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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修仙世界伪装反派 第 185 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

“你是谁?”

丹药入口的刹那,鱼怀隐掌心一灼,那是两相知咒术消散的迹象,同时一道霜色的光华从他体内绽出化作莹莹雪雾,眉心间护道者的印记若隐若现,最终也如沙般消融而去。

良册死了,毫无预兆的消失在这个世间……

鱼怀隐怔怔地看着发现在他身上的一切,这答案呼之欲出,可他还是求救似的看向身后那个良册,却亲眼看到由煞气凝成的少年兀自燃烧成一缕薄烟,赤色的残破衣角被风吹起掠过他的眼前,什么都没剩下。

荒唐!怎么可能!鱼怀隐孤零零地等在老房子里,他看着一地的枯枝败叶,药鼎中灰白的渣滓里还有零星的火光明灭。

这天地寂静,他在等待宿命的惩罚,在等待那个被他戏称为“系统”一直将他视为傀儡的天道的愚弄。

他从未如此期待过,倘若他真的罪无可恕,那么何不让他再经历一遍如此痛苦折磨的一生,让他有机会来改变这一切。

可惜这天从不顺他意,曾经的城隍庙里,鱼怀隐铁了心的要置良册于死地,为自己换一次新生,现在那人甘愿为他以命换命,他自由了却怎么好像又死过了一回。

故事里的主角也会在尚未结局之前就悄然离去吗?

鱼怀隐不相信这样的事情,几乎是一瞬间,他释放出所有的神识之力,穷他人仙境极致,去寻找那个人的气息。

这股强大的精神力量,贯通九幽碧落,穿过茫茫人海,生生反噬出鱼怀隐一口鲜血,可他什么都没找到。

结束了,这是良册为他选的结局,但他不想要——

贪狼国的街市很热闹,无虞节的喜庆氛围尚会持续上几日,鱼怀隐笃定良册不会离开他自幼长大的故土,所以他找遍了印象里所有和良册有关的痕迹。

灯火通明的皇宫,化为废墟的帝陵,水榭上那座被烧毁了的竹屋,妖族聚集的神林,还有很多很多地方……

若非是打更者无意间的提醒,让鱼怀隐想起他藏身在羊皮卷中和良册共渡过的那几年东躲西藏的日子,他不会在黎明前找到那个小巷子,更不会觉得这夜前所未有的漫长。

巷子里有良册命无形剑设下的结界,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找到他的尸身。

鱼怀隐走近那睡在土墙旁毫无动静的少年,他跪下身来视线落在良册留有血渍的脸上。

很痛吧?鱼怀隐想这世上怎会有像他这般凉薄之辈,对待一个朝夕相处的人,能够做到毫不关心,任由一个活生生的人熬到油尽灯枯。

是从什么开始的呢?

他极力地控制着不听使唤的手扣在良册脖颈的脉搏上,还心存侥幸的奢望着会发生奇迹,甚至在洞察一切后,还拼命的将自身灵力渡进这副早已溃烂不堪的躯壳里。

可浑厚的修为并不能让人起死回生,反而震荡出了这具身体滞留在口腹中的淤血,一经灵力诱发便从良册的嘴角和鼻子里流淌下来,惊得鱼怀隐忙用衣袖帮他擦干净。

触碰间,他无意探入良册还未完全散去的识海中,那里有他不曾知晓的秘密。

是阴阳塔中他们久别重逢,面对枝禾的刁难,良册为了留住他的灵海,自愿燃尽一身精血与天挣得数年光阴换取身体能够像常人一样长大,短暂的陪伴在他身旁。

是封林大典,少年坐而悟道,证得“庇佑苍生免遭罹难”的道心,可天不垂怜告诉少年若救苍生便要舍一人,良册为他斩断道心,自误修行,势要做与天命抗衡的悖逆之人。

是道门草庐,良册应下生死因果为他沉睡蛊虫,只为求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还清海石壁,良册拼上根骨寿数,也要为他破开牢笼寻一个公道;贪狼地宫这是最后一次良册放弃帝王气运,用其所有让鱼怀隐明白这一场“逆天改命”的棋局,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识海坍塌的一刻,鱼怀隐被迫从这些记忆中抽离,他面上讥讽,笑容惨淡,笑故事中这天纵英才不可一世的少年,其实是个笨蛋。

一场骗局罢了。良册为他至此,可曾知道在“鱼怀隐”这具皮囊下躲着的是怎样一个绝情寡义的人。

他余小二凭借预知未来,安排下他们之间的种种,他扮演着所有人喜欢的样子,去接近,去拯救,意图挟恩以报,这样的可恶行径哪里配得上别人的一腔深情。

良册,你就不怕错付了吗?

