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安回想了一下,从进入这间竹薖山房以后,除了一开始她拿了些吃的给他,后来就只是靠着广寒蟾宫丹支撑。
没有多少进食,即便现在修炼境界有所进展,但体内真气依然没有完全恢复。
甚至因为真气分散在各个穴道中,体内出现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明明还是一百几十斤肉,却觉得身体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皮囊。
饥肠辘辘的感觉前所未有,强烈到了极致,他甚至怀疑自己能吃全生的牛排——直接追着牛啃。
对了,昨天她好像是直接从偏房中拿了吃的出来,说不定还能剩下一些。
即便过了一天没有那么新鲜美味,秦守安也不在意。
人饿起来连自己都吃,新鲜不新鲜并不是十分重要。
他刚刚起身,却听到了轻缓从容的三下敲门声,还有一连串训练有素的脚步。
难道是山主带着日月山的弟子们,准备来他这里进修?
那他现在可真扛不住了,至少也得先让他吃一头牛、十颗广寒蟾宫丹之类的吧?
心里想着好事,他脚下却不慢,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回应的敲门声,身形一闪就藏在了屏风后面。
他没有贴着屏风,以免显出身形映在屏风上。
地板有些湿润润的,山主换下来的衣衫丢在篓子里,秦守安意识到她在离开前,似乎还擦洗了一番身子。
女人和男人发生关系以后,就是没有那么矜持了。
原来还说无论如何也不肯和他共处一室时换衣衫,现在却是连擦洗身子都没有特别换地方了。
可是自己为什么睡得那么死?
他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果然弥漫着熟悉的迷药味道——**百媚香和芸台茶的混合物。
他清醒的时候,自是免疫这些迷药,但是睡着了以后呼吸进身体,却会让他睡的更加安稳舒服,成为了一种有益身心的药物。
日月山这一宗门上下,大概是最喜欢用这种迷药的,山主喜欢用,上行下效,黑姬和白姬也用这些东西。
想象着山主在这屏风后擦洗,秦守安眼前又由不得浮现出她那丰腴的身子,连忙摇了摇头。
吱呀——
敲门声后,短暂的停顿,外面的人便推门而入。
一片阳光投入,便如同金箔铺在地板上,微风和煦,带着竹影婆娑的细碎声响,让房内的空气为之清新。
秦守安偷偷看过去,只见娇俏的侍女们穿梭而入。
她们裙摆通透而轻盈,飘飘荡荡地显露出小巧灵活的脚儿,脚踝在明亮的光线下,白的仿佛能够看到细细的血管,通透如雪沐暖阳。
“放下就走吧,不用你们服侍了,下楼的时候脚步声轻点啊,这竹梯总是嘎吱嘎吱的。”
秦守安听到重画媚的声音,依然是那种温温柔柔的味道,怎么也想象不到她是一个能随手摘下门柱砸人的九品巅峰强者。
不知道她和归贤人谁更厉害一些?
父王掌控九州府,对江湖事的了解渠道非常之多,而且十分准确。
他的判断应该更加可信,他说归贤人在龙吟城中无敌,那么重画媚在实战上,可能和归贤人有些差距。
毕竟重画媚一直在宫中贵人身旁陪伴左右,估计也没有多少机会需要让她出手,少了许多实战历练的机会。
秦守安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肚中肠胃翻滚,看刚才的阳光,是已经过了早膳的时间,山主离开以后应该会自行用膳,重画媚是来给他送吃的吗?
“世子,请用早膳。”
想啥来啥,秦守安正想着,重画媚就吭声了。
他原本还在琢磨着,自己行事隐秘,能不暴露就不暴露,再者也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在山主的房间里,没有想到人家早已经知道他在这里。
“稍等,我穿一下衣服。”
秦守安刚刚说完,重画媚却已经走了进来,神色自如地服侍着秦守安穿衣。
“谢谢。”秦守安略微有些尴尬,真没有想到以重画媚的身份,居然会像丫鬟宫女似的贴身伺候男子。
要知道重画媚可是女官,而太后的女官最为自矜娇贵,从不以声色娱人和侍奉权贵,连皇帝陛下都没有这等待遇。
“世子皮相骨相绝佳,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仙君为之自惭形秽,仙子为之倾倒。”重画媚为他穿衣时,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肌肤,瞧他随之皮肉绷紧的敏感反应,不由得微微一笑,真是一副新鲜好玩的皮囊。
听到夸赞,秦守安倒是能安然受之,连日月山山主、大宗师都抗拒不了他这副皮囊,作为日月山的大师姐,夸他几句,他也不至于飘飘然。
他现在关心的是,重画媚显然是日月山山主叫来的,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山主有没有告诉重画媚?
瞄了一眼重画媚的神情脸色,却是看不出来……这也正常,人家何等城府胸襟,又不是黑姬和白姬,哪能让你看穿心思?
