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路边的大排档上烟熏火燎，吕芒一手捏着一串蘑菇，一手握着啤酒瓶，时不时用胳膊擦一下额头的汗珠儿，撸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乔焱喝了口啤酒，望着面前的吕芒，突然觉得有点儿想笑。
“你笑什么？”吕芒翻了个白眼，将最后一块蘑菇塞进嘴里，大大咧咧地灌了口啤酒，“没见过女人撸串？”
“这个……”乔焱又开了瓶啤酒，用纸巾擦了擦瓶口递到吕芒面前，“我以前有没有说过你挺能装的？”
吕芒正在忙着剥虾，头也不抬道：“没有。”
“那好吧，我现在说，”乔焱一脸郑重地望着吕芒道：“我觉得你以前挺能装的。”
“哦，”吕芒*吮手指，抬起头来对着乔焱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道：“那，承蒙夸奖。”
乔焱觉得，如果自己刚认识吕芒的时候，她是这种柴火妞儿的状态，那么再看到她妆容精致风姿绰约的样子，大概会掉了下巴。
但是在乔焱已经习惯了吕芒的精英形象之后，再看到她这幅样子，只是莫名地感到心酸。
“累不累？”
乔焱没说他指的是哪个方面，但吕芒也懂了，眉眼不抬轻描淡写道：“累，不过，人生在世哪有不累的？你在这个方面不累，在别的方面就会很累。”
没有什么人是能一直轻松下去的，短暂的舒适只是瞬间的放纵，而人这一辈子所有疲累也好享受也罢，都是有定数的，现在透支掉的，以后总会找回来。
这话让乔焱无法反驳，他挑了挑眉毛，将碗里剥好的虾递到了吕芒的盘子里，却被吕芒的筷子挡住了。
“我饱了。”
乔焱忍不住啧啧两声道：“哟，我看您老人家今天这架势，还以为你要把大排档吃垮呢，怎么这么快就饱了？”
吕芒没说话，灌下了一大口冰啤酒，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街头攒动的人影，喃喃道：“以前，我们部门有个女孩儿。”
女孩儿大学毕业进了公司，日日应酬夜夜笙歌，没到半年的时间，整个人就跟发酵了一样。
被改变的不光是女孩儿的体态，还有周围人看她的眼光，是的，虽然所有人嘴上都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要看心灵美，不能以貌取人，但是这话说给别人听听就算了——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都要记清楚，那是骗人的。
不是说实力不重要，可既然自己已经在实力方面够努力了，为什么不肯锦上添花一把？就好比照相一样，自拍总是美的，但只有自己知道那只是某一个角度的效果，人要是真想在所有人面前都活得漂亮，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无死角。
毫无瑕疵可挑。
女孩儿的人际关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那些曾经主动殷勤要求送她回家、帮她处理工作的男同事都一窝蜂消失不见，曾经因她的长相多多少少心里不平衡的Bitch们也跳出来耀武扬威。
人性在事实面前是经不起考验的，虽然每个人都说要看实质而不是表象，但他们确确实实是因为女孩儿外貌的改变，而转换了对待她的态度，没有人是故意要这样做的，他们都只是出自本能，正因如此，才叫人性。
女孩儿在职场上混得格外痛苦，终于在某天晚上找到吕芒求助。
“你想改变，那先减肥。”
女孩儿以为吕芒会告诉自己什么长篇大论或是心灵鸡汤，然而并没有，办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可是，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
这种天真又单纯的回答让吕芒想笑，有人能在职场上混得风生水起，有人却是四处碰壁，难道真的就仅仅只是能力的问题？
是的，你也可以说，全靠实力，但是在这里有一个前提：容貌，也是实力之一。
之所以吕芒为什么一年四季风雨无阻地踩着高跟鞋横刀立马八面玲珑，就是因为她早就体察到了人性的弱点，唯有正面这一点，才能够更好地站直了腰板挺身迎敌。
在一个方面上偷了懒，另外一个方面就会要求以十倍百倍的辛苦努力作为代价，本来嘛，苍天饶过谁？客服了一个缺点还有更多的缺点需要克服，要么选择躺在泥里混吃等死，要么就只能和自己死磕，直到一刀刀把自己修凿成完美的雕塑。
乔焱听得专注，不知不觉间对吕芒肃然起敬，直到她痛痛快快地打了个酒嗝，乔焱这才回过神来，搔了搔头发道：“这个，又是何苦呢！”
“因为不想成为谁谁谁，”吕芒晃着手中的啤酒瓶，淡黄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瓶身中摇摆撞击，她望着那波浪，觉得自己就好像瓶中人，“而是想成为别人都不能成为的那种人，然后……”吕芒一笑道：“昂首挺胸地告诉这世界上所有对你抱有恶意的人，我就是这么好，你就是做不到。”
乔焱沉思了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乔焱终于一拍脑门儿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没办法谈恋爱了。”
吕芒刚想本能地反驳，但看到乔焱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吕芒将呛声的台词咽了回去，“为什么？”
“因为你不需要。”乔焱捏着一根竹签敲了敲桌子，满脸严肃道：“你知道吗？人的身体是特别神奇也特别聪明的东西，它能分辨出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放屁，它还能知道我想不想要男朋友？”然而话说到这儿，吕芒若有所思道：“喂，你很污啊？”
乔焱的话被吕芒打断了，人正郁闷，不假思索便道：“你才污，我说的是另一回事儿！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女人每个月有那么几天，特别容易追到手，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理论？”
“对不起，乔大科学家，”吕芒一看乔焱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压根儿没心情思考乔焱到底在说什么，憋着笑意道：“不知道。”
“听好了，我说的是科学，科学！”
依照基因学和进化理论来说，女人的身体可以感知到最适合自己怀孕的几天，身体激素也会在这几天发生改变进行调整，让女人有想要恋爱的冲动。
但事实是，这不过只是身体对理性的欺骗罢了。
人体就好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能够感知到各种需要，当它认为你该传宗接代的时候，就会蒙蔽你的理性，哄骗你去传宗接代，在这一点上，身体的所作所为，和爸妈的强行逼婚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吕芒刚开始听着还觉得很有道理，毕竟人类的诸多本能是因千百年的进化而写在基因里的，一切都为了人类繁衍而服务。
但是听到最后的时候，吕芒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等会儿，你说这个，和我没办法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乔焱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摸起了桌上的一只空盘子，警惕地望着吕芒道：“你的身体根本没有这个本能！”
果不其然，正如乔焱的猜测，他这话刚说完，吕芒一根竹签已经飞了过来，幸好他早有准备，那竹签正中空盘中心，响声不小，看来吕芒是下了死手，令乔焱不由得心中唏嘘，眼看吕芒又抄起了一根竹签，乔焱连忙摆手道：“别别别，开玩笑，我只是给你打个比方。”
赶在吕芒再次发起攻势之前，乔焱连忙举手求饶，“好了，不开玩笑，我和你说正经的！”
吕芒手中还举着竹签，剑拔弩张地望着乔焱，“说。”
“你知道这世界上比人体还精妙的是什么？”乔焱一字一顿，“是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