山把我们留在山里的狼肉和狼皮运回来,其他排继续训练!晚饭后所有班排长到连部开会。解散!”
全连解散后,周卫国把赵杰叫到一边,吩咐他带特战队做一些简单的恢复性训练后就解散休息,毕竟在深山里待了十天队员们的身体多少都有些疲劳了。
之后,周卫国拉上李勇,直奔连部。
两人进了连部坐下后,周卫国便将这十天特战队在山里的经历一一告诉了李勇。
虽然周卫国说得简单,但特战队夜战狼群的事情还是把李勇听得心惊肉跳。
听到最后,周卫国编那个小册子的想法又让李勇大感兴趣。
周卫国简单介绍了这个小册子将包含的内容后,说:“我想好了,这个小册子就叫作《山地丛林生存手册》。草稿我在山里写得也差不多了,晚饭之前我争取整理出来,晚上开会跟各班排长们好好讲讲。以后找个机会还要跟团长说说。”
李勇一拍大腿,说:“你不说我还忘了,过两天团里要召开党代会,我要去一趟赵庄,你那个小册子我看可以再誊写一份,到时我带给团长看看。”
周卫国愣了愣,说:“党代会?”
李勇笑着说:“就是全团的党员代表大会啊!”
李勇说完又迟疑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其他兄弟连队的连长和指导员都是党员,所以他们都是连长和指导员一起参加会议。不过你不是**员,所以……”
周卫国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我明白!”
李勇突然笑了,说:“老周,要不我介绍你入党吧?”
周卫国一愣,说:“入党?我在中央军校的时候都没有入党呢!”
李勇笑了,说:“我说的是**!不是国民党!”
周卫国想了想,说:“一定要入吗?”
李勇失笑道:“我们**又不是什么帮派山头,入党完全靠自愿!而且,没有一定觉悟,对党不忠诚的人,我们还不要呢!”
周卫国应道:“哦!”
不再说话。
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李勇一笑,说:“老周,你放心,你是不是党员一点都不影响我们合作打鬼子!”
周卫国也展颜笑了:“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在想我们连下一步的作战。”
李勇说:“哦?你又有什么好点子了?”
周卫国摆摆手,说:“点子说不上,我就是想,我们三连是全团的尖刀,特战队又是我们三连这把尖刀的刀刃!如今刀刃已经磨砺得够锋利了,宝刀既成,自然要开始试刀!”
李勇说:“试刀?找谁试?”
周卫国突然说道:“老李,你还记得我刚当排长时说过的话吗?我说,以弱胜强不是本事!以强胜弱才是本事!”
李勇点了点头,说:“我记得,可阳村保卫战我们还是以弱胜强了!”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那样和鬼子硬拼的仗并不是我希望打的!”
李勇一愣,说:“什么?”
周卫国苦笑道:“老李,不要奇怪!我当兵以后最不希望打的就是无准备之战,可我每次打的几乎都是无准备之战!但我又不得不打!为什么?只因为我们都是军人,我们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当国家和百姓有了危险的时候,作为军人,我们别无选择!”
李勇点了点头,说:“没错,我们本就是人民的军队!只要百姓安宁,我们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值得!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不过这样打仗我们实在太被动了!阳村保卫战虽说消灭了鬼子一个中队,但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大教训!今后这种仓促应战的事情再也不能发生了!我们一定要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周卫国很快又叹了口气,说:“不过,只要骑风口据点还在,我们独立团就始终处于被动地位!鬼子有了骑风口这个前进基地和支撑点,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可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李勇皱紧了眉头,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
周卫国咬牙道:“我周卫国一定要报阳村这个仇!”
李勇讶道:“鬼子那个中队不是都被我们消灭了吗?”
周卫国恨恨地说:“可骑风口据点还在!只要骑风口据点没有被我们拔掉,鬼子就可以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偷袭!”
李勇想了想,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说:“老周,说了这么多,你不会是想打骑风口据点吧?”
周卫国没有直接回答李勇的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老李,你认为我们独立团和根据地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李勇想也没想就说:“粮食和弹药。”
周卫国说:“那就是了,你倒是说说看,打哪里能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
李勇立刻说道:“骑风口!”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是骑风口!”
李勇沉吟着说:“我也觉得骑风口一定要打,不然我们虎头山根据地就被鬼子钉死了!可光凭我们三连怎么可能打下骑风口据点?”
周卫国立刻说:“过两天你不是去赵庄开党代会吗?顺便把我们连的想法跟团长说说,想办法让团长派兄弟部队支援我们一下。”
李勇笑道:“这个没问题。你就在连部好好整理你的那个《山地丛林生存手册》吧,我带部队训练去了!”
周卫国嘿嘿笑了两声说:“老李,还是团长想得周到,让你当我的指导员!”
李勇笑骂道:“当你的指导员有什么好?天天都要提心吊胆你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周卫国笑道:“你这话说的!我们玩的新花样越多,鬼子岂不是越倒霉?”
李勇接口道:“别鬼子没倒霉,我自己先倒了霉!我还是赶紧走吧!”
说完,几步出了连部。
看着李勇的背影,周卫国嘴角露出了笑容,又出了会神,这才拿起笔开始整理在山里记下的笔记。
当天下午,四排把特战队留在山里的一千来斤狼肉干和狼皮都运了回来。
李勇没有打扰周卫国,吩咐战士们将狼肉干留下一半,其他的都送给阳村的村民,狼皮则送给村里的老人。
晚饭前,周卫国终于将笔记整理成了一个小册子。小册子一共分八章,内容分别为:野外急救、宿营、水源和取火、食物获得、有毒植物和危险动物、应急武器和工具、方向识别、伪装(本文所述《山地丛林生存手册》内容防自1992年美军公众版《FIELD
MANUAL:SURVIVAL》,有删改)。
看着整理好的内容,周卫国满意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在小册子的封面郑重地写上了“山地丛林生存手册”八个大字。
于是,中**队有史以来第一部非正式的野外生存手册就诞生在了八路军虎头山根据地!
晚饭后,各班排长都来到了连部。
作为前任一排排长,现任的连直属分队队长,赵杰自然参加了会议。林水生和柱子也被周卫国叫到了连部。
会上,周卫国将整理出的小册子内容向众人一一做了介绍。
林水生和柱子虽然都说得上是野外生存专家,但听周卫国系统介绍了小册子的内容后也是暗暗佩服。小册子里的很多东西他们虽然都知道,但却没法像周卫国总结得那样条理清晰,简单明了,何况周卫国还加入了各种正规的急救方法,这正是仅凭经验疗伤的山里人所欠缺的。
赵杰本就参加过野外生存训练,现在听了小册子的内容,再回忆起这十天训练时的情景,更是受益匪浅。
至于其他人,听了周卫国所说的各种野外生存技巧后,就更是赞叹不已了!这些班排长们倒有一大半是虎头山当地人,但就连他们都不知道,在山里生存竟然还有这么多窍门!不过这也难怪,他们虽说大多是山里人,可哪里会像林水生和柱子那样经常出入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
周卫国随后告诉所有人,除了野外急救这一章,这本小册子上绝大多数的内容都是由连直属分队队员林水生和柱子提供。
众人立刻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向林水生和柱子,把两人看得浑身不自在!
