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现在大齐的实力,那是拿南阳半点办法没有。不可能说是直接去征讨,不现实。
但是如果听之任之,那皇室将颜面无存。
所以这个点才是最关键的。
余乾相信,这可能也是南阳王想看到的情况,刺杀成不成功不重要,他在试探李洵的底线,挑衅皇室。
所以。首先,自己要查清楚案件的真相。若这南阳王脱不开干系,那就要李洵裁决,要不要公布出去。
最后的案件通禀一定要李洵决策出他自己想要的“真相”。
初步的思路余乾暂时理顺一些。
伴君如伴虎,查案不仅是查案,更是查的人情世故。
一切以天子意愿为准则,天子想要的就是真相。
余乾突然有点明白把这案子给自己的原因了,要是顾清远查,他那正义的心不合适。自己这个小小司长,权利也刚刚好,也能任由拿捏,从这点来看,确实选择不错。
看来这件案子必须得控制在一定范围的人知道,不能再扩大影响。
余乾又继续翻阅着那那位长相府上执笔客的资料,当时刚带回大理寺,体内的血蛊就爆了。
此人直接丧命当场,后来经查,体内的血蛊和苗才人的一模一样。
最骚的是,这人是宰相张廷渝府上的幕僚。当时,张廷渝亲自带去参加的宴会。
这特么....
余乾当时就麻了。
搞什么啊?整个晋西北都乱成一锅粥了嘛?
现在朝堂上的几个最大的实力集团没一个是无辜的。余乾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先查出,这人和苗才人到底是怎么中蛊的,到底有没有和南疆的人有牵连。
相信李洵也很在意这一点。
尤其是前者,必须得查出来,妃子肯定都在宫里,如果是被人下蛊,那就是说宫里也有人,这很严重的。
这下蛊之人无孔不入的样子,宫廷,宰相府都能下手,而且还貌似神不知鬼不觉。这样的老阴逼肯定得先揪出来再说。
任务有点重了,沁园案和鬼宴案没有一个是善茬,还息息相关。
接下的初步计划得需要确定一下。
先查刺杀案。因为沁园案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南疆巫师,而这位巫师又下落不明。再纠结这个短时间内难以有突破。
刺杀案涉及的后面的东西目前都还没开始查,肯定能查到有用的线索。
余乾有种强烈的感觉,刺杀案搞清楚了,这沁园案也就差不多了。
要不去找一下李念香,让她给自己当内奸?
叫她把南阳王的苟且计划套过来,事情不就简单了。事关自己的升职,这李念香说不定还真的会帮忙。
嗯,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没有头绪的话就让李念香帮忙挖一下。
暂时理顺前期的做事思路,余乾没再多制定后面的计划。查案这种事就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累积,最后再串起来。
最忌讳一口吃成胖子。
余乾不再多钻牛角尖,直接起身朝会议室走去。
他到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在那里等着。
余乾也不废话,直接坐在主位上,将手中的卷宗丢给他们,“你们传阅一下,每个人半刻钟时间。”
说完,余乾就闭目养神。
石逹他们也不墨迹,遵守时间的纷纷的粗略的看了起来。
等传了一圈后,余乾这才睁开眼睛巡视众人。
“头儿,这两件这么大的案子是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嘛?”陆行先问道。
余乾转手又把那道天子帛书递给他们,“陛下旨意,让我彻查这两件案子。公孙部长和顾老会帮助我。
所以,从现在起,这两件案子就是我们黄司的案子,圣命在,任何人不得懈怠。”
“是,头儿,”他们看着帛书,纷纷抱拳应声,同时脸上又挂上激动。
天子手谕,亲自交给余乾督办的案子,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懂。能让天子指名道姓的该有多牛逼啊。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天子会把这么重要的两件案子交给余乾,但是没关系,佩服就完事了。
不得不说,余乾这个司长干的确实有牌面,感觉什么大佬他都认识一样,贼他妈的有安全感。
“我准备挑两个人这段时间就一直跟我专心负责这两件案子。”余乾淡淡说道,“看完卷宗,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在司里什么都不用忌讳。轮流来。
老于,你是老人,你开个头。”
于东林沉默了一下,对上余乾的微笑,他点了点头,说道,“那个沁园案,我看也差不多结束了,就差抓到那个所谓的南疆巫师了。
我认为倒是不难,主要是刺客案子,得需要大工夫。”
全是废话,一句有用的都没有,但余乾还是点着头,“那么你觉得从哪入手合适?”
