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虢公心中打了个咯噔,两份本命血气,不是一份,也不是三份,他索取的是西陵主和简大聋手中的两份本命血气,他还没来得及炼化的两份本命血气。一股寒意从心底从脑中腾起,这是巧合,还是当真窥破了他的底细?不过他既然从沉睡中醒来,就不会轻易睡去,至不济弃了这一具寄存的肉身,不过本命血气依托肉身,镇珠带不走,一番机缘全然落空,实在心有不甘。他脑中念头数转,忽然沉声道:“区区血气,尚不在吾眼中,纵然成就南方之主,亦不过是稍强些的蝼蚁罢了。吾将血气换与你,又能得什么好处?”
不受要挟,却可打个商量,若要撕破脸强夺,管虢公也不惮一拍两散,毁去本命血气。魏十七察觉到他的强硬,稍一权衡,许诺道:“身外之物对阁下也没什么用处,两份本命血气,换一次出手,助你脱出深渊之底,如何?”
脱出深渊之底,这差不多是把话挑明了,管虢公顿时沉默下来,当着深渊意志的面许下如此大愿,直指本心,天地共知,无异于盟誓,其他旁枝末节,倒不必再深究了。他翻起一双石珠也似的盲眼,骨碌碌转了一圈,忽然腾起两团赤焰,摇曳片刻,化作精血徐徐飘出,透出磅礴如潮的气息。当日魏十七以哈千目体内一缕血气为引,激发地龙本源,燃起焚天之火,祭炼藏兵镇柱,对本命血气的气息再数息不过,他确认无误,随手将两滴精血收下,朝管虢公拱了拱手,以示相送之意。
管虢公深深“望”了他一眼,催动血气法则,铭刻于白骨之上的血符熠熠生辉,光华流转不息,重塑脏腑血肉,回复如初。他朝魏十七点点头,彼此同一阵线,尽在不言中,身形随即化作一道血光,撕开星域,破空遁去,转眼便消失于云天外。魏十七对他的心思猜了个**不离十,不过管虢公纵是深渊意志化身,却也想不到他早已与古佛迦耶、转轮王站在一处,不至有意与他为敌。星域之中交谈片时,星域之外只过了短短一瞬,在乌照看来,韩十八似乎力有不逮,困不住对方,被其撕开域界遁去。怎么就让本命血气给跑了?他脸上黑气氤氲,阴晴不定,慢吞吞上前来,心中有些患得患失。魏十七看了他一眼,将手掌一摊,两滴精血在掌心兜来绕去,忽分忽聚,却总是相差一线不得相遇,有如天意弄人,可望不可即。
乌照脑中轰一响,心头腾起炽热的火焰,结结巴巴道:“这是……是……本命血气……”
魏十七淡淡道:“南方本命血气,只留了两滴下来,也算是不枉这一番奔波了。”
能留下两滴就好,至于被那凶徒逃走了,兴许手头还有本命血气,乌照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要一滴,一滴就够了,他需要的只是血气中蕴含的法则,多了也是浪费。他深深吸了口气,指了指本命血气,指尖有些轻微颤抖,“分我一份?”
魏十七不置可否,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忽道:“血战已起,你们藏身于蛇盘谷中,据险固守,可有长久打算?”
乌照慢慢收回手,冲动与贪婪渐次隐退,意识回复了清明,脑中念头急转,却有几分茫然。是啊,鸟不渡山蛇盘谷是好地方,地脉牵扯血气,天然的屏障,是外界异物绝佳的藏身之所……长久打算?长久到几时?待到血战尾声,夺得足够血气,再回转界膜?到那时气浊体重,又有几人能回去?
魏十七道:“我手下有一镇将,唤作樊鸱,领一支魔物大军,攻略深渊之地,夺取血气血食,壮大己身,你等突入深渊,没什么根底,若一时没有打算,何不合兵一处,相互也可有个照应?”
乌照盯着他掌心的本命血气,犹豫了片刻,道:“也不是不可以,跟谁打打杀杀不是打打杀杀……”
魏十七掌心微微一动,一滴精血冉冉升起,如梦幻般飘去,乌照按捺不住冲动,张口一吸,将这份弥足珍贵的本命血气吸入口中,脸上露出迷醉的神情,品尝了良久才咽下肚去,黑气氤氲的脸颊腾起两团红晕,一忽儿浓一忽儿淡,无数血丝弥漫全身,结成一个个黄豆大小的血符,稍一晃亮,便隐没于肤下。“真好……”乌照长长舒了口气,体内黑气愈来愈盛,肉身随之变得模糊不清,缥缈如烟。
“合则两利,一言为定。”魏十七朝他打了个手势,身影微晃,留下一道虚影,凭空消失,下一刻便落在十余丈外,鸿飞冥冥,转眼消失在视野之外。虽然只得八分之一,炼化本命血气非一朝一夕之功,乌照将其收于丹田,眼目清明,歪着头寻思了一回,咧嘴一笑,自言自语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联手合并,也不是不可以……”
荒野之中,他独自一人立于天地间,形单影只,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笑声愈来愈大,穿云裂帛,响彻霄汉。
魏十七一路遁飞南下,胸腔内三颗心脏咚咚跳动,佛光不绝如缕,映入识海,神念随之回复壮大,比之前有了长足的进步。南方本命血气不过是鸡肋,这才是真正的意外之喜,张开域界投入现世,乃至操纵法则之力,编织雷纹,回溯光阴,都须消耗神念,佛光虽不能与星域并存,单是镇压血气温养神念两宗好处,就足以左右战局了,这是他入深渊以来谋得的最大好处,更在大陵五合天顶之上。
一路南下,归心似箭,途中遇到镇将率众呼啸而过,来去如风,他也不主动挑衅,伫立片刻,静候其离去,若有没眼色的不知进退,便孤身凿穿敌阵,杀一个酣畅淋漓。打灭了数个镇将,沾染上的余痕越积越厚,如猎猎大旗,千里之外望得一清二楚,反惹来彼辈同仇敌忾,竞相追逐,及至魏十七踏入鸟不渡山,才悻悻调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