最后,周卫国要求各班排长将生存手册的内容传达到每一个战士,并且必须在今后的训练作战中贯彻落实!
两天以后的一大早,李勇就带着周卫国誊写的一份《山地丛林生存手册》和通讯员骑上上次阳村保卫战缴获的那两匹鬼子战马出发了。
直到下午,李勇和通讯员才回到阳村。
李勇刚进村口,一直等着的周卫国就迎了上去,低声问道:“团里怎么说?”
李勇迟疑了一会,说:“团长说你那个小册子编得很好,他要向全团推广你的经验。”
周卫国皱了皱眉,说:“我是问打骑风口据点的事!”
李勇想了想,说:“回连部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连部。
都坐下后,李勇却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了烟杆烟袋,装上烟丝点着,“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见李勇这个样子,周卫国已猜到了几分,一把抢过李勇的烟杆,说:“团里是不是不同意打骑风口?”
李勇叹了口气,说:“团里大多数干部都认为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放手发展自己。骑风口据点深沟高垒,防守严密,鬼子火力又猛,不适合强攻,所以……”
周卫国眉头紧锁,一拳砸在桌上,说:“谁说要强攻骑风口了?这帮家伙,打仗就不会花点脑子,就知道拼命往上冲!自己不会打仗还……”
李勇立刻打断了周卫国的话:“老周,请注意你的言辞!”
周卫国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很过分,所以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周卫国突然平静地说:“我就不信,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团里不给我们支援我们就自己打骑风口!”
李勇大吃一惊,站了起来说:“老周,你是不是疯了?自从阳村保卫战后,鬼子在骑风口据点驻扎的部队已经增加到鬼子和伪军各两个中队,足有七八百兵力,你怎么打?”
周卫国笑笑,说:“老李,你先别急,坐下再说!”
说完,递过了烟杆。
李勇接过烟杆,重新点着,狠狠吸了几口。
周卫国微笑道:“你问我怎么打?很简单,引蛇出洞!骑风口据点深沟高垒不假,鬼子火力猛也不假,可那是指鬼子和二鬼子都待在据点里!要是把鬼子都引出了据点,让他们进了山,那还不是我们的天下?”
李勇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说:“鬼子怎么会这么容易离开骑风口呢?”
周卫国笑道:“老李,你这问题才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你忘了,我们连可还有别人没有的部队!”
李勇说:“你是说你的特战队?”
周卫国微笑不语。
李勇想了想,突然一拳砸在桌上,说:“干了!妈的,老子早就瞧着骑风口的鬼子不顺眼了!”
周卫国看了眼桌子,叹道:“老李,你真是败家子!这桌子迟早有一天要被你给折腾散架!”
李勇笑道:“老周,你这么说就不厚道了,这桌子你砸得多还是我砸得多你我心里可都是有数的!”
周卫国嘿嘿一笑,说:“大不了等打下骑风口我们换一张结实点的桌子!”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李勇渐渐敛住笑容,说:“老周,打骑风口我听你的,可不管怎么说,我们一个连的兵力还是不足啊?万一……”
周卫国微笑道:“这个我自然有办法!”
随后大声叫道:“通讯员!”
通讯员闻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周卫国命令道:“把炊事班长给我叫来。”
通讯员应了一声,跑出了院子。
李勇奇道:“老周,你叫炊事班长来干什么?”
周卫国淡淡地说:“我们连不是还剩那么多狼肉吗?我周卫国明天要请客吃饭!”
李勇一愣,说:“请客吃饭?请谁?”
周卫国一字一句说道:“独立团一营二连连长陈永贵,双溪乡抗日农民军队长鲁震明!”
李勇眼前一亮,说:“老周,你是要……”
周卫国嘴里迸出两个字:“借兵!”
第二天上午,接到邀请的鲁震明来到了阳村。
阳村鲁震明来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在村口和几个战士打过招呼后便直奔三连连部。
鲁震明推开连部的门时,周卫国正好和李勇、赵杰商量完将特战队的一些训练方法推广到全连的事。
见鲁震明是一个人来的,周卫国随口问道:“震明,怎么就你一个人?小三、狗剩他们怎么没来?”
鲁震明憨憨地一笑,说:“那帮兔崽子听说您请吃饭,都嚷着要来,被俺一个个都骂回去了!俺说了,这是周连长请客,谁也不准给周连长添麻烦!”
周卫国笑道:“你也太瞧不起我周卫国了吧?我虽然穷,这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鲁震明急了,说:“周连长,俺可没这意思!俺是觉得,俺们欠您的实在太多,不该再让您破费了!不说别的,就凭您送给俺们农民军那么多的武器,俺们就没脸白吃您这顿饭!”
周卫国微笑道:“我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其实这顿饭也没什么,就是前几天我带部队进山训练时打了几头狼,晒了点狼肉干,所以就想请几个朋友吃吃肉,喝喝酒罢了。”
鲁震明立刻将手中一直提着的两个坛子放在了桌上,说:“您瞧,您要不说我还忘了!这是俺叔公送您的两坛酒。”
看周卫国对这两坛酒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鲁震明加重了语气:“俺叔公可是整个虎头山造酒的这个!”
说着竖起了拇指,又继续说道:“叔公说,这两坛酒是在他二十岁上造的。叔公现在整六十,算起来这两坛酒也就有四十年陈了!这酒造好后叔公就一直没舍得喝,今天听俺说您请吃饭,叔公特地叫俺带来送给您的!不为别的,就为您也是这个!”
说完,向周卫国竖起了拇指!
周卫国立刻正色说:“谢谢叔公送的酒!不过这份情我周卫国怕是承受不起!”
鲁震明脸一沉,说:“周连长,您这话就不对了!您要是承受不起,俺看虎头山也没谁能承受得起!别看俺们都是粗人,可俺们心里都明白着呢!您去打听打听,虎头山谁不知道阳村英雄连?谁不知道阳村英雄连的周卫国连长?要不是陈乡长说俺们双溪乡抗日农民军也是八路军,俺早就带那帮兔崽子投奔您的三连来了!您和三连的弟兄个个都是好汉子!对您,对三连,俺们没别的好说,就一个字,服!”
李勇在边上笑道:“鲁震明,说了这么多,我问你一句,如果周连长有事求你帮忙你帮不帮?”