“在下愚钝,这么短时间内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于东林抱拳道。
“嗯,没事。”余乾深深的看了眼于东林,点了下头,“下一个。”
接下来的石逹,夏听雪两人都没给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这些也都在余乾的意料之中,这两人他熟,知道擅长什么。这些分析的事情不在行。
“采依,你说一下,先从哪个点入手?”余乾看着崔采依问着。
崔采依露着小虎牙,声音清脆的说着,“我倒是认为先去相府上看看。”
“哦,详细说说。”余乾来了兴趣。
“沁园案和刺杀案从目前表面上来看唯一的交集点就是宰相张廷渝。”崔采依认真的分析着,“陆学士是张相的左膀右臂。沁园案就是以陆学士的嫡子命案为核心出事的。
而刺杀案的那个体内有血蛊的人也是相府上的幕僚,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关联。我觉得可以从这点入手。”
余乾有些讶异的看着崔采依。
他刚才就给了半刻钟时间看卷宗,能囫囵看完就不错了,这崔采依却了然于胸的样子。
而且,她不是来大理寺是白身嘛?怎么会对朝廷上的事情这么清楚?还知道陆中书是张廷渝的人。
对哦,她只说自己是白身,自己就以为她跟自己一样。倒是忘了问她家里情况。
这崔姓在太安确实蛮贵气的,也不知道她是哪个崔家的。
总的来说,这崔采依让余乾还是很满意的,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点出这点,足以证明她心思细腻,记忆力好。
有这两点就够了,破案要的人就是细腻的人。余乾还是满意的。
“嗯,不错,采依的这个想法我也很认同。”余乾点着头,继而看向陆行,“你说说。”
“是。”陆行很是恭敬的抱拳道,“头儿,我觉得咱们去完相府之后可以先查苗才人这条线。
她毕竟出身宫里,这血蛊一事我们得先判断是被人下了,还是她本就是奸人。这点很重要。毕竟涉及到宫里的安全,我认为当先着重。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去查一下苗才人和相府那位幕僚的尸体。”
“为何?这尸检报告,卷宗上不是都有嘛。”余乾说道。
“我想自己查,我是一位检灵师,但我不相信别的检灵师。”说这话的时候,带股子傲气。
余乾当即笑道,“好,够自信,可以。”
“这件事暂时就先这么决定。”余乾直接出身拍板,“崔采依和陆行两人跟我全权负责这件事。
我们三个这段时间就专心负责这两件案子,司里的事情就先交由老于负责。他是这里的老人的。
程序和做事习惯什么的比我们都熟,有他坐镇我放心。老武你就负责协助老于,你性子稳,脑子灵光,要肩负起。不要乱莽,实在遇到不好处理的事情记得报给我。”
“是。”武城?和于东林两人双双抱拳领命。
“你们两人就好好的协助老于和老武他们,专心做事,尤其是石逹你,好好学学本事。”余乾又转头对石逹两人说道。
“是。”两人抱拳道。
“暂时就先这样吧。”余乾最后漠然拍板道,“这件事你们烂在肚子里,案子涉及天家,我不允许你们任何人在外面多嘴。
若是让我知道从我们司里传出这个消息,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所有人抱拳应声。
“你们两个跟我来吧,先去顾老那里。”余乾直接起身离去,崔采依和陆行赶紧跟上。
走出黄司,看着身边两人,余乾还是蛮欣慰的,至少白行简对自己不错,送来的人都灵光。懂事。
其实论细腻,武城?倒是不比这两人差,但是余乾这次没打算用老人。
司里就陆行和崔采依两人不熟,刚好借这次机会熟络一下。余乾不允许有自己不熟悉的手下。
了如指掌以后用起来才会得心应手。
“头儿,你是不是得罪人了?”路上,陆行小心的问着余乾。他肩上背着一个木箱子。
和郭毅的差不多款式。每位检灵师基本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箱子,根据个人喜欢的验尸方式,摆放着不同的工具。
“怎么说。”余乾目视前方,淡淡的问着。
“这两件案子不简单,涉及到的都是朝堂上的大人物,按理说这件事不应由我们这种司级别的来负责。
少说部长亲自监督,甚至少卿亲自出手都是正常的。现在把头你推到前面去,头儿你就不觉得有问题嘛?
