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陛下也要她称量天下吗?
乔苒沉默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锦盒。
这等想法,她此前可从未有过,称量天下这种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比起这个来更重要的是活在当下啊!她伸手摸向袖间的袖袋,从袖袋中将一物取了出来。
“这才是眼下棘手的事情。”她对张解道。
摊开的掌心中静静的躺着一块纯金腰牌,腰牌上四个字让方才看到金秤都不以为然的裴卿卿一下子愣住了。
如朕亲临。
小小的马车内片刻安静之后,一前一后两声叹息声响了起来。
“如朕亲临?”裴卿卿惊诧不已,小嘴大大的张着,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乔小姐,你这牌子不就等同于尚方宝剑吗?有了这块牌子,你去哪里是不是都无人阻拦了?”
“不错。”张解看了眼神色凝重的乔苒,替她回了裴卿卿,又转而问她,“陛下为何突然给你这块牌子?”
如果说金秤是期许,是对她未来的看好的话,这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她原本便是如此耀眼的女孩子,也值得起陛下的期许。
不过金秤即便期许远大,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顶多放在家中镇镇宅子罢了。可这块“如朕亲临”的牌子却不一样,这是一块真正能在长安城畅通无阻的牌子,代表的是莫大的权利。便是这次山西路的事情办的再漂亮,似这等牌子也不是随便给的。
又或者……张解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愈发凝重。陛下或许是不得不给她这块牌子。
女孩子将那块“如朕亲临”的腰牌收了起来,道:“陛下要我查个案子。”
大理寺官员查案本就是应该的,按理说,寻常的案子只要放到大理寺,她就有接手的义务。可这一次不一样,没有通过大理寺卿甄仕远,而是陛下直接指派。
“什么案子?”张解眉心紧拧
要给这块“如朕亲临”的腰牌的案子,必然不是普通案子,应该很是棘手。
乔苒掀开车帘,指向路上寥寥经过的行人:“这长安城如今变成这样,便是因为发生了那个案子。”
能镇的大家不敢随意出门,尤其是有家族庇佑的闲人子弟不出门的必然不是寻常案子。
“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乔苒放下车帘,不再看向外头,“不过陛下告诉我,案子涉及了好些人,让我放开手脚来查。”
虽然没有道明涉案人员的身份,但让陛下给出这块牌子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没想到一回京就要啃这样的硬骨头。”乔苒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不过好在陛下并没有急着让我今日就去大理寺办案,想来也不急。所以,我还是先回家歇息歇息,待到明日再去大理寺见甄大人好了。”
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嘛!虽然这一路,她们坐的是马车,可马车晃了一路,老实说坐的都快吐了,人也浑身散架了,哪还有别的力气?
“如大督护和白将军这样的硬汉都见完陛下便回家休息了,我们自然也是如此了。”乔苒笑着又道了声,看向一旁托腮沉思状的裴卿卿,道,“等到家了让红豆煮糖水去。”
听到“糖水”二字,裴卿卿眼睛蓦地一亮,大声道了声“好”,而后忽地扭了扭身子,偷偷扯了下乔苒的衣袖。
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乔苒和正欲离开车厢去前头驾车的张解有些意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裴卿卿这丫头也会扭捏不好意思了?
裴卿卿扭了扭身子,道:“乔小姐,你这牌子……去百胜楼买腊八粥时能不能用了不消排队啊!”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的,这时候居然想到用“如朕亲临”的牌子去争一个“免排队”的机会?
乔苒苦笑不得,看向眨着眼睛的裴卿卿,虽然小姑娘很是可爱,但是再可爱,也是不行的。
“若是陛下知晓用这牌子去做这等事,恐怕隔日就要被收回去了。”乔苒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解释道。
裴卿卿失望不已。
张解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车厢去前头驾车了。
马车悠悠的晃了起来,裴卿卿坐了一会儿,爬到乔苒耳边小声道:“乔小姐,我看了看还是张解好,你没来时那个黎大人我也看到了,原本是想同我们一起等你的,结果家里人一来,坚持了没过多久便跟着走了。”
对裴卿卿的不忿,乔苒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她道:“黎三公子这一走,确实走了好些天了,家里人应当惦记急了。”
“所以还是张解这等孤家寡人好,反正除了你这里,也没别处可去的。”裴卿卿认真的说道,“我们不收留他的话,他也太可怜了。”
在外头“可怜”拉着缰绳的张解偏了偏头。
他倒是不想听到这些话来着,可同一辆马车上,又岂是说不想听就听不到的?
