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捕快李十二打马提缰急行,跑出十余里地,不见后面那个叫什么“上官红缨”的女刀客与原先围困自己的那一票人马追来,不由放缓了马速,心里疑惑:后不见追兵,按照常理,这会儿,前方一定出现拦截的人马了,但前面拦截的,也还没见啊?
少年捕快李十二停下马来,踌躇了一下,干脆跳下马来,将马儿屁股上拍了一掌,说道:“自己寻草去吃吧。”
那马儿似是听得懂人话似的,昂头嘶叫了一声,那样子,似乎像是撒欢的欢喜,然后答答答地跑开,自己寻找合适它吃的马草了。
待马儿走远,李十二伏在地上,将耳朵贴近地面,静静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笑意,拍拍手站了出来,向四周望了一望,突然高声叫道:
“朋友,出来吧!”
说来也怪,李十二这一声喝出,四周顿时就有了动静,却是一片振翅之声,刷刷刷地响起,从道旁树林里,顿时飞出了几条人影,每个人都显示出了一手不俗的轻功。
为首之人,却是黑巾蒙脸,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
黑衣人看向李十二,说道:“还算没让我家少爷失望,有几分料敌之能。”
李十二本着行走江湖的路数,向着那黑衣人抱拳行了个礼,扬声道:“未知几位是什么人,在此等着在下,有何贵干?”
黑衣人冷冷道:“用不着拉近乎。我们是奉命来取你小命的。”
李十二大奇,指着自己鼻子,问:“你们,来杀我?”
黑衣人默然。
李十二问:“我与你们认识吗?我们有仇吗?是抢你堂客婆姨老婆小妾了,还是挖你家祖坟了?或者,你家的老父亲被我给咔嚓了?”
黑衣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道:“杀人,一定需要理由吗?”
李十二顿时抿紧了嘴。
他感到了一种愤怒与悲哀,在胸中涌起波涛。
他想到了在玄武门前被弑的先祖,被屠的族人,不问良莠,玉石俱焚,满门抄斩,被杀的人连一句问话都没能发出,就被虎狼之师举起血淋淋的屠刀,杀得血流成河。
强力者施暴,如虎狼吃兔羊,只是他的意愿而已,作为强者,予取予夺,生死兴衰,一言而决,如此而已!
李十二的脸色冷下来,他从身后徐徐拔出了所负的剑。
剑不长,比常剑为短,两尺左右。
对军阵对杀来说,军器自然长一些好,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而对武林厮杀来说,兵刃短一些,代表着使用兵刃的人更加危险:一寸短,一寸险。
李十二不再多话,只是持剑,列出一个势子,等待来人动手。
那黑衣人作了个手势,有五个人呈合围之势,手持兵器,一步步向李十**近。
五个人,五样兵器,一刀一剑一锏一鞭,还有一人使一对峨嵋刺。
等五人走近,距李十二不过七步远的地方,李十二先动了。
他向五个人中使锏的敌人冲去。
那使锏的敌人,见李十二冲来,一锏向李十二搂头击下。
李十二这一动却是虚招,在快要接近使锏敌人之时,脚尖一点,却是身子以斜穿身法“燕子穿帘”从使锏之敌的胁下穿出,一剑直指在使锏之敌身旁那个使鞭的家伙咽喉。
“当”的一声,却是那个使鞭的家伙急以钢鞭在胸前一立,接下了李十二这一剑“卞庄刺虎”。
而李十二并不缠战,剑与钢鞭一碰即退,以盘龙步法一转,身形飘若飞凤,连出两剑,攻向那使刀使剑的两个敌人,身势奇快,出两剑若出一剑,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人影一闪,自己人中却发出了两声闷哼,却是一刀一剑两个应战的好手,瞬间各自中腕,已受了伤,失去了战力。
这李十二,出手好快!
