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又短暂的瞬间中,艾晴不止一次的去确认那个信号反应,可每一次都只能得到同样的结果。
这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的存在。
或许真实。
因为即便是航天总局的探镜和庞大服务器的运算都无法确定对方的存在——只能够通过白银之海的运转和波澜,侧面印证出这样的结果。
就仿佛,隐藏在群星之后的黑洞一样。
黑暗就是它最好的庇护所,一切光芒都被那不正常的吸引力所吞噬,无法通过双目确定它是否存在与否,只能通过对周围星辰之光不正常的歪曲和衰减进行侧面的推论。
也只有现在,当大量代理人汇聚在一处,互相干涉,互相统和,形成隐约的同盟时,才能发现有一个看不见的引力源,就隐藏在他们之间。
就在这一座市政厅之内!
可是,当艾晴的眼瞳从指挥中心的长桌之上逐一扫过时,却发现,毫无结果。
除了所罗门和技术部的代理人之外,其他所有具备先导会权限的二十四位调查员,除了所罗门和技术部之外,如今再生计划的参与者,全部都在这里。
也就是说……他并不在指挥中心内?
不,也有可能是有双重身份也说不定。
但那不论如何都是无法从规则上解释的现象,换而言之,有人作弊,或者说……恶意的利用了某项bug?
办公厅、金融编织局、司法局、税务部、深度管理部、检查局……
随着艾晴的思考,那一张张面孔所对应的履历和情报就从心头浮现,彼此碰撞,重叠,隐约形成了某种未知的轮廓。
一开始,只是不解和茫然,紧接着是震惊,再然后便是恍悟和愉快。
当思考暂时的告一段落之后,艾晴托着下巴的手指之下,嘴角隐约的勾起了一丝弧度。
我终于,抓住你了!
哪怕是蛛丝马迹……
她已经验证到了未知者的存在。
这就是先导会需要自己在这里的理由?
仿佛拨开眼前的一层迷雾,哪怕前方依旧是黑暗,可是却能听见投石之后传来的回声。
她所做的一切并非是徒劳,而是迈在正确的道路之上。
哪怕前方可能是吞噬自己的深渊或者是怪物。
她从屏幕上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
在这之前,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先要做好准备……
.
.
北伦敦,暴雨倾盆之中,槐诗听见了地铁的声音。
从大地的裂隙之下,一辆地铁顺着轨道呼啸而去,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而就在他的眼前,坍塌的楼宇和废墟之中,无穷血火弥漫。
就好像,火山喷发一样。
阴暗的云层也被那一片猩红所照亮,焰光奔行在大地之上,从所罗门身后的尸山血海之中。
无以计数的亡者仿佛重生了,凭借着生者的躯壳,向着眼前的对手投来了冷漠的视线。
还有,最后的杀意。
杀死、毁灭、破坏、剪除、肃清、蹂躏……这就是野兽们被赋予的职责。他们是现境的野兽,人世的爪牙。
逝去的野兽们,凭借着最后的执念,重现与世!
轰!
断裂的仪仗剑再度横扫时,漫天的雨幕拦腰而断,攀升上全新高度的恐怖力量将槐诗击退,连同着苦痛之锤的冲击一起。
槐诗撞破了暴雨,踩着水泊,向着后方滑行,几乎难以维持自己的重心。
险些跌倒。
鼻腔和口中浮现隐隐的血腥气。
好像在面对一座火山。
震荡中崩裂而出的峡谷、摧残而至的风暴、喷发的火山,或者是某种恐怖破坏的具现化……
在短暂的使用之后,槐诗渐渐明白了这一份加持在自己身上力量的本质,来自白银之海本身的赐福,不同于圣痕那样的神话,而是自我意志的延伸,灵魂本质的阐发。
正因为如此,圈禁之手的力量被无限制的增强。
而同时,他的敌人也一样。
所罗门。
暴雨无法熄灭火焰,燃烧的大地之上,那个苍老的身影握着断剑,迈步向前,气息不断的变化,再一次的高涨!
他在以恐怖的速度成长,学习,不,更像是,逐渐的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以自己为模板和参照物,通过斗争和厮杀,飞速的适应着这样的力量和使用的方法。
就像是……士兵去熟悉自己的武器一样!
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退出前线工作这么多年之后,再一次的拾起了破坏和毁灭的技艺,便以肉眼可见的急速和匪夷所思的天赋,适应着这一份力量。
甚至,随心所欲的,塑造着他的模样!
即便是不具备灵魂,可是却有着使用灵魂的恐怖才能。
“原来如此,我懂了。”
当同呼啸而过的鸦潮再度碰撞之后,血火之中的所罗门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脚步略微的停顿,思忖了几秒钟之后,试探性的向着阴暗的天穹伸出手。
他说,“炮火支援。”
轰!
无边血色之中涌现巨响,天穹之后,耀眼的星辰坠落,向着大地。
自所罗门的呼唤之下,曾经的战场于此重现——他所无比熟悉的一切,无以计数的亡魂所和他共同经历的所有,那些铭记在灵魂最深处的毁灭。
自纯粹的思考和想象之下,源质被具现为物质,饱和式炮火轰炸,从天而降!
焚风扩散,焦黑的大地不断的颤抖着,硝烟和水雾自炮火中升上了天空。.??m
可那贯穿了无数炮击的钢铁焰光却自大地之上笔直向前。
极意·交响。
悲悯之枪同愤怒之斧融合,长戟破空,势如破竹的贯穿了刚刚凝聚成型的壁垒,向着所罗门的面孔刺出。
所罗门说:“泰坦。”
厚重的装甲巨人骤然从虚空中浮现,缠绕着血色,在亡魂的驾驭之下,毫不留情的抬起了左臂之上的机炮。
毁灭的火线扫射,锁定了槐诗的位置。
紧接着,铁拳握紧了动力长剑,斩落!