鲁震明立刻斩钉截铁地说:“当然帮!俺也不用周连长求,只要周连长吩咐下来,就是让俺上刀山下火海,俺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周卫国笑道:“我要是真叫你上刀山下火海,那就是我犯迷糊了,你就该给我两个耳光,把我给打醒!”
鲁震明和李勇、赵杰都笑了。
鲁震明笑着说:“周连长这话说得实在!俺们都知道,跟着周连长打鬼子,缴获多,伤亡小,都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说:“好一个只赚不赔!是谁把我要说的话给抢了?”
随着话声,连部的门被推开,一营二连连长陈永贵走了进来。
周卫国立刻笑道:“老陈,你来得好早啊!”
转身向鲁震明介绍道:“这是我们一营二连陈永贵连长。”
又对陈永贵说道:“这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双溪乡抗日农民军队长鲁震明!”
陈永贵微笑着和鲁震明握了握手,又寒暄了几句,随后指着周卫国说:“老周,我刚进门时你说的什么话?”
周卫国假装不明白,说:“我说什么啦?”
陈永贵说:“别装傻了!你的话里是不是有别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想吃你的白食都想疯了,所以一得到消息就巴巴地赶过来?”
李勇笑道:“陈连长,我们说谁也不敢说您想吃白食啊!”
李勇现在虽然是三连指导员,也是连级干部,至少从名义上和陈永贵是平级,而且二连只是个满员的普通连,三连还是加强连,算起来李勇这个指导员比陈永贵那个连长管的人还要多。但陈永贵是老兵,民国十七年就参加了红军,长征时李勇还是新兵他就已经是红军的连长了,所以李勇可不敢像周卫国那样直呼陈永贵“老陈”。
不过周卫国本来年纪就比李勇大,当兵也比李勇早,而且他的学识和带兵打仗的能力又是陈永贵欣赏的,所以他和陈永贵互相“老陈”、“老周”叫得有来有去李勇也不觉得有什么别扭。
陈永贵微笑道:“小李,你嘴上说‘不敢说’,心里恐怕未必这么想吧?”
李勇苦笑,不再说话。
陈永贵又说道:“你不说话的意思,是不是就承认我没有猜错?”
周卫国笑道:“老陈,你这嘴巴够毒的!欺负我的指导员资格没你老是吧?我可告诉你,有本事就到战场上和鬼子真刀真枪的干!不要光在这耍嘴皮子!”
陈永贵一拍大腿,说:“就是啊!说了半天,你老周总算是说到正题了!”
鲁震明却是听得满头雾水。
看到鲁震明的表情,陈永贵一笑,转身对他说道:“鲁队长,你怕是还不了解我们老周吧?他这人可是从来不做赔本买卖的!”
鲁震明连连点头,说:“这个俺知道啊!”
陈永贵失笑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鲁震明说:“跟着周连长打鬼子只赚不赔啊!”
陈永贵微笑道:“那说的是老周,老周只赚不赔,那总归有人要赔吧?”
李勇接口道:“陈连长,您放心,赔的肯定不会是您的二连和鲁队长的抗日农民军!”
陈永贵嘿嘿笑道:“总算被我套出实话了吧?我就说嘛,老周的饭哪有那么好吃的!原来是看上我的二连和人家鲁队长的抗日农民军了!这饭吃过,八成就有鬼子要倒霉了罢?”
周卫国笑道:“老陈,既然实情你都知道了,那就是说这个饭你吃不吃都没关系喽?午饭我可就不给你准备了!”
陈永贵立刻说:“那怎么行?我大老远的从一线天过来,走了十几里山路,你就好意思连狼肉都不让我尝上一口?”
周卫国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请你吃的是狼肉?”
陈永贵故作神秘地说:“你不知道我是活诸葛吗?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周卫国“哦”的一声,说:“老陈料事如神,此诸葛之所以为亮也!”
陈永贵笑道:“过奖过奖!不过现在自称活诸葛的实在多了一些!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周卫国正色说:“此葛亮之所以为诸(猪)也!”
赵杰“噗哧”一声笑了。
陈永贵一愣,随即大笑,说:“有意思!有意思!”
李勇想了想,也跟着笑了。
鲁震明摸了摸脑袋,却不明白三人笑什么。
周卫国一笑,对鲁震明说道:“震明,我给你解释解释。我刚刚说的这几句话有个典故。说的是清朝的湘军名帅左宗棠。左宗棠为人多才,性格又直,所以不免有些狂傲,常常自比诸葛亮。他当陕甘总督时,有个叫林寿图的福建人也在陕西做官,当的是陕西布政使,也就是藩司了。林寿图的性格也很直爽,所以两人常常在一起喝酒谈天。有一天,前方传来捷报,左宗棠看过捷报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此诸葛之所以为亮也!’他是在夸自己神机妙算,就像诸葛亮一样!过了没多久,左宗棠突发感慨,说世上自称诸葛亮的人太多。林寿图也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此葛亮之所以为诸也!’林寿图是看不惯左宗棠的自大,所以反用他的话来讽刺他!不过,诸葛亮的‘诸’和杀猪的‘猪’刚好同音,左宗棠认为林寿图是在侮辱他,所以不久就向皇帝告了林寿图的黑状。”
鲁震明点点头,却没有笑,而是皱眉说:“这个左宗棠不地道!”
周卫国一愣,他倒没料到鲁震明会这么想,所以立刻正色说:“左公虽然为人狂傲,在这件事上也不免太小家子气。但他后来以六十五岁高龄抬棺西征,收复新疆的事迹却实在令人敬仰!”
鲁震明这才眉头舒展,竖起拇指,说:“这才是好汉子!”
众人都止住笑,连连点头。
周卫国一笑,说:“扯远了。其实这次我请你们来吃饭是有事要和你们商量,一会儿我们喝酒吃狼肉时再细谈!”
陈永贵立刻接口道:“等等,老周,你要不把话先说明白,这狼肉我吃得不踏实!”
周卫国手一摊,说:“其实很简单,今天我把你们叫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打一拨鬼子!”
陈永贵皱了皱眉,说:“老周,你哪次打鬼子需要这么多人同时上了?我看这回不简单!我老陈也不做赔本买卖,我这回要三挺歪把子,一千发子弹!”
周卫国微笑道:“仗打完,我给你六挺歪把子,再加六十支三八大盖,五千发子弹!”
陈永贵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么大方?不行,我得问问清楚,你究竟要打哪拨鬼子?”
周卫国一字一句道:“骑风口!”
