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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修仙世界伪装反派 第 154 章 人生天地一命轻

杀人的感觉究竟如何鱼怀隐无从得知,但至亲死在手上他应该伤心的,至少要流下泪来。可鱼怀隐望着遍地的尸体,他竟发现自己不能哭。

何其可悲?他如同怪物一般是独行在这荒芜世间的行尸走肉。直到鱼沧海用鱼青云的佩剑故意刺伤了他,那伤不在要害处,只会让他流血成为鱼青云发疯癫狂的佐证。

鱼怀隐捂着伤口倒在地上,他蜷缩着面上终于因为身体的创伤有了几分悲痛的模样,原来他是会疼的——

手臂上眼瞳的光芒消散,鱼怀隐不再沉溺在过往的回忆里,他虚弱地站起身,仍记得他答应过殷乐不会和命运轻易妥协,遂传音出去命人找到送千年葵的人速来见他。

他要保护司命道宫的人,这是他身为掌门的责任所在,哪怕付出所有。

……

记忆再次中断,良册推算着时间知道再过一年就是他和鱼怀隐初见的日子,引水石中的画面一转,来到司命道宫中的另一处地方。

岳姓的蓝衫少年接到传召,便收拾行装前往内门,等待掌门继任大典之后,他就可以在执事长老那里认领一处小型的福地洞天以供修炼之用。

眼下他穿着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领取到的白雪银杏衣,有些不习惯地穿梭在一间间居室中,正急着找到属于自己的房间。

“站住!你是哪位长老门下,谁允许你到这来的?”蓝衫少年被人叫住,只见对方有三个人,修为都在筑基后期,应该是入内门有些时日的弟子。

“三位师兄打扰了,我没有师承,今日刚得了令牌。”蓝衫少年低着头,想将额上的魔纹藏起来免得被人发现。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个人魔结合的杂种,听说你神气得很,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讨得千面长老门下真传弟子的欢心,选你入内门?”三人中实力最强的祝术站出来,他与巫药堂那些个落选的嚣张弟子素有交情,眼下又收了人家好处,所以故意来找这少年的麻烦。

“易师兄不是这样的人,他没有偏袒我……我的修为到了筑基期,按照门规是可以入内门修行的。”蓝衫少年习惯了旁人的辱骂,他并不打算为自己出头,却听不得祝术污蔑对他好的人。

“这么说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了,你方才既称为我师兄,不若我们讨教一番如何?”祝术出手迅速,使得是阴狠暗器,柳叶似的飞刀一下子扎在少年周身的几处穴道上,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这种小东西出自天牢道宫是专门用来驯化和惩罚那些发狂的妖兽所用,如今祝术拿这种东西来对付他,分明是没把对方当人看。

“呃……”蓝衫少年闷哼一声,脸瞬间苍白了起来,他觉得五脏六腑犹坠寒窟却仍死撑着站在原地,他不可自救,亦不能向谁求救,便想着若只是受些苦楚,他忍忍就过去了。

“多谢师兄赐教,是我技不如人……甘愿认输……”蓝衫少年抓紧肩上的包袱,他想息事宁人,就向三人行了礼,咬着牙朝他的住所走去。

“这算什么事?”少年摇摇晃晃地从他们面前经过,祝术三人互相看看对方,他们可从未没打过如此“奇怪”的架。

“等等,你站住——”祝术转身向蓝衫少年大喝一声,他觉得找人麻烦和单方面欺负一个不愿意还手的人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如果他就这么放人走,说出去也太难听了。

祝术再次选择偷袭,可此时的蓝衫少年头疼欲裂,哪里听得见有人叫他。

“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这一幕被御剑打此地过的易荣瞧见,他在空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顺手丢了一枚反向丸出去,听宋露说这东西可以反弹任何结丹期以下修士的攻击,是低级修士的保命佳品,他为此多买了几颗,如今正好试试威力。