瞬间的碰撞,泰坦分崩离析,消散无踪,而突进的长戟依旧向前,自槐诗的咆哮里,同断剑碰撞,击溃了所罗门最后的武器。
但又有一柄猩红的军刀从所罗门的手中出现。
几乎铭刻在灵魂之中的触感、重量和锋利,完美无缺的再现,再然后,残魂之中无数使用的记忆从意识中涌现,发起凌厉的反击!
逼退槐诗半步的瞬间,霰弹枪就从另一只手中出现,对准槐诗,扣动扳机。
死亡的弹雨喷薄,却只能穿透槐诗的幻影。
而槐诗,已经出现在了所罗门的身后。
在短暂的半步后撤之中蓄力完毕,弹射,转向,苦痛之锤砸下!
可紧接着,所罗门身后,便有一只手凭空伸出,具现化,动力装甲所笼罩的手掌死死的撑住了还未来得及挥落的铁锤。
所罗门转身,横扫!
遗憾的是,却在那之前,倒飞而出。
在槐诗的拳头之下。
毫不留情的一计重拳,传来了骨骼碎裂的触感。
所罗门踉跄落地,几乎站不稳。
“进步的速度确实很可怕,让人吃惊。”槐诗遗憾的轻叹,“但是,你好像并没有多少这种面对面的作战经验啊,将军。”
所罗门没有说话,满不在乎的擦去了鼻尖的血色,然后,强行将脱臼的下巴和塌陷的鼻梁掰正,撑起。
只是冷漠。
即便是早有预备,可还是反应慢了。
就像是槐诗所说的那样,作为指挥官的时间太过漫长,以至于,并没有同敌人面对面的习惯。
哪怕是是年轻时参与过再多的行动和战争,杀死了不知道多少对手和强敌,可那些冲动、狂躁和不计代价的风格早在他担任指挥位置之后,被他自己亲手所磨平、铲去。
考量的方式,思维的角度,乃至,习惯,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还有,更重要的……
“你老了,将军。”
槐诗说:“何必强迫自己跟年轻人一起,继续站在这种残酷赛道上呢?”
所罗门微微一愣,旋即,忍不住,失笑!
“残酷?”
他咧嘴,啐去了口中的血丝:“你管这个叫残酷么,槐诗?你应该见过更残酷的场面吧?更加可怕的光景,你在地狱里所面对的一切,即便是你也会害怕和不安的对手和困境——”
所罗门抬起眼瞳,疑惑的看着他:“现在,你管这种好像幼儿园一样的斗争,叫做残酷?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槐诗沉默一瞬,缓缓摇头:“不论怎么样,把杀人放火习以为常的人,脑子都一定有问题吧?”
所罗门大笑:“难道现境需要爱插花和刺绣的人上战场么?还是说,难道不是现境需要我们变成这样么?”
你们需要野兽,那么我们就变成野兽。
那么,就请不要害怕野兽太过于疯狂!
“再来吧,槐诗,再来!”
恐怖的巨炮轮廓从所罗门身后浮现,锁定了槐诗的位置,轰然爆发,笑容平静:“不必怨恨彼此,我们都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足以将楼宇焚烧成灰烬的光流洞穿了暴雨,紧接着,战车疾驰的轰鸣响起,同愤怒化身碰撞在一处。
当槐诗破空而至的时,所罗门身后就有一个有一个的装甲骑士自血色的火焰中走出,集结为阵列。
制式灵魂能力降下!
针锋相对的破坏再一次开始了。
这一次,他的风格再一次变化了,放弃了面对面的肉搏和近战,依靠着血火中不断具现出的战争兵器,进行火力压制,区域化的破坏,再以亡灵所化的士兵为爪牙和手足,围困,压制。
再抓紧关键的时机,将围攻槐诗的士兵,连同槐诗一起,彻底摧毁!
而紧接着,铁鲸自长歌之中坠落,在大地之上掀起了蹂躏的波澜。
美德之剑的光焰喷薄。
同巨炮的火光碰撞在一处。
稍纵即逝的交错之中,铁鸦汇聚,化为猩红的长刀,横扫,贯穿了将军的肩膀,紧接着被将军以匕首斩断。
手榴弹向着飞扑而来的槐诗抛出。
火光喷薄之中,槐诗被再一次的逼退,可悲悯化身却突破了焰光,穿刺而来!
血火的色彩仿佛衰退了一分。
来自白银之海的加持,在渐渐的减弱……
所罗门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对自己的钟爱仿佛在渐渐的转移——随着局势渐渐的被同盟所扳回,所罗门在再生计划中的权重也开始有了下降的趋势。
而从战场另一头,踏入其中的闯入者,就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根稻草。
突破了暴雨和不死军团的封锁,浑身染血的大阿修罗,踏入了战场。
肩头的焰形剑上滴落血色,如此粘稠。
令所罗门的动作,停顿一瞬。
而美德之剑,自始至终隔空锁定着他的脖颈,蓄势待发。
“投降吧,将军。”
槐诗说:“现在是二对一了。”
“……”
所罗门沉默,看着槐诗,还有不远处的艾弗利,遗憾轻叹:“本来以为,能够酣畅淋漓的打一场的。
艾弗利,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讨人喜欢。”
“抱歉,将军。”
艾弗利回答:“职责所限。”
然后,将焰形剑,刺入了槐诗的后心。
啪!
一声轻响。
“你说得对,槐诗。”
在瞬间袭来的剧痛中,槐诗听见了所罗门的声音。
“现在是二对一了。”
那一瞬间,伴随着槐诗力量的消散,倾注了所有权重的力量,从他的身上涌现!
再生计划,即将迎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