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见父皇又对自己笑,很是赞许的样子,立即高兴地道:“这是大喜事,儿臣所以才口不择言,父皇,儿臣还有一个提议,不知父皇恩准不恩准。”
朱棣大手一挥:“说罢。”
朱高煦道:“以往母后在病中,宫中也清冷得很,这不是……很快就要到了万寿节吗,不如这样,万寿节那一天,索性就摆一桌家宴,让儿臣还有召皇亲国戚们,一道来给父皇祝寿,如何?”
所谓万寿节,其实就是皇帝的生日,在明代,皇帝的生日也可称为节日,譬如皇帝生日叫万寿节、太后生日圣诞节、皇后生日令节、太子生日则为千秋节。
朱棣其实并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从前做燕王的时候,他过生日甚至许多时间都在军中过的,如今做了天子,对此也颇为排斥。
不过现在朱高煦提议,朱棣正在兴头上,先看一眼徐皇后,道:“这个主意好,一来到时你母后将养了身子,再见了许多皇亲,心里也舒畅一些。二来嘛,是该热闹热闹,就摆一桌家宴,将皇亲们叫来。”
朱高煦喜滋滋地道:“皇兄的妻弟,那个叫张安世的也要叫来,皇兄一直说张安世老实本分,正好教父皇见见。”
朱高炽一听,顿时开始六神无主了。
虽然他口里永远都是张安世还是好的,不过自己的小舅子是什么人,难道他还不知道?
他又没聋没瞎。
汉王这样提议,分明是借故给他为难,到时安世见了父皇,应对的不得体,以父皇脾气火爆的性子,不知会闹出什么来。
朱棣这时道:“也好,朕正好瞧一瞧这个混账小子。”
朱高炽听罢,呆坐着,一时忧心忡忡。
不过终究今日母后病好了,寝殿之内,喜气依旧,时不时有欢声笑语流出来。
…………
张安世是在傍晚的时候,被紧急召入东宫的。
而这时候的太子朱高炽,已从宫中回来了。
张安世乖巧地道:“姐夫……”
朱高炽让张安世坐下:“进食了没有。”
张安世道:“刚刚用过,你便催我来。”
朱高炽道:“好吧,是本宫的不是,这一次确实有些急了,实话告诉你,下月便是万寿节。”
张安世当然知道万寿节是什么,没多想就点头道:“这是喜事啊。”
“父皇摆了家宴,打算让皇亲们入宫。”
张安世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的这个太子姐夫的话里意思,道:“我也去?”
朱高炽颔首:“本宫担心的就是这个,哎……这是汉王提出来的,本宫这兄弟……其他都很好……”
张安世打断道:“我看他坏得很。”
“咳咳……”朱高炽认真地道:“他是本宫的至亲兄弟,你不要背后说他。”
“我实话实说。”
张安世对于永乐朝的其他东西,可能见识不深,可是这位汉王是什么德行,他会不知道吗?
这位仁兄可是想做李世民,把他的哥哥当作是李建成的。
朱高炽拿张安世没办法,便继续道:“这是他提议的,本宫认为,可能他有其他的用心。”
“啥用心?”
“你想想呀,你进宫……父皇见了你,一定不喜。”
张安世急了:“凭啥陛下见了我就不喜,我每日照镜子,见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是越看越喜欢。“
朱高炽叹道:“本宫说的不是你的相貌,说的是……你的品行。”
张安世感觉自己被歧视了,立即就道:“我品行也很好啊,大家都说我人品很好,不信去问朱勇和张軏。”
朱高炽脸黑下来:“……”
张安世只好安抚姐夫道:“姐夫,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朱高炽的脸色才缓和一些,他想了想道:“姐夫不是想着你是否丢脸,而是你也知道,父皇脾气火爆,人又耿直,他对不喜的东西,不会留任何的颜面,只怕到时……哎……”
朱高炽最终说了实话,深深看了张安世一眼:“父皇对你成见甚深。”
脾气火爆……耿直……成见……
张安世领会了姐夫的深意了,这岂不是说……这一趟,可能是鸿门宴?
若是边上再有一个汉王火上添油……看来姐夫是对的。
“要不,我不去了吧。”张安世道:“我可以装病,啥病都成,实在不行,我说我疯了,当然,是那种不必跑到大街上裸奔和吃x的那种疯。”
“你说的什么话。”朱高炽道:“君子要有诚实,更不能弄虚作假。”
张安世耷拉着脑袋道:“横竖都是我的错。”
朱高炽不得不宽慰张安世道:“本宫的意思是,这些日子你好生生的,本宫令邓健教授你一些宫中的礼仪,还有,要多看书……到时见了父皇也好奏对,如若不然……本宫怕你要吃大亏。”
张安世道:“这……”
还不等张安世反驳,朱高炽就板起脸来:“这是天大的事,事关你的生死荣辱,你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其他的事,本宫都依着你,可这事容不得商量,若是你不肯好好的学,本宫一定不轻饶你。”
张安世想了想,似乎也只能如此了,于是道:“是。”
其实张安世对于入宫祝寿,还是有些担心的。
主要是他深知汉王和汉王的人肯定没少说他的坏话。
这汉王敢自称是李世民,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比如宫廷之中就有不少宦官和他相交莫逆,更别提在军中,他也是众望所归了。
而朱棣是马上得天下的皇帝,对于那些跟着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军将,还是很照顾的。
所谓三人成虎。
摸着良心说,他张安世确实不怎么样,再加上被人各种抹黑,那永乐皇帝肯定不会对他有好印象。
于是……张安世开始吃苦头了。
那邓健几乎每日清早就从东宫赶到张家来,然后板着个脸,开始教授张安世宫中的礼仪。
“行礼要这样……”邓健给张安世做示范。
张安世看他行礼,禁不住瞪大眼睛:“还要翘兰花指啊?”
邓健急了:“哎呀,公子怎么羞辱奴婢。”
张安世道:“可是你分明翘了兰花指。”
邓健敢怒不敢言,拼命呼吸,才和颜悦色地道:“公子呀,咱这是习惯,没了根的人就是这样子的,公子只学我这礼即好。”
“噢。”
“还有,出入宫禁,尽量少说话,要沉默寡言。”
“这个我懂。”
“还有……”
这日夜的学习,令张安世心里烦躁无比。
偏偏邓健从前对他也算是马首是瞻,可现在事关重大,却也板起脸来。
至于送来的四书五经,摆在了张安世的桉头上,也是强逼着张安世去读。
甚至太子打算将翰林院的侍讲杨士奇请来,给他好好地补补课。
更糟糕的是,张安世书房里珍藏的几本市井演义话本,什么《娇妻如云》、《庶子风流》之类,统统收了去。
于是张安世心身疲惫,决心逃课。
趁着邓健不注意,一熘烟的翻墙而出,很快他便出现在了张軏的府邸。
不去找朱勇,并不是因为他对这位二弟的感情澹薄,实在是被他老子锤儿子的手段吓着了,张軏的兄长张辅,虽然万一撞上了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但是想来不会挨锤。
只是……
才刚到了张府的不远处,突然……张安世后颈一凉,他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然后……光天化日之下,一个麻袋套头。
张安世禁不住大骂:“他妈的,你们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