所以我才想着这么问,是不是头儿你无形中得罪什么人了,被人推上去处理这件案子。”
“你在质疑陛下?”余乾反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陆行赶紧摆手,“我只是关心头儿。”
“所以,你就觉得我得罪人,有人想借此捧杀我?”余乾继续问道。
“是有这么个可能。”陆行小声说着,“这案子绝对不简单,我甚至一点不怀疑会引起朝堂上的大风波,感觉有点惹不起。”
“怎么,你怕了?”
“没有,有头儿在我怎么会怕呢。”陆行赶紧摆头。
“我相信你。”余乾拍着对方的肩膀,笑眯眯的说着,“你要是真怕了,刚才就装傻,不会冒出头分析。”
“是这样的。”陆行脸上舔着笑容。
“好好干,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们是大理寺的人,听命行事就是对自身安全的最大保证。”余乾淡淡说道。
“是。”陆行乖乖的点着头。
余乾收回视线,陆行的话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确实有这个捧杀的嫌疑。
若是别的人在李洵耳边吹风,确实有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但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真相对付自己不需要这么麻烦。
而且,也不可能让公孙嫣和顾清远协助自己。
所以,大概率还是李洵自己的想法。所以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查案,秉着绝对公平的原则查案。
“采依,你家境不错吧?”余乾直接问道。
崔采依又露着标志性的微笑,两个尖尖的虎牙在阳光下有些闪,她笑着,也不隐瞒,直接坦诚道,“还算可以吧。”
“内城的朱雀街的那个崔家?”陆行凑上来问了一句。
“是的。”崔采依笑着点着头。
余乾有些诧异的看着崔采依,这背景属实牛逼。
朱雀街的崔家是名门望族,算是太安城数得上好的修行世家了,家族里修士颇多,厉害的修士也有。是个实力相当不俗的家族。
陆行直接替余乾问了起来,“你家世这么好,干嘛跑大理寺受苦?”
“我喜欢啊。”崔采依点着头,“你不觉得大理寺很有趣嘛?”
“你这...想法倒是新鲜。”陆行有些无语,“你家里人不担心嘛。”
“行了,问那么多干嘛?”余乾直接出声打断问话,只是说着,“来了大理寺就都是一样的同僚,别问这些有的没的。”
陆行乖乖的闭嘴,讪讪的笑了笑。
崔采依则是眯着眼,笑着看着自己司长。突然说道,“头儿的修行天赋,采依前所未闻。”
陆行眼皮挑了两下,这崔采依想干嘛?抢自己饭碗?
这不能忍了啊!
“你这说早了,等过些天,咱们头儿入丹海,你再说不迟。”
余乾懒的搭理两人的甜言蜜语,径直朝戊部方向走去。
余乾三人直接来到戊部总部这边报名求见,只在楼下等了一小会,顾清远就下来了。
“见过顾老。”余乾抱歉笑道。
他身后的两人也纷纷抱拳作揖,神色之间极为恭敬佩服的看着顾清远。大理寺的活化石,没人不尊敬。
顾清远瞥了眼余乾袖口的莲花,说着,“倒是恭喜余司长高升了。”
“顾老,别折煞小子了。”余乾摇头笑道。
“也不知道你给寺卿大人下了什么**汤,非得把你调到白少卿那边当司长。”顾清远随口又说了一句。
“这事,顾老也你也知道啊?”余乾好奇的问着。
“当时寺卿找公孙部长的时候我也在,就知道一些了。”顾清远淡淡的说着,“寺卿走后,公孙部长倒是向我吐苦水了。
好不容易有个称心的手下又被调走了。”
余乾有些诧异,早上阿姨对自己那么冷淡,一副恨不得自己早走的样子,可是背地里却是这样。
真是倔强的阿姨。
“小子何德何能。”余乾自谦一句。
“行了。”顾清远摆着手,“你小子找我是为了沁园案和刺杀案吧?”
