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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山基地工作的那十年 第230章 梅花鹿

“阿缓,你和送专员出去看看。”陆湜说道,转头看向师姐,“我来照顾他。”

“这……”师姐一时间放心不下。

“我没事。”我捂着左眼,从木板上坐了起来。

“躺下。”师姐立刻压住我的胸口,将我摁住。

“真的没事。”我咳嗽两声,摇了摇头。

“我让你躺下!”师姐眉头紧皱,语气咄咄逼人。

“任务重要。”我不顾劝阻,抓起一旁的棉衣,随意地裹在身上。

“啧。”师姐拉住了我的胳膊。

“布提哈大哥,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向布提哈,对方的脸色难看。

“刚才跑出去的萨满找不到了。”布提哈脸上挂着汗水,眼神凝重。

“走。”我推开门,跟在他身后。

“李为知!”师姐忽然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疑惑地用右眼看着她。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她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手指狠狠地刺进我的肉里。

“嘶——你干什么……”我立刻吃痛,迫不得已地压低身体。

“你在流血你不知道吗!”师姐眼神湿润,神情激动,“你给我好好待在屋子里,我去。”

“不。”我摇了摇头,这也是第一次,我拒绝了她,“我必须去”

黑棋落子,白棋被吃,萨满失踪,正在发生的种种,让我不可能善罢甘休。

“我是专员,你是干员。”师姐眼神一冷,随即又伸手将我嘴角的血液擦去,“这是命令。”

我一时间哑口无言,睁着仅剩还健全的右眼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我俩就这么对视了良久。

“去不去啦?干啥呢!”阿缓不耐烦地叫声打破了寂静,她随即大摇大摆地走出的房门。

我这才回过神来。

“唉。算了,拦不住你。”师姐叹了口气,转身回去拿了棉衣,走在前面。

布提哈看着师姐和阿缓走出去,回头看了看我,我俩苦笑一声,也追了上去。

“你是说刚才那位萨满失踪了?”师姐蹲在空地上观察着,这里人迹罕至,也没有刚出现的人类痕迹。

“对,就在李为知……那时候,我看见他忽然推开门跑出去,我也紧跟着出去,可刚追出去没几步,人就不见了。”布提哈说道,“我还叫了半天,都没人答应。”

身处密林,层层叠叠的树木将地面堵了个水泄不通,不便行走,就算萨满跑掉了,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没了踪影。

“我来看看。”

陆湜来到空地上,从大衣的兜里掏出了三枚铜钱放在左手手心,然后伸出。

“兄弟,把手放上来。”陆湜看向布提哈。

“啥?手?”

“对,快点。”陆湜手心抖了抖,里面的铜钱叮当响了一下,示意布提哈把手放上来。

“好,好吧。”布提哈说着,伸手过去,被陆湜一把抓住,两人掌心相扣,将铜钱扣在其中。

“这是要干嘛?”布提哈试探着问道。

“嘘。”

大约过了两分钟左右,就在布提哈打算再次开口问的时候,他却忽然将手抽回来。

“我靠!”布提哈把手掌放在自己嘴边吹了吹,“为什么这么烫啊!”

铜钱顺势散落在地上。

陆湜俯身去看,并未移动铜钱,阿缓也立刻把脑袋凑过来看,虽说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

“是什么是什么?”阿缓激动地问道。

“水……下爻……”陆湜嘴里念念有词,忽然转头看向布提哈,“刚才很烫是吗?”

布提哈搓着手,点了点头。

“水火相克……”陆湜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缓缓起身。

“怎么了?”

