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诸事尘埃落定的深夜,王宏禄开着警车,副驾驶里照例坐着小李,他们来到了下午铁掌帮和青城派剧斗过的地方,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穿着协警的制服,但大喇喇地谁也不鸟在闭目养神,他三十多岁的年纪,梳个中分,赫然竟是铁掌帮的弃徒齐飞。
小李看不惯齐飞的德行,小声跟王宏禄嘀咕:“前几天还在逃呢,如今就成了厅里派下来的人了,是什么部门来着?民什么……总之就是闲的蛋疼!”
王宏禄沉着脸道:“注意你的措辞,另外那个部门叫民间武术研究部。”
“王哥,你说有必要设立这么个部门吗?我们又不是老学究,研究什么民间武术?我倒是听说过香港警局有三合会调查科。”
齐飞忽然睁眼道:“性质是一样的,以后凡是接到类似的报案我都会出面,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李道:“我就想问你加入到我们公安队伍是你砸人车之前还是之后?”
齐飞简洁道:“我是被特招进来的,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直接咨询上面,另外,汽车那件事我已经妥善处理了。”
小李扭头道:“那些车上的印子真的是你用手掌按上去的?”
齐飞耸耸肩,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
三个人刚一下车瘦老板就冲了出来,他拉着王宏禄的手不停摇晃道:“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我都吓尿了,好几个人就在我这门前干仗啊,有男有女,还有一个从房顶子上蹦下来的,你说他要摔个三长两短的我这生意以后还怎么做啊?”
王宏禄皱眉道:“有人受伤吗?”
“重伤的没有,反正最后一个个都跑得挺利索的。”
齐飞道:“除了他们自己,还有别人受到伤害了吗?”
瘦老板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吓得尿裤子了算吗?”
齐飞微微一笑道:“好,我会记录在案的。你报案的时候说他们自称铁掌帮和青城派,你真的听清楚了吗?”
“没错,他们是这么说过。”
小李不满齐飞太过主动,插嘴道:“你这有监控吧?调出来给我们看看。”
瘦老板嘿然道:“大部分摄像头都是坏的,你也看见了,我这三天两头也没个生意,根本维护不起。”
“去他们住过的房间看看。”齐飞带头上了楼,在瘦老板的指点下,他很快发现了那个被拍成一个洞的门锁,齐飞把一根手指放在那个洞里摸了摸,王宏禄很有经验地在房间的地上找到了球形门锁,下结论道:“用的是撞门锤!”
“不是。”齐飞观察着那个洞周围隐隐浮现的掌印道,“是用手掌拍的。”
王宏禄和小李马上凑了过来,王宏禄诧异道:“难道是铁掌帮的人干的?”
小李失笑道:“就是那个王小军的帮派吧?我还记得他自称是铁掌帮里的第四顺位继承人,而铁掌帮里一共只有五个人。”
齐飞若有所思道:“看这份掌力……基本可以排除王小军和段青青了。嗯,他们的大师兄也不可能干这种事。”
王宏禄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的帮主干的?”
齐飞摇头:“如果是王东来,他根本不会管门上有没有锁,他只要推门进就行了。”
“那是什么意思?”小李忍不住问。
齐飞道:“比如一瓶可乐,你喝的时候会先拧开盖子,而王东来会直接掰断瓶口,就是这个道理。”
小李咋舌道:“民间真的有这样的奇人?”
齐飞扫了他一眼道:“所以上面设立了我们‘民武部’,这跟你们的经济刑侦、网络刑侦是一样的,科目分化越细越有利于在擅长的领域内发挥作用。”
小李把插在口袋里的矿泉水瓶递向齐飞,挑衅道:“你先表演个掰瓶口给我看看。”
齐飞并没有接,王宏禄道:“上面让我们配合你工作,现在我们需要你拿个初步的方案,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齐飞道:“我们民武部的宗旨是:只要不影响到普通人的生活,我们尽量不过问。”
瘦老板叫苦道:“那我的门找谁赔去?”
齐飞问他:“你还有别的损失吗?”
“没了。”
齐飞掏出200块钱塞在他手里道:“去换个新锁子吧。”
“要给你开发票之类的吗?”