“顾老英明,正是为了此事。”余乾回道。
“跟我进来吧。”顾清远点着头。
“顾老且慢,我想先去看看苗才人和长相府上那位幕僚的尸体。”余乾出声道。
“我记得那验尸结果不是给你了嘛?”顾清远问着。
“那个不够细致,而且我们既然接手了案子,就自然要负责一点。”余乾说着,指着身后的陆行道,“这是我们黄司的检灵师。
他专业素养比较高,只笃信自己亲手检查的结果,所以还是想着去查一下尸体。”
陆行怔了一下,赶紧弯腰作揖。
顾清远眯着眼笑着,“倒是有个性。知道了,我带你们过去。”
“不劳烦顾老亲自跑,随便喊个人带下我们就成。”余乾摆手道。
“别废话,走。”顾清远直接朝前走去,余乾只能无奈的快步跟上。
陆行和崔采依两人也跟在后面,缀的稍微远一些。不敢靠太近。
“咱们头儿好厉害啊,跟顾老都能这么熟络。”陆行感慨一句,脸上全是羡慕。
这是真心的,顾清远的名头在大理寺实在是太过特殊了,所有人都佩服这个老人家。但顾清远其实严格来说,不算很平易近人。
尤其是对小辈,是出了名的严厉。
可是现在对余乾却没这个苗头,两人的交流甚至还非常的和谐友好。如何让他陆行不佩服。
崔采依笑眯眯的看着余乾他们的背影,没有接腔,只是安静的盯着。
“怎么样,当司长还是少卿处的司长,感觉怎么样?”顾清远负着双手,表情平和的随口问着。
“还成,手头有点权力的感觉确实不错。”余乾很是轻松愉快的笑着。
顾清远转头看了眼余乾,淡淡道,“刚上任就直接接手这两件案子,老夫问你,你是不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余乾却是没想到顾清远做此问,也立马明白过来老人家是在担心自己,想法和刚才陆行的一样。
他笑着解释道,“没呢,小子安分守己,但我倒是可以肯定是陛下想让我查的,应该不是别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顾清远点点头,倒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余乾的灵性他是知道的。
“还是那句话,既然当了司长就要有司长的样子,大理寺赋予你司长的权力,你就要想着怎么回馈大理寺,把事情做得漂亮。”
“小子明白,感谢顾老教诲。”余乾郑重的点着头。
“陛下让我和公孙部长和你一起查,这段时间老夫会空出点时间陪着你查的。”顾清远继续道,“案子毕竟大了些,很多高官牵涉其中,有老夫和公孙部长在也方便一些。”
“多谢顾老,小子还正愁着怎么便宜行事了。”余乾抱拳谢道。
“我们只负责协助,怎么查,怎么弄,你自己决定,老夫不会给任何建议。”顾清远认真道。
“既然给了你这么重的担子,你就要想着自己把它挑起来,解决好,查清楚。我不可能都陪着你。
有问题和难以解决的事情,可以随时找老夫。”
“好的,小子明白了。”
两人谈话之间很快就到了戊部的灵堂这边,顾清远在,根本不需要什么身份验证。
值守之人亲自屁颠的带着余乾他们来到了苗才人和相府那个幕僚停尸的地方。
苗才人单独躺在偏房里,四周还用白纱笼罩住,毕竟是天子的妃嫔,生前哪怕有重大的罪过,也不是普通人能觊觎的。
来到停尸房的陆行就像是鱼儿入海,他打算先验苗才人。很不客气的直接一把的白纱撤了下来。
苗才人身上盖着白布,就留着一个脑袋在外面,遗容明显也是整理过的,头发整齐,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配上这精致的容颜,有种超级病态的美人感。
陆行面无表情的取下肩上的小木箱放在一边,然后一把掀开白布,苗才人的腹部有个足球大小的空洞。
这是当时血蛊爆炸的时候所受到的创伤。
“小子,手段温和些,这苗才人身份特殊,不要乱......”顾清远显然知道大多数检灵师的尿性,正出声警告的时候,直接被陆行的动作打断了。
专心的陆行一把直接扯开苗才人的上衣。
余乾嘴角抽了两下,瞬间将视线挪到别的地方,赶紧把顾清远拉了出去,嘴里同时说着。
“顾老,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这陆行也是为了真相着想。这事,咱们就当没看见。”
余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陆行在面对尸体的时候,身上的圆滑世俗直接没了,有的只是和郭毅一样的对尸体的执着态度。
余乾现在满是疑惑,这些检灵师在面对尸体的时候都是这样古板认真加变态的?