陈永贵倒吸一口冷气,随后指着周卫国说:“老周,你疯了?!前几天团里开会时就讨论过这个问题!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暂时不宜攻打骑风口据点!说实话,我也想把骑风口打下来,可骑风口据点工事坚固,鬼子的兵力弹药又充足,目前我们独立团虽然兵员齐整,但部队都没有接受过专门的攻坚训练,攻坚能力普遍不足,又缺乏炮火支援,贸然强攻骑风口肯定是赔本买卖!再说,骑风口据点离涞阳县城只有五十里地,中间基本是平原地形,一旦打起来用不着两个钟头涞阳的大队鬼子就能赶来增援,如果再加上太丰、清源的鬼子,恐怕我们独立团就要栽个大跟头了!”
周卫国笑了,说:“老陈,我纠正一下,如果我们独立团强攻骑风口据点,结果远远不会是栽一个跟头这么简单,很可能就要全军覆没了!”
陈永贵皱了皱眉,说:“那你怎么还说要打骑风口?”
鲁震明也皱紧眉头说:“周连长,您要是觉得可以打骑风口,俺们双溪乡抗日农民军自然是没二话,可骑风口据点……”
说到这里,鲁震明就不再说了,但光从他脸上显露出的担忧神色就知道,他对打骑风口据点也是没什么信心!
周卫国淡淡地说:“打骑风口并不代表强攻骑风口!如果要靠强攻才能打下骑风口据点,那就不是我周卫国了!”
陈永贵想了想,说:“那你得告诉我,骑风口的鬼子你准备怎么打?”
周卫国敛住笑容,说:“引蛇出洞!”
陈永贵想了想,点头说:“这倒是个好方法,不过就怕鬼子不上当!还有,骑风口毕竟有两个中队鬼子和两个中队二鬼子,就算我们两个连加上鲁队长的抗日农民军,兵力恐怕也不到人家的一半,这仗该怎么打?”
周卫国微笑道:“第一,你认为骑风口的鬼子会倾巢出动吗?第二,在虎头山这种山地地形,你认为一次能展开多少部队?”
陈永贵眼前一亮,说:“老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把鬼子一点点引出来再一口一口地全部吃掉!”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是有这个想法。总的说来,我是想把鬼子引出骑风口,然后诱使鬼子进入我们选定的战场,最后以我们的方式和鬼子作战,全歼来犯的鬼子!不过鬼子是不是按我想的去做就难说了!”
陈永贵点了点头,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周卫国说:“这也正是我请你们来的原因!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次诱敌行动我需要有足够的纵深和一定的机动兵力!骑风口附近的村庄只有阳村和你们二连驻扎的斜塘村,在我开始行动之前,我希望这两个村庄的群众都能全部转移,而且每个村都要坚壁清野!家畜牲口全带走,粮食要是不能全带走也埋起来,水井全填死!我要让方圆二十里地都成为战场!”
鲁震明突然插嘴说:“周连长,那我们的抗日农民军呢?”
周卫国一笑,说:“我需要你们搬战利品!”
众人都是听得目瞪口呆。
周卫国正色说:“其实我需要你们农民军做两件事。第一,我希望你回去后跟你们陈乡长商量商量,在战斗开始之前,让斜塘村和阳村的群众都转移到你们上洞村去!”
鲁震明一愣,说:“周连长,您和俺们陈乡长不是校友吗?怎么还要我去和她商量?”
周卫国沉吟道:“嗯,这个,一来一去不是还要耽误时间吗?时间紧迫,战机稍纵即逝……”
其实周卫国是实在不好意思去见陈怡!
鲁震明点头说:“哦!俺明白了,回去俺就跟陈乡长商量!陈乡长肯定会同意的!”
周卫国不由苦笑,鲁震明的特点就是能将一切复杂的问题在头脑中简单化!
周卫国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第二,我需要你们农民军通风报信!我刚刚也说了,一旦打起来,这方圆二十里都是战场,我们不比鬼子,有无线电台,我们报信只有两条腿和一张嘴。到时候,我需要你们农民军队员按照一定间隔分散到山里的各个地方,鬼子一有风吹草动,你们就要立刻把消息层层汇报,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向所有参战部队通报敌情!我也不是说瞎话,这回仗要是打好了,战利品真是有得你们搬!”
鲁震明一脸的兴奋,连连点头说:“没问题!俺们别的不敢说,这个跑腿报信的活肯定能干好!”
周卫国赞许地报以微笑。其实有些话他也不好说出口,他之所以不让鲁震明的抗日农民军直接参战主要就是考虑到他们虽然武器装备还不错,但训练比起正规八路军来说还是差了一大截,而这回和鬼子打他需要的就是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强的精干部队。看来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多指导指导鲁震明的农民军训练,要不然,上洞村的安全还真有些让人放心不下!
陈永贵在仔细考虑了一会后说:“老周,那你需要我们二连具体怎么配合?”
周卫国想了想,说:“鬼子从骑风口进虎头山不外乎走一线天和经过我们阳村,巧的是,鬼子在这两个地方都吃过亏!”
众人想起一线天战斗,都是微笑颔首,但再想到阳村保卫战,神色却又黯然。
周卫国继续说道:“一线天地形险要,这没错,但过了一线天再往北,路就好走多了,再有二十里路就是团部所在的赵庄。一旦让鬼子过了一线天,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不能让鬼子走一线天!你们二连的任务就是负责一线天的警戒!”
陈永贵一愣,说:“老周,你的意思是要让鬼子走阳村?”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没错!自从里垄村被鬼子屠村后,我们阳村就变成离骑风口最近的村庄了!表面上看,从骑风口到我们阳村的路比一线天要好走。但阳村的周围都是深山老林,只要群众全部转移,我们三连就可以放手和鬼子周旋,阳村周围方圆十几里的山地,处处都是鬼子的坟墓!”
陈永贵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好!老子豁出去了!有肉不吃,不是好汉!”
炊事班长的声音在屋外适时响起:“开饭了!”
骑风口。
特战队在周卫国的带领下已经在路边的灌木丛中潜伏了快三个小时!
由于严格执行周卫国轮流休息的命令,所以队员们都保持着足够的精力。
赵杰再次看了眼边上的周卫国,又收回了目光。
周卫国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后微笑着低声说:“赵杰,我看你这样已经很多次了,要是有问题现在就问吧。”
赵杰尴尬地一笑,说:“连长,出发时您对我们说这次对付的是骑风口的鬼子巡逻队,可连续过去了六拨巡逻队,您怎么都没让我们动手?”
周卫国微笑道:“我们要对付的是鬼子巡逻队,可前面几拨都是伪军啊!”
赵杰接口道:“第一拨巡逻队的九个人不都是鬼子吗!”
周卫国一笑,说:“可那时我们并不知道鬼子巡逻队巡逻的间隔时间是半个小时!再说,我原本以为鬼子和伪军要么是合在一起,要么是轮流巡逻的,哪想到接下来连着五拨巡逻队都是伪军?看来,这里面也是大有文章的!”
赵杰想了想,说:“连长,这能有什么文章?”
