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善解人意的上峰确实是一件幸事,乔苒一边在街上走着,一边吃着裴卿卿递过来的吃食。
中秋过后,天气转凉,街上走动的行人也越发多了起来。所以外出查案的乔苒会碰上同样偷跑出来买吃食充实自己随身携带的零嘴儿荷包的裴卿卿一点也不奇怪。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碰到乔小姐了,所以裴卿卿一点也不奇怪,还热情的邀请她品尝刚买过来的糖滚蜜饯。
“还不错。”乔苒说罢没有再同裴卿卿抢吃食,而是笑问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买蜜饯了?”
裴卿卿努了努嘴道:“这里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过来尝尝。”
她指得是前方不远处刚开的一家点心铺子,点心铺子的师父手艺不错,只可惜手头不大宽裕,铺子开在了临近城西的地方。
这附近有一大半是日子过得有些紧凑的百姓,对于这等一日三餐之外的非必须花销自然没有那么热忱。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灵通的消息,这地方临近灵曲河附近,离他们住的地方那么远了,点心铺又没有什么名头,也亏她那么快就得到消息赶过来买了。
“这要是开在城东非得涨上好几倍的价不可。”裴卿卿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都已经装满了方才买的蜜饯,却仍有些恋恋不舍的瞥向前头的点心铺子。
早知这里的蜜饯那么好吃,她该带只包袱来装的。
“待口口相传了,这价格也会涨的。”乔苒说道,“只是慢一些罢了。”
点心铺子只要做的点心足够美味,自会传开,毕竟有一句话叫作“酒香不怕巷子深”。
这个道理应于别处上也是行得通的,譬如她在做的事情:查案。一个屡破奇案的大理寺女官终究能将名传遍长安城。
当然,从巴陵公主出事那晚,肖公公会将她带过去足以看出这一点了。
有人已经开始关注她了。
纵使这关注带着恶意又如何?
想到这里,乔苒不由失笑。正想说什么,前边有些嘈杂声响起,几个人推推搡搡的从那点心铺隔壁的玉器铺里走出来,而后向她们这边走来。
她今日出来时特意换了常服,毕竟那一身大理寺的官袍,除了坐在桥头闲聊的大娘会道一声“丑”之外,旁人只要见了都会立刻猜到她的身份。
而今日,她不想泄露身份。
那行人自然不认识她们,他们说着话与她们擦肩而过。
什么“贵了”“玉器值这个价”之类的话三三两两的飘入耳中。
大概是买卖玉器讨价还价什么的,毕竟玉这种贵重之物买卖起来可议价的范围也着实不小。
乔苒带着裴卿卿又走了两步,忽地停了下来,一瞬间仿佛想起了什么人一般转头望去。
“乔小姐?”裴卿卿偷偷往嘴里丢了颗蜜饯,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见她在看方才经过的那一行人。
乔苒没有说别的话,只是笑着对她说道:“没什么事,你回家去吧!”
“真的没事吗?”裴卿卿眨巴着眼睛,视线从那几个经过的人身上扫过,而后再一次问她,“不用帮忙吗?”
乔苒摇头,道:“不用,你先回家去吧!我还有些事。”
她现在没有准备一个人去做什么,只是想去桥头问问那群成天在桥头闲聊的大娘们。
裴卿卿哦了一声,这才转身走了。
见她离开之后,乔苒这才迈步向正在修桥的善缘桥附近行去。
……
午时吃过饭后,依旧有几个坐在马扎上一边看人修桥一边聊天说闲话的大娘。
“这桥最早是五年前修的……”
那点事翻来覆去的说,听的人耳朵老茧都快听出来了。
时常经过此地的路人忍不住捂住耳朵,一副不想再被荼毒的样子。
不过还是偏偏有人不信邪,居然停了下来。
正说的兴起的大娘看着走到自己眼前的女孩子,怔了一怔,猛地一拍脑袋叫道:“你是昨天那姑娘!”
就是昨天那个穿的丑的!今儿换了一身,虽然也不见得多好看,但好在人好看,将衣服也衬得好看了不少。
见她主动停下来,大娘奇道:“你又要问什么?”
昨儿问的是善人们的住处,今儿呢?
“我想问问五年前的事。”女孩子倒也没有那么讲究,斜靠在一旁的桥墩石上笑看向那几位大娘,“五年前听闻有个人在修桥时出了意外,可怜年纪轻轻的,大好的前途就这么没了。”
“是啊!”有人主动递话头没得不接的。大娘顿了一顿,便开口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五年前修桥时就有个游方道士说这桥修能修,但修桥之前要送点东西献祭河神,以防触怒河神的。”
献祭都出来了。乔苒笑了一声,继续问她:“那他说要献祭什么东西来着?”
大娘道:“是金子。那游方道士说河神是龙身,龙好财,所以要献祭几箱金子下去,哄的河神高兴了才能继续修桥。”
乔苒听的一哂,似是起了兴致,继续追问:“那给了吗?”
“钱大善人说阴阳司都没提过的东西怎能作准?不必理会。”那大娘说着一脸神秘的四顾了一番,而后压低声音对她道,“这事没过几天,钱大善人的儿子路过他出资修的善缘桥附近时就出了意外,所以这还真不能不信邪啊!”
“本是好心修个桥却因为这件事赔上了独子的性命,也怪可怜的。”乔苒应和着叹了一声。
“谁说不是呢?”难得遇上那么配合她说话的,那大娘唏嘘着,“不过除了钱家父子,那游方道士也挺可怜的。钱大善人的儿子出事之后,那游方道士听到消息当场变了脸色,而后晚上连夜出了城,结果遇到了意外,被饿极了的狼群围攻,被发现时,连骨头都不剩了,只剩一件破衣服了。大家都说他这是泄露了天机遭了天谴才招来的恶果。”
死了两个人,这桥才修了起来,可修起来的桥不过五年就塌了。
“不要再说了,仔细祸从口出!”有人走过来,喝止住还欲说下去的大娘。
乔苒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伤疤,陈年旧伤在脸上如蚯蚓般蜿蜒,几乎已经看不出这人的本来面目了。
乍见这样的一张脸,乔苒吓了一跳。
“癞痢头,不要出来吓人!”在这里常坐的大娘并不惧怕这个人,哼了一声之后,对乔苒道,“这就是修桥的工头,你莫看他长得吓人,但手上本事好的很,所以几位善人特意请了他来造这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