这和陆行之前的样子也确实差太多了。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陆行余乾更喜欢。他喜欢专业性强的人。
平时油滑点没事,遇到事能顶起来就够了。
很明显,陆行就是这样的人才,余乾还是很满意的。
“小子,你把我拉出来,要是让别人知道你黄司的检灵师这么查苗才人,你觉得你还能这么淡定?”顾清远说着。
“可是陆行他都干了啊。”余乾无奈道,“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事。不过,这里就咱们,咱们不说就没人知道的。”
“你这是在欺君知道嘛?”顾清远眯着眼。
“不算不算,顾老,这话可不敢乱说的。”余乾赶紧摆手,“陛下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怪罪的。
我们都是为了尽快查清真相。再说了,就算陛下怪罪。那也是罚陆行,我们又没看。”
顾清远的脸色当场黑了下来,“你就是这么对你下面的人的?”
“我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余乾尴尬一笑,然后转头对崔采依说道,“你进去帮忙。
万一真被人发现了就说是你查的,你是女人,再加上你崔家的,陛下不会怪罪的。”
“好的,头儿。”崔采依点了下头,直接走了进去。
“来,顾老,咱们就在外面等,顺便把风。”余乾热情的拉着顾清远来到门口站着。
顾清远从黑脸转为了深思,看着余乾,他突然想起了周策之前的评价。说余乾这人心中君父的概念可能很淡。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能感觉的出来。尤其是在一些事情的处理方式上。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
很多时候有种时代的割裂感在他的身上。
顾清远之前还没有什么感受,现在有了。这余乾确实和别的年轻人大不一样。单就苗才人这件事而言。
换别的司长来绝对是供着的,个别讨巧的,都得上香作揖才敢小心隔空查验。
现在他的一个手下就敢这么直接的方式来查,作为司长,不仅不阻拦,还包庇。这样的人确实怎么看都不想有君亲的概念。
“你这样纵容行事,就不怕出问题?”顾清远问着。
“能查出真相,方法很重要。”余乾回道,“小子这都是为了查清楚,给陛下一个交代。这种时候,其实礼仪规矩可以稍稍往后放放的。”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顾清远冷笑一声,“今日若非老夫在场,你真觉得这种事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
“就是啊,我这就是看顾老你在这我才放心的。”余乾很赞同的点着头,“要是别人在,我不可能这么干的。
这不是见顾老一心为公,想来是可以体谅我们的难处才是的。”
顾清远嘴角抽了一下,闭嘴了。余乾这个人总是能给他说出新花样,已经麻了。
一个部长,一个司长就这么站在门口望风。
足足有一刻钟之后,里面才传来了崔采依的声音,谁是查验好了。余乾和顾清远这才走了进去。
苗才人身上的白布又重新盖上了,崔采依正在给她收拾散乱的头发。陆行正在清洗自己的血淋淋的双手。
余乾过去就是一脚踹在陆行的大腿上,后者没防备,一时间踉跄倒下。
“谁他吗的给你胆子这么查验苗才人,要不是今天是顾老在,十个脑袋都不够你砍的!”余乾怒道。
陆行赶紧爬起来,舔笑着,“抱歉头,我刚才忘了苗才人的身份,之前一直都是这么查的,这次也下意识的这么查的。”
“别跟我说,跟顾老说。”余乾作势又要给对方一脚。
陆行直接对顾清远弯腰作揖,“抱歉顾部长,给您老添麻烦了。都是在下的错误,跟我们头儿没有关系。”