他也不好直接说:我昨夜和你师父颠鸾倒凤,这事儿她跟伱说了没?
山主应该是没有说的。
重画媚大凡知道一星半点,都不是这副一如往昔的态度吧。
此时此刻的师徒关系往往非常亲密,和家人一般无二。
那些从小在师门得师父教导长大的弟子,与师父相处时如侍父母。
秦守安和山主的事情要是被重画媚知道了,这大概就相当于皇帝陛下发现太后娘娘准备下嫁他的儿时伙伴之类的,只怕马上就会怒火攻心、犹如龙闻咩声。
“山主呢?”秦守安只好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用词越少,越是不容易泄露信息。
“山主早已离去,目前徽音裳吟池里只有太后娘娘和王妃,她们还不知道世子在此。”
重画媚说完,帮秦守安整理了一下裤子,刚才顺手掂量了一下,不愧是极阳之躯,睡了一觉就恢复了重量。
这样的触碰,在贴身服侍时并不罕见,也没有引起他注意。
秦守安正松了一口气。
昨晚面对日月山山主,他自有男子气概,怒而撼大宗师,但要是现在她再出现在他面前,他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大概就是尴尬和局促?
“我正饿极了,你这一餐送的及时。”秦守安穿好衣服,拱手道了声谢,轻松愉快地走到餐桌前。
简洁雅致的二十八道菜,金汤小米海参、泉水牛肉、鲍鱼汁扣花胶、温泉糖沁蛋配芦笋,都是秦守安喜欢吃的。
最主要的是这些菜都有“益气”的功效,尤其适合他现在进补,这一顿消化以后,他体内的真气又能恢复不少。
“慢慢吃,别噎着了。”重画媚嘴角微翘,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显然是饿坏了。
春天的时候,一场雨水过后,农田泥湿土松,正壮实的年轻水牛挂上犁,辛苦一天后,饲喂它的农人,也会在石槽里填满鲜草油渣饼子,让它吃个饱、犒劳酬赏。
重画媚心中还是生出些心疼来,毕竟是她小时候抱过的孩子,现在刚刚长成,原本也不应该急急忙忙地就献身给那阴气缠身的妇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谁让这天底下,就这么一个药方呢?若有别的法子,也不至于。
重画媚拾起筷子,握着小碟,时不时地为他夹菜,九品巅峰的大师姐,做这些小意伺候的事情,却也是熟练细心周到。
“要不要一起吃点?”秦守安吃的半饱,才意识到重画媚在旁边喂他,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刚刚就是在心无旁骛地进食,真气缺乏的感觉,让他沉浸在补充身体状况的操作中,这其实就和平常练功一样,整个人会进入一种空灵的感觉,几乎是隔绝了对外界的感官。
据说到了大宗师境界以后,真正沉浸在修炼和进食中时,还能在身体周边形成一个结界,从其他人的感知中消失。
秦守安离这种境界还远。
“我已经吃过了……要不我和你说点事情?”重画媚微微俯身,低头询道。
“好,你讲。”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时候什么都好说。
秦守安只觉她这一俯身,沉甸甸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不由得抬起眉毛,看了重画媚一眼。
咦?感觉重画媚的容貌、身材都和日月山山主有些相似。
要是重画媚戴上面纱,再隔得远一些,就算是他估计也比较难分辨出来。
“你不是和山主提过护送红罂草膏的马车被掉包的事儿吗?山主把这事儿和太后娘娘讲了。”
说着重画媚便把太后娘娘如何处理南郡王的情景,仔细描绘了一番,尤其是对太后娘娘颂词如潮。
迟早有一日,他会直接面对太后娘娘,重画媚还是希望他在这之前,对太后的印象能够扭转一些。
他倒也没有在谁面前说过自己对太后娘娘难生好感,甚至有着深藏的厌恶,但是从他对黑姬和白姬的利用,以及刻意传话的一些动作来看,他对太后娘娘是存在着一种警戒之心的。
这可不好,重画媚自然要在他面前为太后娘娘多讲好话,把这位美丽而优雅的太后娘娘,形象描绘的更加引人仰慕和向往。
“好……这才是……”秦守安顿了顿,又换了一种措辞,“太后娘娘圣明,福泽当代,功在千秋。”
其实在秦守安看来,这不过是本份罢了,在其位尽其职,你要垂帘听政,就该干这些事儿。
秦守安作为世子,都在努力维护国家基石稳固,更何况你这个太后娘娘?你要保你儿子的江山社稷,就得多干实事。
听到秦守安略带敷衍的话,重画媚也不是很意外,她是很有耐心的人,扭转太后娘娘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假以时日,徐徐图之吧。
“对了,山主离去之前,曾经留下吩咐。若是世子有事相商,可以通过我转达。”重画媚看秦守安吃的也差不多了,这才说起了正事。
秦守安张了张嘴,山主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一般的男女关系来说,山主算是秦守安的女人。
可这个前提是“一般”。
山主一般吗?
