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先生是一个年在四十多岁的青衫文士,蓄着两撇漂亮的胡子,他来自吴地,而不是蜀中,应当是当年诸葛恪后人。
诸葛先生道:“知道少主在洛阳,将有东南之行,前往江海交会之处,去追捕那个杀害陈拾遗的狗官段简,因而特地以金雕将少主引来,让少主正好在这中州时期,来此天地之中,了解‘天下第一房’之大情,以及我大唐今日之时势。少主前在蜀中,对天府山川地理,人情风俗,军政事务,自是熟知,然于天下大势,或有未悉情形,今为少主略加禀告。”
李白向诸葛先生一揖道:“谨请先生有以教我。”
诸葛先生说:“大唐周边邻国,少主了解多少?”
李白道:“对西域,我因五岁前在西域碎叶城,家严对西域诸国颇为关注,派人收集各国情形,稍得其详。及我稍大,得读三藏法师西域记,对三十四国之阿耆尼国、屈支国、跋?迦国、飒秣国、睹货逻国、缚喝国等,由此知悉若干内情,然恨未得便一一加以躬验其情形虚实真伪,沿革变故。所加意者为印度,所谓月亮国也,婆罗门国也,谓其总称,下分三国,谓那揭罗曷国,谓滥波国,谓健驮逻国。此为佛教发源之国,自是设法了解详情。其密教高僧,佛法精深,白不得不加以习学体验,以造其境。总而言之,虽不能到,西域记中所记诸国国情,白以书而卧游,以广知闻,不敢曰知也。”
“除西域记所载呢?”诸葛先生发问。
李白:“我大唐西、南接诸国相邻地区之诸族情形,所特加关注者,有吐蕃,有突厥,有回鹘,有云南六诏。吐蕃据高原,以逻些为都城,西部则大小勃律,疆域广大,甚或西域半为其吞并,其于我蜀中,常有侵掠之举,与我大唐和战不时。对之,须和战两备以应对。突厥与回鹘……”
诸葛先生听李白一一道来,不由点头,这少年捕快李十二李白,本以为局处蜀中,不明天下大势,今一接谈,原来对天下大势,知之甚是详细,显然陇西院一脉,对于西域西南之邻接邦国部落势力,事关大唐安危,留意甚是得力。
诸葛先生说:“这次让金雕引少主前来,须让少主明白者,有三件大事。这三件大事,均大于追捕段简,危急亦甚于除一段简,事关大唐天下安危。”
李白说:“我见金雕出现,引我前来,必有非常之事。还请先生详言。”
诸葛先生道:“吐蕃马重英潜来大唐,图谋不轨,我已让少主看过秘报。可知其图谋何事?”
李白说:“我自出蜀,与家族联络几乎断了,消息闭塞,还请先生告知那马重英等吐蕃来人,图谋我大唐什么事物?不惜干冒奇险,深入内地,想来其所图必不小也。”
诸葛先生问李白:“不知少主对天竺印度来大唐的密教高僧了解多少?”
李白说:“白在蜀中,便一直研学三教,于佛教中亦多有关注。天竺印度来大唐的高僧,白所知,则有三位,而以善无畏为首,继之有金刚智携不空而来大唐。”
诸葛先生点头,道:”我大唐不限信仰,佛教释门,亦得盛行。善无畏大师深得皇帝看重。”
诸葛先生与李十二李白所谈到的天竺高僧善无畏大师,梵名音译戍婆揭罗僧诃,或译为输波迦罗,直译为净狮子,意译善无畏。他是中印摩揭陀国人,先代出身刹帝利,因国难出奔乌荼,做了国王,承传到他,十三岁就依父亲佛手王的遗命即位。兄弟们不服,起兵相争,他于平乱之后,让位于兄,决意出家。先至南印海滨觅得殊胜招提,修习法华三昧。又由水路搭乘商船,游历中印诸国,密修禅观。及到摩揭陀,访国王,王妃原是他的女兄,他们了解到善无畏舍位出家的经过,大加敬重,由是名声远播。他曾把自己所携传国宝珠施给那烂陀寺,装饰在大佛像的额端上。后归依寺内以禅、密著名的长老达磨鞠多,研习密教,受到达磨鞠多的赏识,将总持瑜伽三密及诸印契完全传授给他,得了灌顶,号为三藏。他八十岁左右,依着师教东行弘法,携带梵本,经过北印迦湿弥罗、乌苌等国,到了西域,应突厥可汗之请,讲《毗卢遮那经》,然后再东来,经天山北路,达于西州(今新疆吐鲁番东南、宝应)。因为善无畏大师的声誉早传至大唐汉地,睿宗特派西僧若那和将军史宪,远出玉门迎接。善无畏大师于开元四年,五六年前到达京城长安,被礼为国师。先住兴福寺南塔院,后迁西明寺;当今皇帝尊其为教主。善无畏大师四年前开始在西明寺菩提院译出《虚空藏菩萨求闻持法》一卷。
金刚智,梵名跋日罗菩提,他是南天竺人,据说原本是中天竺国王的三儿子,因受南天竺国王派遣入唐传法。金刚智十岁出家,于那烂陀寺向寂静历智学习“声明”,五年后又至西印度学习法称的“因明”,历四年。后又以六年时间遍学大小乘律,习《般若灯论》、《百论》、《十二门论》。二十八岁到著名的迦毗罗卫城向胜贤论师学瑜伽行派一系的《瑜伽师地论》、《唯识论》、《辨中边论》等。后三年,金刚智复到南天竺向龙智上人学《金刚顶瑜伽经》等密法,并受五部灌顶。
金刚智后忽发愿心来大唐传经。前后经过三年时间海洋航行,终于前年到达大唐广州,节度使派三千人分乘数百只小船出海远迎之。
“去年年初,金刚智到东都洛阳,又到京城长安谒见当今开元皇帝,随皇帝在两京之间传教,“所住之刹,必建大曼荼罗灌顶道场”。金刚智来大唐后,闻也曾向善无畏学密法。当他得知善无畏在大唐传授大毗卢遮那教法时,叹言:‘此法甚深,难逢难遇。昔于南天竺国,闻有大毗卢遮那教名,遂游五天访求,都无解者,今至大唐,喜遇此教。’”李白把他所知的金刚智大师的情况,向诸葛先生娓娓道来。
“不空,是不空金刚的略称,梵名阿目佉跋折罗。他是狮子国人,前年在阇婆国(作者注:今印度尼西亚的爪哇)遇见金刚智,便随金刚智来大唐,去年才到洛阳。他应算是金刚智的弟子。”
“起初,金刚智为他讲梵本的《悉昙章》,不空十来天就通了,金刚智觉得他悟性远超常人。由于不空通晓多国语言文字,又长于说一切有部有律典,所以金刚智译经下外出时,常携不空参加。”
诸葛先生听李白讲了善无畏与金刚智后,也把不空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长长一叹,道:“三位异国高僧大德来我大唐,吐蕃羡慕我大唐得佛门之助,这次马重英潜来大唐内地,据我们获悉秘密消息,是要来京城与东都中原之地,伺机劫走金刚智与不空两位密教大修行者,远赴吐蕃为其传教。而若此阴谋得逞,则是公然视我大唐为无人,打击大唐威信,助他吐蕃之声威,或借佛教之名而助吐蕃王之教化其民,令其变得更加强大。”
李白以掌击案,恨声道:”杨矩助吐蕃以九曲之地为金城公主汤沐地,误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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