“行了,说说查到了什么,要是没有查到有用的,你明天就别来黄司了。”余乾直接说道。
顾清远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这种做样子的戏码他一年能碰上一百次。没有出声,就静静的听着陆行接下来的分析。
“头儿,还真查到了一些有用的。”陆行认真回道,“卷宗里说的那些我就不提了,没有出入。我要说的是别的。
头儿你看,苗才人的右手有何区别。”陆行拿了一张绢布抓起苗才人的右手,问着。
看着那干干净净的青葱玉指,余乾面无表情的摇了下头。
陆行继续道,“人体的两只手的指骨在无长期外力作用下长的是一致的。苗才人出身富贵,又早早入了宫。
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按理说,苗才人的两手指骨是一致的。可是她的右手无名指的第三节指骨和中指的第二节指骨有明显的微微凸起感,摸着的感觉也坚硬了许多。
这说明,苗才人的指骨之所以有这般变化应该是长期握硬物所致。
当时苗才人在宴会上行刺陛下所用的匕首我刚才也查了。”
说着,陆行将那个匕首拿过来,在苗才人手中摆放好。这才继续道,“若是这样的握匕首方式,长期之下,就恰好能生成这两节指骨的变化。
当时刺杀的时候,头儿你就在左右,现在能想起当时苗才人握匕首的姿势是这样的嘛?”
“是的。”一边的顾清远直接点着头,“是这样的。”
陆行点着头,继续道,“那就说明行刺前,苗才人就经常用这个姿势握匕首来练习刺东西的动作。”
“你的意思是,苗才人并非受蛊虫诱惑,而是蓄谋已久的刺杀?”顾清远问着。
“这我就不知道了。”陆行摇着头,“我只是查出来,背后原因的分析卑职不擅长。不敢妄自揣测。”
“这苗才人手上没茧,若是你说的长期训练,指骨都变化了,按理说应该有茧才是。”余乾问了一句,
“是的。”陆行点着头,“苗才人指头上结过茧,不过应该是被特殊的药水抹去了。不细看看不出来。
但是细看的话,颜色会深一些,而且明显这几处深颜色的地方硬度更硬。”
余乾蹲下来仔细的区分了一下颜色,顺带捏了下,确实如陆行所说。
陆行又继续道,“而且长期练习同一个动作,手腕连带着手臂上的着力点的肌肉情况也会有明显不同。”
陆行抓着苗才人的右胳膊,指着一处关键肌肉点道,“这里的肌肉强度明显比左手强上很多。”
有理有据的分析,余乾信了这苗才人之前确实练习过刺杀,而绝非全是蛊毒的原因。
余乾转头问着,“顾老。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一点?”
顾清远道,“之前的检灵师视线一直放在腹部上,查出是能控制人心神的蛊虫就没多想。以为苗才人是被控制了。
而且你以为都像你们黄司的检灵师?随便动手动脚的?”
余乾尴尬一笑,“顾老,这点你怎么看?”
“不简单就是。”顾清远眯着眼,“这苗才人之前为何练习刺杀现在确实无法断定。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当时确实是被蛊毒控住心神之下动手的,这是钦天监监正说的。当时他就在一边,见到了苗才人动手时候的身体细微变化。
那时候的苗才人就已经成为了行尸走肉。”
余乾点了下头,看着陆行,“还有发现嘛?”
陆行直接迟疑住了,一副为难且不敢开口的样子。
“说。”余乾命令道。
“没别的发现了。”陆行摇着头。
顾清远却淡淡开口,“身位检灵师,查出不报,下场你知道的。”
陆行作揖,硬着头皮说道,“苗才人后背第六节脊椎骨有死气。”
“什么意思?”顾清远问道。
陆行继续道,“女子第六节椎骨连生开脉,此脉连接阴器,若有孕育之像,生开脉大涨,反之,生开脉萎靡,缠绕死气。”
余乾愣了一下,生开脉什么的他不懂,但是阴器这两个字他当然知道,心中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插嘴问道,“你是说......”