“那个人应该死了。”阿缓接过话茬说道。

众人皆是一愣。

“死了。”我心中有些发堵,“这盘棋,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啊。”

“这附近有水的地方,最好还是源头,在哪儿?”陆湜问布提哈。

“那边溪水,源头就在不远处。”布提哈伸手指向远处结冰的溪流,“走吧,我带你们去。”

…………

去往源头的路愈发崎岖,布提哈拿着大砍刀走在最前面开路,勉强开出一条可容纳一个人侧着身子通过的小路来。

我一手捂着左眼,一手拨开面前的树枝,艰难地向前行走。

很快,溪水的声音变大,这意味着溪水的水量增加,我们离源头不远了。

脚边就是湍急的溪流,枯草落在冰面上,让本就光滑的冰面变得更加难以站住脚跟,我们不得不用尖锐的登山杖狠狠扎进冰面,才能迈出一步。

“小心点。”师姐在身后不停嘱咐着,我因为仅剩一只眼睛,很难把握自己的重心。

我低头看着冰面,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起码不会摔跤。

“你看见了吗?”我看着冰面,头也不回地对师姐说道:“冰面变成粉色了。”

师姐低头看去,也看见了这种异样。

“真的诶。”师姐缓缓俯下身,用手抠了抠冰面,抠下一点冰渣,在指间揉搓了一下。

她忽然呆住了,看着自己的手指,蹲在地上。

“怎么了?快跟上。”我催促道。

师姐眨了眨眼盯着自己的手指,忽然说道:“怎么说呢?我怎么感觉,不是冰面变成粉色了。”

闻声,众人都低下头看去。

“是水变红了。”阿缓冷不丁地沉声说道,“血,很浓,很浓的血腥味!”

阿缓两眼放光,忽然脱下自己的鞋子,把它们丢给了陆湜。

“啧,阿缓,回来!”陆湜急忙接住阿缓的鞋子抱在怀里,可那吸血鬼已经手脚并用,扒着旁边的树木,冲了出去。

她身形飞快,马上就不见踪影。

“服了!”陆湜咒骂了一声,立刻追去,结果一脚踩在冰面上,摔了个大屁蹲。

这一摔不要紧,可紧随其后的,却是无比恐怖的景象——

血,冰冷的溪水瞬间变成深红色的血水,在冰面之下流淌,一股诡异的红色,从远处的冰面急流而下!

“血,是血!”师姐急忙起身,脚下立刻躲开了那些血水,尽管还有一层牢固厚实的冰面将我们隔开。

这场景令人不寒而栗,我立刻汗毛倒竖,肚子里翻江倒海。

不过,好在这般诡异的变化持续了没多久,血水随着溪流迅速消失了,溪水冲散了血,重新变成洁净透明的模样。

“我靠……”布提哈骂道,“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惊起一大群叫不出名字的飞鸟。

“阿缓找到人了!”陆湜说道,“咱们赶快跟上!”

众人立刻起身去追,终于,经历了在冰面上不断跌倒又爬起之后,我们终于看到了阿缓。

“阿缓!”陆湜语气有些焦急,他立刻冲上去抱住了阿缓。

可后者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的密林。

阿缓的一条胳膊被扯断了,但没有扯掉,就像房梁上摇晃的腊肉一样,手臂垂在肩膀下面,晃悠着。

姑娘嘴里吐出鲜血,一口一口啐在地上,嘴中碎碎骂着。

“你别乱动。”陆湜手指点在阿缓伤口处,那里愈合的速度更快了。

其他人则注意到,阿缓看的方向,那里是站着一只公梅花鹿。

巨大的鹿角如同一对镰刀,高傲地举向天空,鹿角上流淌着鲜血,以及——一块衣服碎片,从碎片的颜色看,正是先前失踪的萨满的衣服。

“小心那对鹿角。”阿缓颤抖着说道,同时嘴边不停地嘬着血袋,“这玩意儿……咕……很锋利。”

“退后,退到我后面来。”陆湜沉声说道,随后从腰包中抓出一大把铜钱,铜钱离奇地在空中飞舞起来,最终拼合成了一把铜钱剑,出现在陆湜的手里。

我们只好退后,面对这种诡异的东西,在场的也只有陆湜,或许拥有能与之一战的能力。

陆湜拔剑防御,似乎惹怒了那只公鹿,后者前蹄忿忿地在地上刨着,头顶上的鹿角晃来晃去,不时低下头,把鹿角的尖端朝向我们。

“它会远程攻击。”阿缓抹了抹嘴,站起来,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

“ji——”

公鹿发出一声刺耳的啸叫,紧接着,挡在我们面前的几棵碗口粗的树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击中,瞬间拦腰斩断!