但李十二的好运,到此为止。
因为他与那个使峨嵋刺的敌人交上了手,情势立马不同。
这个使峨嵋刺的敌人,身法不下李十二,一对峨嵋刺精光闪闪,出手专攻敌人要穴,而且这个使峨嵋刺的敌人还精于地躺拳身法,专攻下三路,十招中有五六招攻向李十二下盘,刺膝,刺胫,扎脚,钉胯。
这个敌人志在缠斗李十二,给同伙制造机会。
李十二清喝一声,身形忽地拔地而起,如同一头怒鹰,脱了战团,竟向那为首的黑衣人射去,如同一支飞箭。
黑衣人见李十二攻至,冷笑:“正等着你呢!”将兵器一展,迎战李十二。
这黑衣人使的是长刀。
两人,一使长刀,一使短剑,互相抢攻,刀剑相遇,发出刀兵相击之声,两人出招都是极快,那丁丁当当的刀剑相击声,急繁如琴中奏出一连串的快音,似乎是一把刀从一串珠子上滑过,发出一连串的丁丁当当相连的珠玉相遇之声,煞是好听。
众人正待好好围观,李十二与那黑衣人忽然有大动转为大静,那原来化为影子一般迅疾的身影,凝为两座对峙的山,不言不动,如同钢铸铁浇的雕像一般。
却是李十二的短剑,先一步抵达了那黑衣人的咽喉,而那黑衣人的长刀,横在李十二胸前,不过半尺之距。
——李十二技高一着,已制住了黑衣人的出招。
李十二忽一笑,手一振,手里的剑已被插回身后所负的剑匣之内。
李十二施施然退后两步,含笑道:“现在尊驾可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了吧?”
黑衣人也收了刀,沉默了一下,说出两个字:“皇天。”
“皇天……”
李十二点头,道:“原来,你们是来自玄武山的……”
那黑衣人说道:“我们家少山主给你带一句话。”
李十二:“我听着。”
那黑衣人说:“离二十年之约,只有三年时间了。希望‘天下第一房’与‘皇天’在这一代能出一个代表两家改写大唐历史的人。”
李十二沉默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也希望玄武弟弟能到时给我一个惊喜!两房合一,统一力量行事,这也是我所期待的。”
李十二望向黑衣人:“能被派出来,代表玄武山办事的人,你很不错,这一招,是你有意让我的吧?”
黑衣人没否认,他道:“如果这一招你看不出,那就没有机会听到‘皇天’的消息了。”
“因为这一招一过,后面就是真正的杀着了。那你就是一个死人了。”
李十二点头。
黑衣人踌躇了一下,向李十二道:“我在蜀中,虽然不大行走,但也听说了十二郎李十二写诗之名。能为我们这些剑客刀手侠客写一首新作吗?专门为我们写的?”
李十二颔首:“可以。”
黑衣人用期待的目光望向李十二。
李十二酝酿了一下,在原地走了几步,然后朗声道:“这一首《结客少年场行》,就送给你了。”随即扬声吟诵一首诗:
紫燕黄金瞳,啾啾摇绿騣。
平明相驰逐,结客洛门东。
少年学剑术,凌轹白猿公。
珠袍曳锦带,匕首插吴鸿。
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
托交从剧孟,买醉入新丰。
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羞道易水寒,从令日贯虹。
燕丹事不立,虚没秦帝宫。
舞阳死灰人,安可与成功。
黑衣人听完诗,深深点了一下头,手一挥,原来包围李十二的众人,顿时撤了个干干净净。
黑衣人向李十二一揖:“谢谢十二郎赠诗!在下就此告别!”
黑衣人说完,就向他手下消失的地方赶去。
李十二见这黑衣人,行事果决,指挥手下,如臂使指,倒也好生佩服。他不由向黑衣人远去的方向问道:“喂,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呢!”
远远地,那黑衣人向李十二挥挥手,从风中传来他的回签:
“洛阳——卯金刀……”
洛阳,卯金刀。
这是这个黑衣人的籍贯与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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