陆行接过话茬,“苗才人堕过胎,而且估计是术师用暴力硬生生破坏死的,否则这椎骨上的死气不可能这么浓郁的。”
“苗才人怀过陛下的龙子,还被术师所破坏?”余乾懵了。
陆行继续硬着头皮道,“从时间来看,四五个月左右前的事情。”
四五个月,苗才人进宫不是才他吗的三个月?
余乾心神震动,头皮发麻,李洵接盘了?还特么接的凶宅?
不对啊,这种入宫肯定都有全身体检的,别说凶宅,被人开封过都不行的,这特么怎么能混进去?
除非有内应?还是很**的内应?
这事李洵知道嘛?
应该不知道吧,要是知道怎么还可能把苗才人的尸体直接放在大理寺。
这种事对天家来说肯定半点风声不能传出去的啊。
余乾整个人愈发的麻了,这特么的捅了个大秘密出来?
淦!
我特么好倒霉啊!刚上任感觉就要狗带了。
“住嘴!”余乾又是一脚踹在陆行的大腿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给老子闭嘴,休要胡言乱语!”
顾清远的脸色也凝重下来,沉着脸看着陆行,“你这理论可有依据?”
陆行赶紧解释道,“卑职平时就喜欢看各种人体书籍。这生开脉一说虽然知道的人很少,但准确度很高。
是一种很特殊的验孕技巧。而因为死胎带来的特殊死气这一点卑职当时觉得很神奇,就特地研究了一下。
刚才我用通灵诀查探之下,发现苗才人第六节椎骨确实有死气缠绕。还有一种验证方法。
请个经验丰富的稳婆进来,让她一探苗才人的阴器便知。卑职怕僭越,方才未有亲自检测。
这苗才人虽然腹部空了一块,但是阴器保存的尚且完好,稳婆来的话应该能查出来有没有死胎过。”
顾清远定定的看着陆行一会,然后突然转头看着余乾,“若是你的检灵师所言确凿,你认为这和苗才人体内的蛊毒有无关系?”
“没关系,肯定没有关系!”余乾想都不想就直接否认,“顾老,我觉得一定是没有关系的。
这么久的事情怎么可能有关系。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如何?好好查蛊毒的事情就行。”
余乾现在极度懊恼,刚才逼陆行说,现在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可是陆行这个逼也太狂了,这种事还特么真的敢捅出来。过后一定教训一下这个人。
大理寺的检灵师简直有毒,没一个正常的,全是倔牛。
明明正常时候颇懂人情世故,一看尸体就特么走不动道了,什么都往外捅。
顾清远知道余乾在怕什么,但是他没有理会这点,而是直接远程联系起了手下,让带一个经验丰富的稳婆过来验尸。
没说验谁,也没人敢问,只是领命找稳婆去了。
余乾看了看顾清远,又瞪了眼陆行,之后整个人杵在原地,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性。
很快,稳婆就来了。
余乾他们在外面等着。一刻钟后,稳婆出来直接说道,“这位姑娘确实死胎过。”
“嗯,你可以走了。”顾清远点了下头。
他没有特意提醒稳婆不许说这件事,只是平常的查案语气。
方才苗才人覆面,稳婆根本不知道是谁,只当是案子死者。
再者,行有行规,这种事稳婆都不会多嘴,否则就是自坏生计。而且,如果特意恐吓式的提醒反而会更加适得其反。
待稳婆消失在视野后,余乾主动且小声的问了一句,“顾老,这事你怎么看?”
顾清远神色倒是如常,转头瞥了眼陆行和一直默不出声的崔采依,最后转头看着余乾淡淡道。
“苗才人一事单独割裂出来,我全权负责,这事就我一人知道。”、
余乾愣了一下,继而脸上涌上感动,“顾老,你......”
顾清远直接摆手,“老夫见过的事情多了,这不算什么,我自会向陛下交待。陛下也信得过我。
反之你们,就不要再掺和苗才人的事情了,不适合。
之后,我会把苗才人这条线查到的能联合起来的线索都给你们。
你们专心查其它的线就成。”
余乾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化作一句感激,重重的抱拳道,“小子明白了,那这事就拜托顾老了。”
“说说,你觉得我该从哪里入手查苗才人。”顾清远问了一句余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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