齐飞摆手。
瘦老板把钱揣起来感动道:“你这样的警察我还是头一次见——以后出了事儿我就找你。”
……
出了大门,王宏禄道:“这事这就算了了?”
齐飞道:“又没人受伤,发生冲突的双方也没人报案,民不举官不究,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小李道:“你之所以给那个老板赔钱,是因为你跟铁掌帮有关系吗?”
齐飞未置一词,又到后座上闭目养神去了,等王宏禄开了车,他忽然道:“跟你俩挺投缘的,想没想过跟我到民武部来工作?”
王宏禄失笑道:“你想让我俩跟着你干?”
齐飞道:“当然论职务你还是我和小李的上司,也可以说你换专业到民武部,我和小李跟着你干,如果这么说能让你舒服一点的话,咱们市民武部刚成立,我一个人实在是转不开了。”
小李道:“感觉这部门让你说得跟‘龙组’似的,能比刑警队刺激吗?”
齐飞认真道:“比在刑警队肯定是要刺激一点的,相应的也会很危险,你们考虑一下。”
这时王宏禄接了一个电话,他的表情也随之变得很精彩,挂了电话之后他总结电话内容道:“接到群众报案,说义和楼门口发生大规模械斗,已经送医院二十多个了,奇怪的是所有受伤的人都是一头的,也就是说把他们打成这样的另一方一个也没挂彩,讯问这些混混他们也不肯说是谁干的。”
齐飞琢磨了片刻,拍拍椅背道:“那劳驾你,咱们去看看吧。”
……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王静湖缓缓走进了两年未归的铁掌帮,月色倾泻,照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青石砖、屏风、空空的兵器架,他从来都不是个爱唏嘘的人,然而眼前的一切还是让他有些惘然。
他没有开灯,就那么走到正厅里坐下来,当他手抚桌案时竟然摸起一张“三万”,不禁哑然。
这时一个老者迈步走入,他身形高大昂首阔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也能感觉他不怒自威的气势。
“哪位?”王静湖淡淡地问了一句。
“张庭雷。”老者停下脚步,站在了当院,他微微抬头,有些意外道,“你居然回来了?”
“你不也回来了吗?”王静湖不带任何情绪道,“张老爷子深夜到我铁掌帮有何贵干?”
张庭雷冷笑:“你儿子王小军打了我虎鹤蛇形的人,这件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就你那个侄子难道不该打吗?”
张庭雷怒道:“要打也轮不上他打,我这刚到家就见门里哀鸿遍野,你难道不该给我个交代?”
王静湖依旧平淡道:“打了就打了,我们铁掌帮打人什么时候需要给别人交代了?”
张庭雷怒极反笑,他仰天打个哈哈道:“好!好霸道的铁掌帮,那老夫也奉告你一句,从今天起你最好别让我看见王小军,否则老夫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也一定不会给你交代!”
“你敢!”王静湖手起掌落在桌上一拍,稍即,张庭雷脚下一步开外的青石砖冷丁“啪”的一声炸裂了,以张庭雷的修为,真的是泰山崩于顶而色不改,这时也悚然道:“隔山打牛气?”
王静湖没有说话,两个人隔着一道门和漆黑的夜色,沉默了许久。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张庭雷还没有走,但他已准备走了(古龙风格,就学一句)。
“多年以前,我见你爹打出过这么一掌,想不到你的境界竟也赶上他了!”
王静湖道:“我没有赶上他,只是到了他多年前的境界而已。”
张庭雷片刻之间竟似苍老了许多,他苦笑道:“好,铁掌帮人才济济,老夫改日改时再率弟子来拜访,今日可不是怕你!”这话说得委婉,也很决绝,率弟子来拜访,并不是要以多欺少,是因为铁掌帮可以不给虎鹤蛇形门一个交代,但张庭雷必须给弟子们一个交代,哪怕自知不敌,哪怕一辈子的声明会毁于一旦,但这就是江湖人的宿命。
王静湖道:“改日改时我未必还在帮中,也不是怕你。”这话同样很绝,我明知道打败你会引起众怒,但我还是会打败你,不过我有事要忙,这个众怒我暂且不犯,却不是胆小怕事。
两个人同时点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张庭雷迈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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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在写更新的时候有一大堆话要对你们说,可是一到发布的时候就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