周卫国正色说:“这至少表明两件事:第一,鬼子和伪军互相之间没有达到完全信任,所以他们没有合在一起巡逻;第二,鬼子对伪军明显带有歧视,所以带有危险性的巡逻任务大部分都由伪军承担!”
赵杰笑道:“看来汉奸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周卫国一笑,说:“这对我们来说,就是好事了!连骑风口这么重要的据点都存在这个问题,可见鬼子和伪军的关系实在不像他们吹的那么好!这也有利于我们将来分化瓦解甚至团结大部分的伪军!”
赵杰难以置信地说:“团结二鬼子?他们可都是汉奸啊?!”
周卫国正色说:“抗战开始甚至在抗战开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确有不少中国人或出于崇拜日本,或受日本人的威逼利诱,或为了一己私利,或对抗战胜利失去信心而背叛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投向小日本,这些人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败类,所以我们把他们叫作汉奸!”
赵杰恨恨地说:“我最恨汉奸了!这些连祖宗都忘记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中国人!”
周卫国叹道:“汉奸!难道人生来都愿意背叛自己的国家民族?其实产生汉奸的原因很多,也不能一概而论!鸦片战争以后,除了一个‘战胜而谈败’的中法战争,我们中国就没赢得过一次对外战争!这大大地打击了我们中国人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部分人也就有了从恐外,到崇外进而媚外的心理变化!明治维新后,日本迅速崛起,这使得一些中国人对日本大为佩服,尤其在日本留过学的人,对日本特别容易产生亲切感和崇拜感,这些人很容易就被鬼子利用,成为汉奸!民国成立以后,内战不休,内战打得久了,什么国家民族的观念也都淡了,在这种环境下,出现汉奸也就不奇怪了!正如孟子所说:‘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然后人毁之;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
赵杰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
周卫国继续说道:“抗战之初,战局不利,有些人对抗战胜利失去了信心,干脆就投降了日本人,当了汉奸!而长期以来内乱不止、吏治**,导致民不聊生,老百姓对政府失去信心,汉奸思想自然大行其道!其实,伪军里面有很多都是穷苦人,他们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会管当不当亡国奴呢?这些人当二鬼子汉奸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只是为了争取一个生存的机会!你说他们真的是卖国求荣?只怕未必!”
赵杰皱眉说:“连长,您同情汉奸?”
周卫国摇头说:“我不是同情汉奸,只是就事论事!其实汉奸本身就有铁杆汉奸和一般汉奸之分。对于甘当日本人走狗,出卖国家利益,残害自己同胞的铁杆汉奸,我们自然要毫不手软,杀之而后快!可对于一般的汉奸,像那些普通的伪军士兵,还是应该尽量给他们自新的机会!你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吗?评判一个人的功过,不能只看一时,要看一世。”
赵杰点了点头,说:“我记得!您还举了李将军的例子。”
周卫国颔首说:“今天我再给你举个例子。有一个**将领,当年的长城抗战时,这个人手下的一个旅在喜峰口大败日军!但是,‘七七事变’之后,北平被日本人占领,这个**将领竟然当了北平市市长、冀察政务委员会代理委员长还有冀察绥靖公署主任!所谓的冀察政务委员会,虽名义上归属于南京政府,但人人都知道它其实就是日本人支持的一个自治机构,目的就是要将河北、察哈尔两省从我们中国分裂出去!你说,那个**将领算不算汉奸?”
赵杰立刻说道:“这样的人,当然是汉奸了!”
周卫国缓缓说道:“可是,同样是这个人,在今年的徐州会战中,星夜增援守卫临沂的庞炳勋部,重创日寇,并收复蒙阴、苔县。之后,又力抗日寇援兵,保证了台儿庄我军取得大捷!这样的一个人,你说,他是汉奸吗?”
赵杰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是!不知这位将军是谁?”
周卫国缓缓道:“他就是曾任二十九军三十八师师长的张自忠将军!”
赵杰顿时目瞪口呆,台儿庄大捷全国皆知,张自忠将军的威名更是无人不晓,他怎么可能会在日本人扶植的伪政权里当过官?
周卫国叹道:“当年骂张将军为汉奸的人何其之多啊?可张将军从来就没有为自己辩白过!他只是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无愧为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赵杰想了想,说:“张将军是为了国家忍辱负重,那些二鬼子可没有这份心思!”
周卫国说:“不错!那些伪军士兵肯定做不到像张将军这样为了国家利益,置自身得失荣辱于不顾!但是,他们从骨子里流的还是中国人的血!他们现在不明白不要紧,我们可以教他们明白!一方面,我们要狠狠地打击鬼子,给这些伪军震慑,让他们明白,就连他们的主子小鬼子我们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他们这些狗腿子!另一方面,我们又要对伪军网开一面,让他们明白,同是中国人,我们可以给他们自新的机会。但是,我们对伪军的网开一面也是有限度的,如果这些伪军不知悔改,仍然死心塌地跟着鬼子,那我们就坚决彻底地消灭他们!鬼子我们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二鬼子?”
赵杰心里豁然开朗,连连点头,说:“连长,我明白了!对鬼子我们要以打为主,而打就要把他们打痛!对二鬼子,我们则要以拉为主,以次来消弱鬼子的力量,同时也避免我们出现不必要的损失。”
周卫国欣慰地笑了,说:“赵杰,你能用心去想我说的话我很高兴!”
赵杰想起自己刚开始时责问的语气,不由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过了一会,赵杰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连长,出发时您让我们每人带上一个削尖的竹筒和一支筷子是做什么用的?”
周卫国一笑,说:“到时你就明白了!”
这时,边上的刘三低声说道:“连长,水生给俺们发信号了!”
周卫国转头向三十米外的路口看去,只见隐蔽在那里的林水生正向这边打着手语。林水生先打出一个“9”的手语,又扭头将手掌在颈后平肩处比划了一下。周卫国知道他的意思是说有9个鬼子过来了,于是回了个明白的手语,又左手握拳伸出,右手成掌,盖在左拳上,示意林水生低姿掩护。林水生回了个明白的手语后立刻取出弩上好箭,将身子伏底。
周卫国满意地点了点头。特战队员们都很有悟性,像表示“鬼子”、“二鬼子”、“低姿掩护”等意思的手语都是他们后来根据学过的战斗手语自己发明的。
随后,周卫国伸出食指,轻轻在自己脖子上滑过,向边上和路对面的队员们做出了用刀解决的手语。
队员们都悄悄拔出了短刀,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不一会,鬼子巡逻队转过了路口,果然是九个鬼子。
由于骑风口靠近虎头山根据地,这些鬼子虽然呈巡逻时的一路纵队,但相互之间却都保持着约五米的距离。只是由于周卫国的有意为之,骑风口据点的巡逻队从来就没有遭到过袭击,这些鬼子的警惕心也就多少有些松懈了。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周卫国早根据第一支鬼子巡逻队经过后的队形重新调整了特战队员们潜伏的位置,所以此刻,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正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眼看鬼子巡逻队已经进入了特战队的埋伏圈,周卫国立刻手一挥,做出了攻击的手势,随后一跃而起,几步就冲到自己的目标后面,看也不看身后的鬼子,迅速将短刀刺入了目标的肝脏,那鬼子挣扎了一会,就软软地倒下去了;几乎同时,其他特战队员也对各自的目标发动了攻击。
不到十秒钟,这九个鬼子就在做出接敌的反应之前被特战队干净利落地干掉!
