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睡梦中的马东还不知道。
早晨起床后,马东还没下床,右眼皮就“咔咔”地跳起来。“娘的,左眼跳财,右眼跳挨,不是啥好兆头。”他自语道。
洗漱了,到食堂去吃饭。之后,来到办公室,打算整理下,好多天没收拾了,很凌乱。
收拾到九点多,老王鬼鬼祟祟地进来了,递了支烟,“马秘书,咋回事啊?”
“啥咋回事?”马东坐下来喝了口水,歇息着。
老王一脸不安,向前靠了靠,“刚才我在隔壁办公室里听说了,柳编厂的事情说是不让你管了,说啥要换换思路,吉远华当厂长!”
“什么!”马东惊得跳起来,“吉远华顶替我当编织厂厂长!”这个消息确实让他吃惊,昨晚上吉远华还是一败涂地的,今一早就翻盘了?
苦思不得其解,马东愁眉苦脸地走来走去,一会儿攥拳头,一会儿拍巴掌。
老王看马东这样,张了张嘴,但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老王,没事,不就一个厂长么,算不了啥。”马东大度地摆摆手,在他心里,厂长确实不算啥,他所担心的是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陡然间好像天地倒悬了。
“这,这。”老王嘟哝着,欲言又止。
“还有啥话,尽管说么,咱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马东心里也直打鼓,瞧这样,老王嘴里可能还要蹦出啥意外来。
“好像,好像这办公室你也不能呆了。”老王的声音很小。
“啥啊!”这是马东最嘴担心的事,“开除我了?凭啥啊!”
“不是开除。”老王小声道,“我听说是要在传达室给你安张桌子,让你专门收发信件、报纸啥的。”
“这他娘的跟开除有啥区别啊!”马东一脚把凳子踹翻了,“我还不如回佛堂村做我的村长呢!”
“哎呀,马秘书,你认为你还能做回你的村长么?”老王扶起了凳子,“没那事了!你在乡政府呆不下,回哪个村都不行!所以照我的想法是,要你干啥你就干啥,再慢慢想办法。”
马东木讷地点点头,没想别的,只想昨晚到底发生了啥事。他也知道,不管发生了啥,看来冯文勇还是相信了吉远华,他和吴倩倩之间的事,冯文勇已经很相信了,要不不会这么对待他。
“马秘书,你得挺住啊。”老王看了看马东,“我得赶紧走了。”
老王刚走,吴倩倩就走了进来。
“吴主任,你对冯文勇都招了?”马东一看吴倩倩进来,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问。
“我还来问你呢!”吴倩倩一脸的紧张,“我可啥都没说,可今个上午冯文勇做出的几个决定好像是有苗头,可他对我倒没啥!”
“他怕丢人!”马东一下明白了,“冯文勇肯定是知道咱俩的事了,他之所以不对你怎么样,是怕事情大了容易张扬,脸上不好看。”
“刚才看到老王进来了,都跟你说了么?”
“说了。”马东神情黯然,“没把我开除就算好了。”
“他既然要悄悄解决事情,肯定不会那么做的。”吴倩倩想了想,“东子,你现在做信件收发员,能撑得住么?”
“啥撑住撑不住的。”马东苦笑了一下,“要是把我直接打回到佛堂村去,那可就糗大了,头都抬不起来半点儿!”
“能想得开就行。”吴倩倩安慰似的话语让马东很不舒服。
“吴主任,你也得悠着点。”马东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我怎么样差不多都是明着的了,你还没动静呢,看来是暗的,那冯文勇不是个善茬,小心他暗地里给你弄一绊子,摔死了都不知道!”
“你可别吓唬我。”吴倩倩后退一步,“我得赶紧走了,要是让冯文勇看到我在你办公室里,不知道又要咋想了。”话一说完,不等马东回答,惦着脚后跟走了。
“唉。”马东一声轻叹,“自作自受,阿婶早就提醒过了,自己也知道个中的厉害,咋就没个警惕性的呢!”马东唉声叹气地收拾着桌子,自语道:“别等来人催了,主动点好看。”
其实马东的办公桌也没啥可收拾的,几分钟打个包就算完了。他转着身子看了看办公室,又走到后窗户向外望去。
一小群灰色的鸽子在排房的屋脊上着落,“咕咕”地叫着,旁边就是食堂,烟囱里冒出淡淡的草烟,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烟囱一侧是两颗大柳树,绿垂条已经变成淡黄色,两只喜鹊停在树梢,“喳喳”地叫着。
“还叫喜呢!”马东用力打了下窗户的铁框子,想把喜鹊赶走,可是距离太远,根本不起作用。“日不死的东西!”他的大骂声还没落,办公室的门开了,唐璐走进来。
没说话,两人相互看了下,事情是明摆着的,唐璐来算是例行公事讲讲罢了。“应该知道了吧。”唐璐问道,他的眼神里没有让马东感到气愤的东西。
马东也很平和,“知道了,没什么。”
唐璐沉默了会,“马东,从工作上来讲,你很优秀,我也很佩服你,可是生活上,你犯了个大忌,你不该沾顶头上司的女人。”
马东咧嘴一笑,没说话,提着包走了,“传达室的桌子放好了么?”