陆湜反应及时,提剑一挥,接住了公鹿的一击。

铜钱剑在陆湜手里打了个剑花,看样子很是轻松。

“小心!它过来了!”师姐忽然喊道。

只见那公鹿不知何时,来到了陆湜面前。

陆湜回过神来,再次拿剑去接,可即便他一手压在剑身上,整个人依旧一连在冰面上滑了二十几步才停下。

可公鹿的攻击仍旧没有停下,趁着陆湜脱战,公鹿下一个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师姐!

“躲开!”我大吼一声,可那锋利的鹿角忽然就来到了师姐的咽喉处。

师姐眼神惊异地看着面前的巨大动物,身体往后倒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顾不得那么多,只好伸手去挡。

我当然没有阿缓的恢复能力,我只能用**尽力去挡,哪怕它会把我的手臂如同劈一根干柴一样劈开。

唰拉——

疼痛并未传来,反而传来的确实是干柴裂开的声音,我用右眼看向那梅花鹿,却发现它也正用惊讶地眼神看着我。

公鹿的鹿角在接触到我的手臂之前,就粉碎了。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护罩保护着我。

师姐惊魂不定地摔在地上,而公鹿也惊魂不定地拔腿就跑。

陆湜匆匆上前,却发现场中已经没了公鹿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陆湜有些呆愣地问道。

我则看向了我的手臂,有意无意地答了一句:“还没有将军。”

“什么?”陆湜和师姐异口同声地问道。

“还没有‘将军’,这时候攻击国王,是非法的!”我忽然提高嗓门说道,“咱们追上去。”

师姐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陆湜显然没有。

无论如何,阿缓谨慎地在前方开路,众人顺着公鹿逃跑的路线追了过去。

公鹿没有找到,但我们在一处山崖的下面,发现了已经不成人形的那位萨满。

萨满的半截身子挂在溪水中的枯枝上,冰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破开了一个大洞,尸体剩余的血液就顺着溪流,进入溪水,在冰面之下奔涌。

“该死……”布提哈脱下了头顶上的帽子,攥在手里,贴在心口,看上去十分伤心。

他缓缓跪倒在地,跪在萨满的尸体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我本以为这只是简单的超度仪式……直到那公鹿再次从林中钻出,来到布提哈面前。

“是它!”师姐说道,“它角上还有血迹!”

“嘘。”陆湜伸手点了点。

只见那公鹿缓缓靠近萨满的尸体,在散落一地的内脏中找到了那颗仍旧冒着热气的心脏,鹿衔着萨满的心脏,在众人的注视下,消失在丛林中。

诡异。

太诡异了。

那只鹿此时此刻没有一丁点儿的攻击性,十分温顺地来,又十分温顺地走了。

它杀了萨满,却又拿去了他的心脏。

我不能理解。

“道法自然……归于自然……”陆湜嘴里喃喃道,然后发出了一声长叹,“该有太多未知的事。”

阿缓也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尸体。

我以为她也在为生命的消逝感到遗憾,结果却看见她咽了咽口水。

………………

萨满的尸体运回村子的时候,村口已经有一位年老的女人和一位稍微年轻一点的女人站在那里等待,她们手里拿着木质的锥形物,一边在手中旋转着那东西,一边闭着眼睛祷告。

“那是他的家人。”布提哈解释道。

两人的脸上没有一点悲伤,没有泪水、没有不舍,村民将萨满的尸体放在一个轿子里。

对,是那种竖立的轿子,而不是横躺着的棺材。

看着棺材摇摇晃晃在即将落下的夕阳风景中,摇摇晃晃地回到山上,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

村民们从家里走出来,来到主干道的边上,他们手里拿着火炬,为死去的亲人回去的道路。

人们口中的祷告汇聚在一起,变成难以分辨的蜂鸣。

“今晚,萨满会为死者守夜。”布提哈说道,“来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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