队员们谁都没有说话,收起短刀后迅速捡起鬼子的武器,又动作娴熟地解下鬼子身上的弹药和各种装具,简单披挂在自己身上,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周卫国微笑着看着这一切,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从身上拿出准备好的竹筒和筷子,走到自己消灭的那个鬼子尸体面前,蹲下,用刀在尸体的心脏部位扎了一个大口子。血很快就从伤口流了出来,周卫国一边用竹筒接着流出的血,一边不断用筷子搅动竹筒里的血(这个作法叫做脱纤维,用以去除血液中的纤维蛋白,去除纤维蛋白后,血液将不再凝固)。
队员们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卫国做这一切。
赵杰忍不住问道:“连长,您这是干什么?”
周卫国笑笑,说:“我这是借鬼子的血用用。回头我们撤退时把血撒在地上,显得我们有人受了重伤。你说鬼子指挥官要是看到他们的巡逻队被人杀死又猜测袭击的人中有人受了重伤,他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追踪机会?”
赵杰恍然大悟,但马上又问道:“那我们为什么不用鸡血、猪血而非要用鬼子的血?”
周卫国微笑道:“鸡和猪是多好的家禽家畜啊?怎么能随便就杀了呢?”
一听这话,队员们都乐了,原来在连长心目中,鬼子的命还不如一只鸡和一头猪!
赵杰想了想,最后问道:“连长,放出来的血为什么还要用筷子搅拌呢?”
周卫国笑道:“这是为了不让血液凝固,要是血凝了,我们的花招怎么玩得出来?”
队员们都笑了,立刻都拿出携带的竹筒和筷子,开始学着周卫国的做法在鬼子的心脏上刺洞放血。
当鬼子尸体心脏不再流血后,周卫国又用短刀将那个鬼子的致命伤口割大,还在尸体其他地方胡乱捅了十几刀。
这回特战队员们就都傻眼了。
连长就算再恨小鬼子好像也用不着这么做吧?
周卫国看着战士们的表情,笑了,说:“还愣在那干什么?把每具尸体都这样处理,别让人看出来这是杀人高手干的!”
赵杰立刻就明白了,微笑着低声说:“连长这叫示敌以弱!让鬼子看不起我们这些袭击者,这样鬼子才会追击啊!”
说完拔出短刀在自己杀死的那个鬼子身上照样办理。
其他队员也醒悟过来,拔出短刀在各自的目标身上胡乱捅着;钟祥更夸张,干脆将短刀翻转,用刀背上的锯齿在鬼子尸体上来回锯着;有个队员在鬼子尸体上捅了几刀后,还从路边找了块大石头,在尸体上又砸了几下。
周卫国心中一动,立刻吩咐队员们再想想有没别的花样可以掩盖这些鬼子真正的致命伤?
队员们立刻动起了脑筋,柱子把一支箭射入了鬼子尸体;刘三则发挥自己的专长,现编了条绳子,打了个套马圈结,套在他那具鬼子尸体的脖子上再收紧,做成那鬼子被绳子套紧窒息的样子;有个队员则在路边找了根粗树枝,做成棍子,往鬼子尸体上狠狠抽了十几下;还有队员将细土撒入鬼子尸体的眼睛……
看着地上伪装成被五花八门方法打死的鬼子,周卫国笑了,这下鬼子就算想破头也找不到他们的真正致命伤了!
随后,周卫国又吩咐队员们将路上的足迹和各自潜伏的地方搞乱,再每人弄出五六个躲藏人的位置。队员们都是微笑着一一照办。
这一切做完后,周卫国向负责警戒的林水生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林水生立刻矮身跑了过来。
等林水生归队后,周卫国又吩咐几名队员取下步枪,上膛后各朝两边灌木丛开一枪。
队员们立刻照办,很快,几声略有些沉闷的枪声响起。
周卫国微笑着将一竹筒血撒在鬼子尸体边上——要不然鬼子流的血未免显得少了些——随后一挥手,低声命令道:“撤!”
带着特战队迅速撤退,边撤边把竹筒中鬼子的血分批撒在撤退的路上。
当看到九具死状极惨的鬼子尸体时,岗崎愤怒了!
虽说最近一段时间虎头山周围很多据点的巡逻队都遭到了很有可能是虎头山八路军的不明武装袭击,每次都是全军覆没!但骑风口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类袭击事件!这曾经让岗崎很是自豪了一阵子。
骑风口据点的重要性岗崎自然明白,平时,这里是阻止虎头山支那军队进犯的第一道门户;必要时,又可以成为进攻虎头山的前进基地和战场的有力支撑点。而对于骑风口据点的防御他也很有自信。在他看来,骑风口据点简直就是一个战斗堡垒!不但有足够的兵力,还有充足的粮食和弹药储备,甚至连水源都不缺!就凭训练糟糕装备简陋的**八路军那样业余的军人想要打下工事坚固、火力配系完善、弹药充足的骑风口据点简直就是做梦!所以岗崎一直认为骑风口据点的巡逻队没有遭到袭击是因为自己手中强大的实力!
可如今,在重兵防守的骑风口据点附近,就在他岗崎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整整一支巡逻队九名忠勇的帝**人被残忍地杀害了!
岗崎铁青着脸,等着军医官检查战殁者的尸体并勘查现场,心中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定:“一定要让无耻的袭击者用血来偿还他们所犯下的罪行!”
不久,军医官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这个结果简直要令岗崎发狂,因为军医官的检查结果表明,这些忠勇的帝**人全部死于“至少五六十人使用包括匕首、锯子、棍棒、绳索、石块、弓箭、沙石等各种武器围攻后导致的失血过多”!
愤怒的岗崎立刻下了结论:这一定是可恶的支那村民们干的!这从他们袭击时虽然使用了五花八门的武器,却没有使用枪支就可以看出来!还有,眼前这九位帝国勇士的尸体都是惨不忍睹,正说明这群袭击者极其没有杀人的经验!
从路两旁灌木丛中凌乱的痕迹来看,这“五六十名”袭击者显然是先潜伏在路边的灌木丛中,等巡逻队接近了才突然发动的袭击。而巡逻队虽然遭遇突然袭击,最终全部为天皇尽了忠,但他们却尽力发动了反击,而且成功地开枪示警。
想到这里,岗崎的眼睛湿润了!
