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厨房间后头的操作室,马东找到了杨慧英,“阿婶,我看那庄重信真是可恶,以后你可得小心点,要不他动起粗来你可是要吃亏的,我心里头受不了!”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得逞。”杨慧英笑笑,“听说你去市里跑得很好,柳编厂看来是搞对路了!”
马东幽幽地叹了口气,心想啥对路不对路的,只要旁门左道搞得好,搞啥都有对路的可能!“阿婶,对路是对路,不过还得要你帮忙才行!”他看着杨慧英,像杯清莹的香茶,真是亲切又舒服,不像是肖潇和古芳,像朝天椒辣酱一样,浓烈的不得了,吃一口是个味,两口就是受罪了。
“我能帮啥呢。”杨慧英冲洗完的手**,轻轻地甩着。
“我又拿来了些样品,你帮着看看,先学了再教教别人。”马东指指外面的样品。
“这事可以!”杨慧英贤柔地笑看着马东,“东子,其实柳编厂也不一定只搞柳编啊。”
“阿婶,你别跟我兜圈子了,直接说嘛!”马东很果断地伸出手,在杨慧英的要上摩挲起来,“还能搞啥?”
杨慧英晃了下腰想闪开,“别摸,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今晚不回去了,庄书记说明早还要招待客人用早点,回去怕来不及安排。”
“哦,那可是好事,晚上找你!”马东笑了。
杨慧英转身朝外走。
马东跟了出去,故意大声道:“食堂前厅里有几个花样柳编你看看,怎么个编法你琢磨琢磨,等有时间我把各村的能手请几个来,你去厂子里教教她们。”
“嗯,我看看去。”杨慧英回头看了一眼马东,等他赶上来一起走到了前厅。
“品种还真不少呢!”杨慧英看着篓子、筐子,还有小花篮、花盘,更有一个大家伙,肖潇说是洗衣筐,老外就喜欢用这些东西。
“阿婶,难么?”马东问。
杨慧英摇摇头,“这些不难,会编篮子的一看就会,就是变了几个小花样而已。”
“哦,那就好,我就怕别人不会编呢。”马东拍手一乐,“这下可好了,估计柳编厂今年得有个大丰收!”他习惯性地掏出一支烟,点眼前撅起嘴巴夹在鼻子底下使劲嗅了一下,“阿婶,你刚才跟我说不一定搞柳编,那还能搞些啥?”
“那不多着哩嘛。”杨慧英微微仰起脸,轻轻翻着眼睛,扳着指头道:“柳条能编,那竹条也能啊,还有藤条,不都可以编么,照我说啊,草也编,你看咱们村东面的河里,那么多齐节草,可以编好多呢!”
杨慧英的几句话,马东脑袋里一下铺展开了,可不是嘛,可编的东西多着哩,自己怎么就没转个弯来!他怨自己当初没好好上学,初中时数学老师曾天天教导:要举一反三呐!要是那时记牢了,估计早就推出啥草编、主编、藤编新品种了。
想到就干,含糊不得。
马东回头就去了办公室,这事得坐下来好好想想,谋划谋划。
没用多会,就都想好了,而且“盘龙乡柳编厂”的名字也要改,改成“盘龙乡工艺编织厂”。本来,马东还想改成叫啥编织公司的,很洋气,在乡里、县里也能露个脸,可是一琢磨还要和市里那些外贸公司打交道,怕被人家笑话,自己也怕寒碜,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叫个厂子吧。
马东想打电话给肖潇,问问新品种销路如何,不过觉得电话里不太好表达,干脆写了封信,赞美、感谢的话说了不少才转到正题,把打算说了,让她帮忙参谋参谋,指个路。
信写好了,马东封了口踹进口袋,准备第二天一早送到柳编厂,让邹大柱带过去给肖潇,省得往邮局去寄。
一切打顿完毕,马东懒洋洋地离开办公室,下了楼哼起了小曲,走到后大院拱门的地方才忽地想起来杨慧英,刚才只想着柳编的事情,还把她给落一边了。
赶紧来到宿舍的排房,已是黑漆漆一片。马东琢磨着杨慧英不应该睡着,他晚上在食堂可是说过的。平时只要打过招呼,晚上一般都亮着灯的,今个怎么就熄了呢。
马东站在公用水龙头池子旁,看着杨慧英黑乎乎的门,难道是她生气了?想想不对,杨慧英不是那种女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敲开门问问。马东刚要抬脚过去,却看到排房后闪出个人影来,伸头探脑鬼鬼祟祟。马东以为是贼,蹲下身来摸了块石头,等黑影走近了准备打过去,可黑影走到杨慧英门口却停了下来。
“柳大妹子,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让我进去。”黑影压着嗓子贴在门上,对着门缝小声说着。
这不是庄重信么,堂堂一个乡党委书记,竟然搞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而且要下手的竟然是杨慧英!