此物一出,祝术那一掌还未打在蓝衫少年身上,他整个人就被自身的灵力轰飞出去,倒摔在地上嘴角渗出血来。

“师兄——”另外两人瞧祝术受伤忙去扶他,同时蓝衫少年也终于体力不支的栽倒昏厥过去。

“这……现在怎么办?”有人向祝术问道。

“今天算便宜他,这狗杂种身上不知道藏了什么保命的东西,我们先回去别被人发现咱们私下斗殴。”祝术这一下伤得不轻,想来他方才一掌也是冲着要让蓝衫少年卧床数月去的,可现在报应在他自己身上滋味难受非常,他也就没心思再教训别人了。

易荣瞧那三人走了,又望了望躺在地上的蓝衫少年,他觉得没什么热闹看也对少年身怀魔族血脉觉得厌恶就御剑而去,留少年一人在地上躺了许久,直到几个上完早课打算回房休息的内门弟子路过才将他抬了回去,而这几位弟子的心肠极好,他们见昏迷中的蓝衫少年痛苦异常,就去了巫药堂请大夫。

但一去不知道,他们一进门就发现巫医堂里早就人满为患,就连先来一步的祝术也还未能得到诊治,而是候在一旁等人抓些灵药来让他带回去。

几人对此颇为惊讶,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那批新晋的内门精英弟子,在联手为护山结界加注灵力时不知怎地用错了阵法,招来了处于十二洞天福地之外风雷沼泽中的邪气侵入郁木洞,重创了正在施法的一众弟子。

这是一次致命的疏忽,这样的错误就算是上仙界那些排名微末的仙门也绝不会犯,可遭就遭在司命道宫身为十二神煞之一,仙门的日渐衰落已经让他们拿不出足够数量的灵石来维持郁木洞以及周围所属势力范围内的护法结界。

但此事绝不能为外人所知,因此鱼青云在世时曾和四位长老商议,暂时抽调门内修为深厚的弟子每隔一段时间以人力代替灵石用自身修为加固阵法。

这不失为一个可以暂缓燃眉之急的办法,可不久前鱼青云和那批弟子惨死在试炼之地,这就不得不迫使司命道宫要在短时间内凑齐新的人手。这般层层向下筛选让那些修为境界勉强能催动大阵的弟子强行为之又怎么会不出差错呢?

当时的杏林长老姓项,名庸城,他面对着一屋子的病患神情凝重,只因伤势好治,可侵入这些弟子体内的邪气,据传是魔族之物,一旦进人畜血脉非死不得消散。除非他能向天德道宫借来镇山之宝“捕风鼎”或是寻得一个魔族之人用魔体做器皿将这些弟子所中的煞气引渡出去,否则这些人他根本救不活。

可这两条路对于眼下的司命道宫来说均是绝路,且不说天德道宫会不会借捕风鼎给他们,光是这消息散布出去,也就等于告诉上仙界司命道宫名存实亡,更不用提那魔族被仙圣封印在焚雪山中,千年未见其族人踪影,血海深仇怎么会有魔肯出手搭救?

巫药堂乱作一团,那微乎其微的解救之法传到在场之人的耳朵里,祝术琢磨一番喃喃着,怎么没有魔族?就算将整个仙界都翻过来其他仙门也许没有,可司命道宫一定有!

……

蓝衫少年是被人强行叫醒的,在此之前他可从未受过门中之人半点礼遇。来人称他为师兄,还说杏林长老有意收他为真传弟子,这么好的事落在他头上自然是有代价的。

晌午,项庸城亲自来见他,说现在唯有他能够救司命道宫于水火,而且他身负一半魔族血脉若将众人的邪气转移到他身上,或许他也不会死。

仅仅是“或许”而已,那是蓝衫少年在他短暂的生命中,第一次抬起头去看面前一双双期盼的眼睛。

他额头上的魔纹是丑陋的,给他带来所有的不幸和一生仅有一次能够和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谈条件的机会。

“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我想在仙门里供奉我爹娘的灵位,不论死生。”蓝衫少年的眼底藏着恐惧,他是怕死的却也深知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无处可逃,只能在项庸城的施法下,用他的命去换旁人的命。