这是一群多么恪尽职守的帝**人啊!
突然,岗崎看见了地上渐去渐远的血迹,立刻冷静了下来,快步走到最近的一摊血迹前,蹲了下来,伸出右手拇、食、中三个手指,轻轻撮起一些带血的碎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对于杀人无数的岗崎来说,分辨人和动物的血实在容易不过,所以岗崎立刻判断出——这是人血!
岗崎一边用手指轻轻搓动指间的碎土,一边沉思,待碎土都掉落地上,岗崎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从这些离开现场的血迹来看,袭击者中肯定有人受了重伤!这么说来,巡逻队不但成功地开枪示警,还造成了袭击者一定的伤亡!
岗崎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这是一群多么出色的帝**人啊!
可是,如此出色的帝**人竟然死于卑鄙无耻的支那村民之手!
岗崎立刻起身,冷冷地向跟在边上的一个鬼子小队长说道:“从枪声响起到我们赶到这里不过十分钟!这些袭击者一定跑不远。而且,他们中一定有人受了重伤,所以才留下了这些血迹。松下,你现在立刻带领你的小队,顺着这些血迹追击这群无耻的支那人!一个也不要留!这是命令!我要让这些无耻的袭击者付出血的代价!”
松下立刻双腿一并,大声说道:“嗨依!”
随即召集自己的小队,准备出发。
这时,边上的一个伪军中队长将头凑到岗崎面前,谄媚地说:“太君,我们也愿为您效劳!”
这伪军中队长名叫吴有财,原本是**的一个连长。鬼子刚到涞阳不久,他就率部投降。虽然当时很多士兵因为不愿当汉奸都偷跑了,以至于他投降鬼子时,自己那个连几乎就是个空架子!但鬼子对他这样“主动接受皇化”的人多少还是有些欣赏的,所以给他补充了一些强拉来的壮丁后,让他当了个中队长。
吴有财得蒙皇军如此赏识,自然是感激涕零,时刻心思粉身以报。在自己和拜把兄弟刘二麻子的两个中队配属藤本中队驻扎骑风口据点后,尤其在藤本对他和刘二麻子表现出了某种程度的友好之后,吴有财就更有了千里马遇上伯乐的感觉!
可惜,藤本那个伯乐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刚当了骑风口据点的土皇上没多久,就和他的那个中队莫名其妙地被八路给干掉了!
新上任的骑风口据点指挥官岗崎军衔和军阶比原来的藤本都要高,是个少佐大队长,指挥的部队除了他吴有财和刘二麻子的两个中队,还有更多的皇军,——和周卫国了解的情况不一样的是,由于骑风口地位的重要,再加上经历过上次藤本中队的意外后,鬼子在骑风口的驻军不是简单的两个中队鬼子和两个中队伪军相加,而是一个完整的混编大队!包括四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六挺重机枪)和一个大队炮小队(2门70mm步兵炮)!——但岗崎对待他和刘二麻子,却明显没有前任的藤本友好,所以吴有财一直就在琢磨着怎么和这位新上司搞好关系。如今为皇军分忧的机会就在眼前,吴有财自然是当仁不让了!
吴有财满怀期待地看着岗崎,等着他赞扬的话,刘二麻子则站在一边看着吴有财,心里酸溜溜的,大为后悔没有抢先说出这种大表忠心的话。
谁知岗崎听了吴有财的话后,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狠狠地给了他两个耳光后,大骂道:“八嘎!”
吴有财愣住了,难道自己自告奋勇为皇军分忧也有错?刘二麻子则先是一愣,随后就有些幸灾乐祸地偷偷笑了。
这时,就听岗崎用中文骂道:“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难道皇军肃清一些无耻的袭击者还要依靠你们这些人的帮助?你是不是看到死了九个皇军,就想看皇军的笑话?”
吴有财这才明白自己的马屁竟是拍到马腿上了,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额头上也立刻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连汗也不敢擦就赶紧连连鞠躬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绝没有看太君笑话的意思,小的是想为太君分忧,为死去的太君报仇啊!太君明鉴!太君明鉴啊!”
岗崎看着满头大汗的吴有财,皱了皱眉,又想了想,才说道:“好了,吴队长不必自责,是我错怪你了。”
吴有财立刻泪如雨下,呜咽着说:“太君!太君您真是目光如炬啊!太君对小的恩重如山,恩同再造!太君如此信任小的,小的一定为太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在一边的刘二麻子看到自己的把兄弟如此炉火纯青的表演,心中自不免大生敬佩之意!
岗崎厌恶地看了吴有财一眼,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已经知道你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忠心!不过,这件事不需要你们帮忙!我们自己能解决!”
吴有财立刻点头哈腰道:“太君英明!太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这话虽然是好话,但此刻听在岗崎耳中,却又显得如此刺耳!
岗崎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劣等民族中的劣等人!”
转过身去,不再理吴有财,而是温言对松下说道:“松下君,拜托了!”
松下立刻双腿一并,向岗崎敬了个军礼,说:“请少佐阁下放心!卑职定将那些可恶的袭击者全部杀光!以慰这些帝国勇士的忠魂!”
岗崎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出发吧!”
松下又敬了个军礼,这才转身带领自己的小队顺着血迹追踪那群“无耻的支那袭击者”去了。
一天过去了,追击那群“无耻的支那袭击者”的松下小队没有回来!
两天过去了,松下小队还是没有回来!
三天过去了,松下小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整整一个小队70名帝**人仿佛就这样突然从空气中消失了!
第四天早晨,已经有了不祥预感的岗崎终于下定决心,带上一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小队鬼子和吴有财的那个中队伪军,又从冬季作战的储备军火中领了两门81mm迫击炮和三个基数炮弹,随后带着这支四百多人的部队出发,接应松下小队。
在岗崎看来,凭借自己四百多人的兵力和强大的火力,又多加小心,八路军就算再厉害自己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岗崎带领的这支部队很快就来到石门口,在听完派往一线天的斥候兵对前方地形的描述后,岗崎几乎想也没想就命令部队朝阳村方向搜索前进。
部队前进了约3公里,从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爆炸声。
鬼子兵立刻呈战斗队形分散开,依靠着路边的土堆和小树迅速形成了一条简易防线。
伪军们则要么一窝蜂往路边的灌木丛里钻,要么立刻趴倒在地。慌乱之中,有些伪军的帽子碰落在地,有些伪军则把鞋跑丢了,更有甚者连枪都掉了!
看到这些伪军的表现,岗崎心中不由恼火不已!
自己虽说是大队长,手中有着近千人的部队,无奈里面却有两个中队像这种侮辱了军人这个称号的垃圾部队!要不然,就凭自己的这个大队,岗崎就有信心扫平整个虎头山的**八路军!