她非常不一般。
这个时代也多得是一夕欢愉,然后再无瓜葛的男女关系。
在上层阶级的女性中,主动发生这种一夕欢愉然后各自安好的情况,并不罕见。
越是强势和拥有身份、地位、权力背景的女子,越是有这种资本,不会因为发生了关系,就认为自己是谁谁谁的女人。
山主当然也有拥有这种资本,她若只是把秦守安当成一个工具人,用完就丢,秦守安也不会意外。
可是山主好像……这“有事相商”四个字,值得斟酌。
秦守安和她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要商量的吧,这倒好像是寻求默契的幌子,大概是:世子你要是想我了,就和我的大弟子说有事相商吧。
是这样吗?秦守安在这位难以琢磨的大宗师面前,倒也没有那么自信。
“啊,好的。”秦守安点了点头,暂且应允着吧,其实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会在未来引发什么影响,他都还没有明确的认知。
对方好像也不是那种“嘤嘤嘤,你要为我负责”的类型,更不会像怀瑜一样乖巧地“呜,我睡在小王爷的床尾帮他暖脚就好了”。
在她心目中,昨天晚上的事情算什么?秦守安有点好奇,捏起茶盖敲了敲碗边,喝了一口香气四溢的热茶。
“若是山主有孕,孩子生下来以后……”
“噗——”
秦守安一口热茶喷出,仿佛大珠小珠千颗飞溅,激射向重画媚。
不管他是从口中还是何处——指的是暗器之类的激射,重画媚都能应对自如。
伸手一转,真气便如同能够吸引世间万物的磁源,将秦守安喷出的热茶凝在一起,再顺着她手指指向,又汇成了一条水线,落回了他的茶碗中。
“你——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秦守安不由得大惊失色,重画媚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知道他昨晚和山主的事儿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山主亲口告诉她的?按照常理来说,作为一个大宗师和他这样的年轻后辈发生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当成此生闭口不提的隐秘吗?
山主就不介意重画媚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想自己的师父?
不……自己不能以常理揣摩日月山的人。
原本以为日月山只有黑姬和白姬不对劲,现在看来整个日月山的人都不怎么对劲……黑姬和白姬这样的憨憨,也许不是天生的,而是日月山培养出来的。
“你们昨晚阴阳调和,当然有可能孕育后代。”
重画媚温婉白皙的手掌从衣袖中伸出来,指尖拨动着算了算,露出恭贺祝福的笑容,“以月事来算,昨晚正是山主最容易、最适合怀孕的日子。”
秦守安目不转睛地看着重画媚,表情逐渐难以自控,这个人……这个人竟然好似在真心祝福。
我昨晚睡了你师父,你就这反应?
难道只是自己以己度人——秦守安无法理解重画媚的态度,便不得不反思起来。
在他的潜意识里,要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师父身上,他绝对接受不了。
哦,看来就是如此,在他眼里,师父是不容亵渎的,是纯净的仙子,可是在重画媚眼里,山主就只是一个美丽的,强大的女人?
美丽和强大,都不影响一个女人怀孕,只和她愿不愿意有关,她还有没有那种能力有关。
对啊……山主的年龄不小了吧?
“山主——山主还能怀孕?”秦守安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
“山主为何不能怀孕?”重画媚微微皱眉,他的反应略微有些出乎意料。
作为世子,皇室宗亲,应该很早就意识到繁衍传承后代,乃是第一要务,应该发自内心地认知到这一点。
知晓自己可能有后代时,更多的应该是喜悦和安心,感觉完成了重任似的轻松,而不是如此意外。
秦守安愣了一会,才放下手中的茶碗。
其实不是山主能不能怀孕的问题,而是她为什么要怀孕啊?
别说大宗师了,就是九品高手的女子,如果不想怀孕,也完全可以自己控制,只需要在阴阳调和之后,用真气逼出增重物质便可。
“我感觉山主的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她现在无法做到避孕?”秦守安愕然问道。
“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各种避孕的方法,都会伤到她的身子。你也知道山主身系日月山宗门安慰,不容有失。”
重画媚含含糊糊地说道,“她已达大宗师境界,反而是顺应自然之理生儿育女,无损修为境界。”
“那我就等消息吧……一般一个月到两个月之间,就能知道有没有怀上了吧?”秦守安也只好面对现实。
“我觉得应该怀上了。”重画媚希望如此,但这事儿真说不准,只把有趣的事儿跟秦守安说一说:
“许多人怀上孩子之前,常常会梦到各种吉兆,龙啊凤啊、各种圣兽神仙、仙君送子之类的……山主说她昨晚梦见了一只小羊,围绕着她蹦蹦跳跳,大声地咩咩叫个不停,还往她怀里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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