鱼怀隐以为自己在质问,可实际上他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望着良册双眸紧闭的安静模样,忽然想起多年前月明星稀的夜晚,一个孩子坐在宝船中,一双碧绿的眼睛里透着明显的示弱和谨慎,却又忍不住欣喜地同他说:“你是上仙界的人吗,刚刚多谢你救了我……”

其实他从未向善,相反地他懦弱至极,自诩看透了这天下人浅薄的情与爱,觉得所谓的真心根本不堪一击,他笑矢志不渝愚蠢,更叹海誓山盟矫揉造作。

可偏偏有人打破他的偏见,击碎他的信仰,让他伪装下的惶恐无处可藏!

蓦地,鱼怀隐感觉他的左眼犹遭刀剜,痛痒之下一行血泪自眼眶滴落,他召来悯生枪,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吐出一句:“替我……守好他。”

悯生奉召设下禁制,鱼怀隐握无形剑在手,感受到此上古凶剑并不排斥他,遂命阴帅鬼令在前方为他开路,进入酆都罗山。

常言生死有命,而人生在尘世苦行场,死至酆都六天宫。

鱼怀隐以活人之躯,遁入太虚杳冥之中,此地经年被毒雾遮蔽阻挡生人入内,若非有无形剑这般至阴至凶的法器,想要寻到地府的真正入口难如登天。

而六天宫内神鬼精怪无数,一旦嗅到活人气息便会蜂拥而至,将闯入者炼化为血食。

只是一路行来,纵有阴灵觊觎,可还未到跟前便被鱼怀隐周身威压和无形剑气吓退,倒是在酆都内搞出不小的动静。

阴森又庄严的鬼域衙门前,立着一块刻有“六天横北道,此是鬼神家”字样的巨石。

鱼怀隐瞧着那石上有多处被刀剑劈砍过的痕迹,知自己找对了地方。

“什么人,敢来纣绝阴天宫撒野?”无常鬼见殿外有个活人在看镇域石大感不妙。

只因此石多灾多难,自六天宫建立以来,每一个大闹地府的煞星都会先拿这块石头开刀。

无常举起哭丧棒,正要摄取鱼怀隐的魂魄,却在看到那块阴帅鬼令时打起了退堂鼓。

“我无意闹事,只是我有一弟子魂魄无故被拘来此处,你们可曾瞧见?”鱼怀隐见无常露面,他抬手将良册的生辰八字散在半空中,好让此间鬼差帮他寻人。

“这……”无常迟疑了一下,他身后雕着百鬼受刑的府衙大门缓缓而开。

一白衣人缩地成寸,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从数里外的梧桐树上出现在无常鬼的身后。

“好熟的气息,我见过你。”白衣人盯着鱼怀隐的脸仔细端详,颇觉得赏心悦目,一双狭长的眸子一动,那阴帅鬼令就自动飘到他的掌心,“原来是若若的贵客,理应本君亲自招待。”

“参见阎君。”

白衣人不怒自威,在众鬼的朝拜声中,那张天生带有戾气与倦怠病容的脸竟莫名看起来有些骇人。

此人就是酆都大帝,圣者境的至尊。鱼怀隐先前听闻地府阎君下落不明,已经失踪了近千年,如今突然现身竟为六界所不知。

莫非天下将大乱,还是说这天道执意要为难于他,若取回良册的魂魄是一条不归的绝路,那么在他死前也定要亲眼看着那人还阳。

“上仙界鱼怀隐,拜见阎君。”先礼后兵,不到万不得已,鱼怀隐不想搅扰一方安宁。

“真是有趣的命格,此子应劫而生却中途陨落,难怪这位仙尊要闯酆都寻人,只是死便死了,怎能说我地府无故拘魂?”阎君瞥了一眼浮在空中的良册命格,又出手扣下了阴帅鬼令,摆明着是要问罪于人。

而这法旨一下,巍峨的鬼域衙门里陡然升起无边无际的幽绿业火,鬼差们虚幻漂浮的身影执仗而列,手中水火棍一齐敲在地上的声音,如山海咆哮般振聋发聩,道:“放肆!放肆!”

霎时间,圣者威压盖顶而来,数道碗口粗的锁链自衙门前的两尊镇鬼白泽神像口中飞出直奔鱼怀隐而去,且那铁链上燃有九幽地火,可破诸天神魔法身,此刻已难以抵挡之势将那不肯后退半步之人牢牢困在原地无法移动,雷霆一击狠狠砸下,惹得大地震动激起一片尘烟。

此滔天杀机根本没打算给中招者半分生路,阎君冷眼看着地火魂锁搞出的一片瓦砾废墟,他正估摸着又要拨出多少银两来为府衙修缮门庭道路,却见碎石中光华一闪,亮得有些刺眼。

一道杏色的阵环浮起,立即将数道横在鱼怀隐面前的锁链弹开,希音剑更是化为一点寒芒刺向阎君,“多有得罪,但我今日来一定要将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