有时候岗崎真的不明白旅团长阁下为什么这么重视虎头山的**八路军?只不过是一支一千多人的乌合之众而已!最多出动一个满编大队就足以消灭他们了,何必一定要等到什么冬季作战准备就绪?徒然浪费宝贵的作战物资和兵力!
岗崎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这些想法放在一边,随即吩咐一个传令兵去问问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爆炸的原因就弄明白了。
原来是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尖兵踩上地雷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岗崎反而松了口气。
以这条路对八路军的重要性来说,要是路上没有布雷才是不正常的!
岗崎立刻命令工兵上前排雷。
工兵上去后不久,前方传来几声枪声。
传令兵很快回报说,派去排雷的工兵被不明方向的子弹给打死了!
岗崎皱了皱眉,这几枪不知是八路军还是支那的游击队开的?
岗崎正想着,突然听见边上的几个士兵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就倒了下去。
岗崎一惊,立刻伏底身体。
边上的伪军则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枪就射,不过射击的目标是什么就只有天知道了!
从近处看过去,岗崎发现倒下的那几个士兵都是帝**人,此刻他们都已死去,身上无一例外都插着一支羽箭!
该死的支那人!
岗崎愤怒了,阻止了伪军的胡乱射击后,立刻命令机枪和掷弹筒对路边一百五十米范围内的灌木丛进行覆盖射击。
几轮射击后,附近的灌木丛已是一片狼藉。
岗崎立刻挥手命令停止射击,随后派出了两个小组鬼子进入灌木丛中搜索。
很快,这两个小组鬼子回报:“没有发现支那人的尸体!”
岗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卑鄙的支那人!”
随后命令清点伤亡情况。
伤亡的情况报上来后,岗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
刚刚被箭射死的有7人,被打死的工兵有3人,触雷重伤1人!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伤亡就已有11人!而且这11人竟然都是帝**人!
这时,突然又响起了三声枪声,外围负责警戒的三个鬼子立刻应声而倒。
这回,根据倒下的那三人的位置和枪声响起的方向,岗崎立刻判断出:支那人躲在右侧约两百多米外的山顶!
岗崎几乎是吼叫着发出了火力覆盖右侧山顶的命令。
很快,各中队下辖的所有掷弹筒和两门迫击炮就发出了沉闷的射击声,山顶立刻被一发发落下的榴弹笼罩在火光中。
与此同时,岗崎向山顶派出了两个小组鬼子。
等那两个小组鬼子接近山顶五十米时,岗崎才命令掷弹筒和迫击炮停止射击。
那两个小组鬼子小心翼翼爬上了山顶,搜索一遍后,向岗崎发出了“安全”的信号。
岗崎松了口气,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他的不安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山顶突然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很快,那两个小组鬼子就都倒下了。
岗崎脸色突然涨得通红,一咬牙,大声命令道:“火力掩护!”
随后命令吴有财的伪军向山顶进攻。
吴有财一听这命令,脸都白了,但看了眼正盯着自己,眼中如要冒出火来的岗崎,只好硬着头皮,提着驳壳枪,大声叫道:“弟兄们,给我上啊!”
伪军们面面相觑,却都没有挪动脚步。
刚刚日本兵的遭遇已经让他们意识到,这次进攻,绝对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看见命令下达后伪军仍然停留在原地,岗崎脸一沉,向边上的鬼子小队长做了个手势,这鬼子小队长立刻带队将吴有财和身边的一帮伪军围了起来,接着,这些鬼子都是枪上膛,瞄准着被围住的伪军,看这样子,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扣动扳机!
吴有财立刻连连摆手,说道:“太君,误会!误会啊!我们马上冲锋!马上冲锋!”
说完,转身一脚踹倒面前的一个伪军士兵,大声骂道:“都他妈听着,谁要是敢不往上冲,就是跟老子过不去!跟老子过不去就是跟太君过不去!跟太君过不去老子就毙了他!”
看看周围对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又看看凶神恶煞般的中队长,伪军士兵这才打醒精神,发一声喊,拽着枪往山顶冲去。
看着向山顶冲过去的伪军,岗崎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冷笑,低声命令炮手:“如果这些支那人冲上山顶和八路军混在一起,立刻开炮!不要犹豫!”
炮手立刻双腿一并:“嗨依!”
吴有财一边躲在几个伪军后面往山顶冲,一边在心里暗骂:“妈的!日本人就了不起了?都他妈是人,凭什么要老子冲在前面替你们挡子弹!”
骂虽然是这样骂,吴有财倒还有些自知之明,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些人的命在那个叫岗崎的日本军官眼中还真就比那些日本兵要贱!
想到这里,吴有财心中突然对当初投奔日本人有了一丝悔意,但很快,吴有财就把自己的不满全都发泄到了从未见过面的八路军身上了:“妈的!土八路就是胆小,就知道躲在暗处打黑枪,有种出来和老子一对一地干!看看谁怕谁!”
越接近山顶,伪军们的身体伏得越低,前进速度也越慢。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机枪的射击声,子弹带着尖锐的啸声落在跑在最后面的伪军们身后不到一米远的地上,几乎就要打在他们的脚上!
跑在后面的伪军立刻大叫一声:“妈呀!”
拼命加速,往山顶冲去。跑在前面的伪军回过神来,发现身后的机枪子弹正在逐步逼近自己,也是发一声喊,拼命往山顶跑去。
比起有可能面对的八路军,眼下随时就要落到自己身上的机枪子弹显然更可怕一些!
很快,伪军中队就冲上了山顶,岗崎这才命令机枪手暂停射击,又吩咐炮手准备,等八路军出现后立刻射击。
奇怪的是,伪军冲到山顶后,预想中的激烈战斗并没有发生!
事实上,山顶甚至连一枪都没有放!
等气喘吁吁的吴有财定下神来,他才惊喜地发现,自己还好好的活着!身上既没有多出几个洞也没有少了东西!
惊魂甫定的吴有财立刻命令全体搜索山顶。
在确认山顶除了自己这个中队以外连八路军的毛都没有一根后,吴有财仰天发出了一阵狂笑:“看谁还敢小瞧老子?老子就是福将!连土八路都怕!”
边上的伪军自然是谀辞如潮。
山下的岗崎用望远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放下望远镜后,脸上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这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后,岗崎命令身边的鬼子小队长带队上山顶,接替那些支那人的防守,他还是不放心将侧翼安全交给那样一支垃圾部队!
那鬼子小队长立刻领命,带着自己的小队迅速冲上了山顶。
在小心翼翼检查过山顶后,这鬼子小队长终于向山下发出了安全的信号!
这回应该是真的安全了!
虽然占领山顶后,侧翼的安全已经有了保障,但岗崎却还是皱紧眉头,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