“放好了。”
马东走下办公楼的时候,回头望望,说不清心里是啥滋味。
传达室的老孙对马东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有个伴说说话挺不错。他意从抽屉里拿出平时舍不得抽的好烟分给马东。
马东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抽。
“行,小伙子,拿得起放得下,其实传达室也挺好,不累人。”老孙呵呵笑着。
马东心里可不舒服着呢,“你懂啥,年纪轻轻的就窝在这里收发信件?”
“好,有点骨气。”老孙依旧笑吟吟地,抬手指指对面的办公楼,“有想法就行,你早晚能回到那楼里去!”
“这话中听!”马东把东西朝桌子上一放,去食堂吃饭了。今天提前去一会,和杨慧英说说话。本来还对她说她没事的,没想到自己竟先保不住。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马东的事上午老早就进了杨慧英的耳朵里。
杨慧英一见马东过来了,赶紧将他喊到一边问起来。马东没有拐弯抹角,实话实说了,说是因为吴倩倩的事,冯文勇生气了。杨慧英听了默不作声,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马东拍拍杨慧英的肩膀,反过来安慰道:“阿婶,难过啥呢,人活一辈子,干啥不行呢,再说了,三天河东三天河西,没准他冯文勇也会出啥事,到时我再回办公楼里去!”
话说得很轻松,杨慧英使劲挤出一个笑容,抹了抹眼角到后堂忙去了。马东心里其实挺难受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裆里的东西,用手拍了一下,“成也是你,不成也是你!”
午饭吃得很憋闷,马东知道会被说闲话,干脆就没在食堂吃,让杨慧英用饭盒装了,带回到宿舍去。
马东边吃饭边想,到了这个份上,自己如果不折腾一下,估计以后就没啥奔头了。冯文勇这边是没了戏,不管怎么着,他都不会再给机会的。
不给也成,马东也不奢望,不过该在他手里的活还得在他手里,不能让别人拿过去占了便宜。编织厂就是,他思来想去,不能让吉远华白占了这个便宜,顺便也给冯文勇来个回马枪。他觉得应该给肖潇通个电话,或者亲自去市里一趟,要她拒收编织厂的货物。这么一来,编织厂肯定就得歇工完蛋。
不过想想这编织厂能让全乡的老百姓从中受益,马东又不忍心断了乡亲们的这条财路。
俗话说不怕想不妙,就怕想不到。
马东吃完午饭睡了个觉,醒来后才一拍脑袋,“傻了,傻了,傻得冒泡了!”说完,兴冲冲地来到办公室,给肖潇打电话。他告诉肖潇,自己要成立家“通乐编织公司”,和“盘龙乡编织公司”搞竞争。肖潇很上路,说这不是小意思嘛,反正她只收他的货,其余的免谈。
肖潇的回答是在马东的预料之中的,他只是想证实一下,或者说是想得到点安慰。
马东觉得这么做挺合适,既打击了冯文勇和吉远华,也能让乡亲们继续赚钱,到时把柳编啥的都卖给他就是。
开厂的人选马东也有了,李二狗!这家伙,最近两年在县里也没混出个啥来,还在医院做门卫呢。
厂子的事算是不愁了,可马东觉得那毕竟是个小事,关键的大事是他的前途,做个信件收发员,是个人就能干,那是养老的地方。但是在盘龙乡,政府大院,要想混就是两条路,一条是冯文勇,另一条是庄重信。
现在冯文勇这边算是堵死了,庄重信那边,兴许还有点机会。
的确,庄重信那边的机会不是没有,马东心里有数,只要杨慧英向庄重信开个口,他就能再回到办公楼里去,离开传达室。可是他心里也清楚,杨慧英向庄重信开口的代价相当沉重,她刚好落进庄重信的口袋里去。
能那样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