马东脑门一热,攥着手里的石块蹿了上去。可是刚窜出去几米,他就后悔了,这样实在是太莽撞,毕竟他只是个小秘书,面对庄重信,真的是没有啥分量。而且这事要是顶起来,庄重信反口一咬,不管是真是假,这全乡政府大院里头估计没有几个支持他马东的。
怎么办?
马东下意识地停住了步子,但他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庄重信。
娘的,管他个鸡毛蒜皮的,先打了再说。
马东扬手一掷,石块“嗖”地一声飞向庄重信。
庄重信站在杨慧英门口正提心吊胆不知所措呢,他也害怕,心想来人是不是冯文勇这个对头派人盯梢他呢?这事要是嚷嚷出去,即使他再抵赖影响也不好。这种状况下,再加上是夜里头,哪里能看到有石块飞过来。等到他察觉的时候,石块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脑门上。
“哎呀!”庄重信一声惨叫,顿时眼冒金星栽倒在地。
马东听得真切,又看到黑影“倏”地倒地,知道情况不妙打得太准,中头了。小秘书打书记,那还了得,他呆了一下,撒腿就跑,无声无息地奔向办公楼。
庄重信倒在地上后,头脑立刻清醒,不能被抓现场,慌忙爬起来捂着流血的脑袋也跑了,也跑向办公楼。
马东先到了办公楼,打开自己在二楼的办公室捂着“咚咚”直跳的胸口,开了灯倒了杯温水,大口地灌下去,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稳神。
庄重信后面也赶到了,不过他的办公室在三楼。
马东听到楼梯里有动静,不知道是谁来了,但他决定还是出去一趟,好证明一下他是在办公室的。
拉开门快步走到楼梯口,庄重信恰好也到了二楼,一脸鲜血。马东的心差点蹦了出来,庄重信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大脑一阵空白,有些眩晕,马东呆呆站着不动。庄重信也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出来个马东!
两人呆视了一刻。
马东突然明白,庄重信还不知道是他干的,大脑迅即飞转起来。“哎呀,庄书记,是不是喝多了?咋磕成这样了呢?”
庄重信本来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被马东这么一问,刚好借坡下驴,“唉,别提了,招待客人多喝二两,头重脚轻没个根,刚才想到办公室拿个材料,结果在楼下被台阶拌了,磕到了阶棱上。”庄重信抬手摸了摸额头,疼得龇牙咧嘴,“瞧这下子,可差点要了我的命!”
“哎呀呀,庄书记你也太实诚了,陪客人喝酒意思意思得了!”马东走上前,扶着庄重信的胳膊,“庄书记,要紧么,我送你到卫生院看看去?”
“不用不用!”庄重信连连摆手,“皮外伤,没大碍,我上去拿个资料,回去洗洗再擦点碘酒就成。”庄重信假装脚步不稳,扶着楼梯朝上爬,爬了几步,回过头来问道:“小马,这么晚了还在办公室?”
“哦,前两天不是为柳编厂的事在忙活么,今天刚从市里回来,赶着整份材料,明个一早好向冯乡长汇报汇报。”马东恭敬地笑着答道。
“哦。”庄重信点点头,可能是震动了额头上的伤,疼得咧了下嘴,“好好干,年轻人还是很有前途的!”
“那还要靠庄书记您多关照关照了。”马东呵呵笑着。
“成,你这事我放心上了,不过现在你跟着冯乡长也挺好,你可是他的得力干将,他会关照你的。”庄重信面无表情地说。
马东知道庄重信和冯文勇面和心不和,也不多说些啥,只是笑着。
庄重信咬了下牙,慢吞吞地继续爬着楼梯,快拐弯的时候扭头对马东道:“小马,今晚的事你可别到处说,毕竟这事不怎么好,让人听了会说闲话。”
“庄书记你尽管放心,这事我哪能说出来呢!”马东拍着胸脯,“我现在就回去睡觉,明白一醒来啥都忘了。”说完,不等庄重信说话就转身走了,把办公室的门一锁,“嗵嗵”地跑下楼去。
马东边走边乐呵,“娘的,叫你半夜敲阿婶的门,我打碎你的牙还让你往肚子里吞!”
走到宿舍排房,马东又想起刚才的一幕,既庆幸又有点后怕,就像侦察兵冒死摸了个哨岗一样,又忐忑又兴奋。
算定是庄重信不会再回来了,马东走到杨慧英门口小声喊一句:“阿婶,开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