可怜吗?比起今日被家人拖走的黎兆,他倒不觉如此。毕竟,他可是“姑爷”啊!
……
……
长安大雪下了好多天了,方秀婷看着自己手边的荷包、帕子还有鞋垫,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场大雪别的没有教会她,倒是这绣工颇有长进。
最新的一个鞋垫都颇有几分架势了,她觉得可以拿来自己用了。
“这几日集市的菜贵得很,地窖里还有些白菜,就不出门买了。”掌握家里钱袋的红豆发愁道,“省着点吧,小姐这两个月的月俸还没拿回来呢!”
这大理寺发月俸一向是发到本人手中的,可没有直接发回来的道理。红豆操心不已,手里的钱财只出不进那怎么行?若是抓不紧了,家里人可是都要去喝西北风的。
坐在一旁帮着拨炭盆的乔书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们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颇好口舌之欲的人,对此倒也并不在意。
倒是趁着大雪封城,窝在家中,读书的读书,学女红的学女红,也算不枉费这过去的几个月。
便在此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红豆看向一旁对着自己绣的鞋垫沾沾自喜的方秀婷,道:“你娘又偷偷出门了?”
这些时日会出门的家里也只有那个方二夫人了,日日将院子打扫一番之后,便开始捣鼓那些花草,然后拿着去同斜对面的严先生交流,这些时日倒也因此同严先生越发熟悉了起来。
两人已经互送了好几回腊梅了。
对此,红豆表示不关她的事,却也不忘提醒方二夫人收敛点,毕竟方二老爷眼下还“失踪”着呢!
方秀婷翻了翻眼皮,道:“我怎会知道?我娘出门见严先生也不会同我说啊!”
这副样子看的红豆撇过脸去,摇了摇头,起身向外走去。
方秀婷看她出了房门,捏着手里的鞋垫,嘀咕了起来:“许是严先生送花过来了吧,我好似没有见到我娘出门……”
话未说完,便听门外响起了一阵红豆的欢呼声。
“姑爷!”
姑……姑爷?方秀婷和乔书吓了一跳,忙起身向外走去。
大门打开,门外一阵嘈杂,一眼望去,几张好几个月不见的熟人面孔出现在了视线中。
蹦蹦跳跳的裴卿卿、一旁拎着行李的张天师,也就是红豆口中的“姑爷”,还有抱着锦盒的乔小姐。
除了这几张好久不见的熟人面孔之外,还有神情尴尬抱着一盆腊梅的方二夫人,以及一副不明所以模样的严先生。
这可热闹了,乔书心道。
这情形几乎只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多半是方二夫人在给严先生送花时正巧撞见了悄悄回京要给他们一个“惊喜”的裴卿卿等人。
眼下,这惊喜大概是他们的,惊吓是方二夫人的。
乔书看了眼一旁神色古怪的方秀婷,走上前去帮忙拿行李。
红豆正在高兴的劲头上,大抵也没注意方二夫人的尴尬神情,高高兴兴的拉着乔小姐嚷嚷“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想死你了!”
这样的热情让乔苒虽说感动却还是有些吃不消,忙笑着拍了拍红豆的肩膀道:“有事进去再说,在这里站着怪冷的。”
一句话立时让红豆乖乖听话了,忙上前帮着搬起了行李。
乔苒这才转身看向神情古怪的方二夫人和一旁穿戴严肃工整的严先生,笑道:“出门一趟,方才回来,要进来吃个饭吗?”
这扫把星……不,是乔小姐果真从来没叫人失望过。方二夫人松了口气,看向一旁的严先生。
严先生却摇了摇头,道:“早上已经让书童做了饭了,今日便不打扰了,不如改日再上门讨这一顿饭吃。”
乔苒笑着道了声好。
她记性不错,左邻右舍虽然不如红豆那般熟悉,可严先生这张脸却是熟悉的,似乎是个在书塾教书的先生,房子是祖上的。
在长安,有房自然比没房要好得多。是以,虽说书塾教书不算挣钱,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算不错。
严先生说罢,又转头叮嘱方二夫人:“你的腊梅种的不大好,还是要多读几本书,看着书,学学前人的经验才是。”
方二夫人忙低头,细着嗓子应了一声是。
严先生见状,这才转身走了。
待到严先生离开之后,裴卿卿这才看向方二夫人,惊咦道:“你不舒服吗?生病了?怎的好似有气无力的?”
方二夫人脸色一红,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便进门去了。
乔苒干咳了一声,想到严先生那全身上下规矩严整的做派,这等人,又是个爱读书的,虽说偶有例外,却也多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