吸收邪气的过程是极度痛苦的,死亡在那一刹变成了一件渴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整整十二个时辰,当他再也感觉不到痛苦时,他发现自己被关在司命道宫的地牢里,四周有佩剑的弟子把守。

他没有死,可更没人在乎他的生死,那些人反而怕活下来的他狂性大发去害人,所以用带有禁制的铁链锁住了他的脖子和四肢。

接连的折磨让他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呆坐在牢笼里腹中的饥饿感让他忍不住发抖。

蓝衫少年开口向守卫求了吃食,可那些人见他醒了,也根本听不见他的诉求,就吵着去通报杏林长老过来查看。

他太饿了,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察觉身体里何时多了一份奇怪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让他轻易地解开锁链的禁制,伏击守卫夺路而逃。

饥饿促使他潜入饕餮楼的后厨,可是面对众多的珍馐美食,他却如同嚼蜡,他渴望鲜血像一个真正的魔族一般,但是十数年做人的约束让他无法容忍自己成为茹毛饮血的怪物。

他捂着嘴,尽量避开有人出没的地方转而冲向星魂池,那里饲养着很多低级的灵兽足以令他饱餐一顿。

等到项庸城带着一群弟子寻到他时,他正跪坐在血泊中看着面前的兽尸惊慌地不知所措。

“他入魔了,不必手下留情。”蓝衫少年被人围困时,他听见了项庸城的声音。

接着,他被一件件法器驱逐追赶,刀枪剑戟皆穿过他的血肉,证明了长久以来的传言,魔族肉身难灭,魂魄难消。

他仓皇逃窜在一次次被重创流血中不断地站起身,感受无尽的背叛和孤独,原来没有磕过头,敬过茶的师尊不能以之为师,那么从没有打算接纳他的司命道宫又何以为家?

蓝衫少年周身的魔气四溢,没有人敢靠近他,将他的魂魄彻底击碎,所以他们打算用法器先将他的肉身摧毁。

一柄青色的长剑从背后袭来,切断少年的肋骨将他击倒,他转过头看见曾经与他有一面之缘的易荣因打中他而眉眼泛起喜色,不禁有片刻的失神,他们之间不算相识,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大抵这位他有过半分感激之情的师兄也是听了消息过来斩妖除魔的,却不知为什么鲜血飞溅在脸上时,他想起自己几日前刚要离开药园,他常照顾的那片艾草田就被其他几个同门铲掉了。

那是他耗费了不少心血才种活的,他很愤怒的过去和那些人理论,却被告知他所种的这片药田本来就是废田,因为这片田处于其他三片药田的中央,所以长久以来另外三片药田一直都在吸取这块废田的灵力,如今却被他种了这些生命力极强的艾草,长此下去其他药田的长势必将受到影响。

他们说有的东西生来就是要被牺牲的根本没有对错可言,可是他明明拼尽全力的活下来,就像那些艾草一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人连根拔起。

他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从始至终他救了许多人却无一人问过他的名字,哪怕他本来就不配拥有。

蓝衫少年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伏在地上低声地啜泣像被抢走一切的孩子,面对着他毫无招架之力的权势,那种来自年少的无力、悲愤以及不被理解和接受的委屈充斥着他的胸膛,这一刻自戕似乎成了他唯一可以反抗这个世界的底牌。

他清楚若他自愿舍了这具肉身化作魔煞,散魂之时司命道宫上下便会为他陪葬。

少年睁开一双猩红的眼眸,丝丝缕缕的魔气从他的身上溢出,可就在他想自我了断之际,一杆带着肃杀之气的银杏枪袭来直接打断他的献祭。

改命擦着他的脖颈插进染血的泥土中,他的眼前被一片温柔的杏色遮住,背对着他的这个人明显来得匆忙甚至未曾束发,那些发丝和衣角被来自这浩然天地的风吹着,带着清冽的雪香,将这世俗的偏见通通阻隔。

“魔族血脉不妨事……他没有伤人,我可以救他……”

天色虽已黯淡,可余晖尚暖,蓝衫少年听见那人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