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远华将此情况的始末向宋光明详细地汇报了,宋光明两手叉腰,仰天大笑,“远华,这下我们的腰杆又壮了不少!”
事实上,宋光明不只是觉着腰斩壮了不少,简直就牛比上天了。
刚好趁着新上任,下去调研!
榆宁县各个行业,宋光明带着他那套人马,几乎一一过堂,展示强势。
“整天调研,吊他娘的比研啊!”马东夹着香烟,在伍家广办公室里晃来晃去。
“穷人乍富,显摆不开了。”伍家广道,“到现在,咱们农林口还没来呢,估计是要有啥说法。”
“那是了。”马东道,“按理说榆宁的农林是个优势行业,他宋光明要调研起码得排在前三位,这都啥时候了还不来,摆明是要攒足了劲头来勒一把!”
“勒个毛!”伍家广道,“咱农林口这几年一直很好,没啥明显可挑剔的地方,当然,如果他们要真想找茬,再怎么着也没用。”
“伍局长你别忘了,盘龙乡不是搞了个药材基地么。”马东道,“那可是咱农林局牵头的。”
伍家广点点头,“前段时间不是跟你说了么,省《农垦》刊物上已经登勒,是新型农业突破很好尝试,他宋光明能咋样?”
“宋光明是小人,总归有他的点子。”马东道,“伍局长,这事我看得找钱副县长谈谈,看看他有没有啥说法,因为这事当初是他出的主意。”
“找,是得找找。”伍家广道,“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马东笑道,“你去说话不硬,我可不管那么多,年轻气盛,可以原谅。”
“嘿嘿。”伍家广眉毛一抬,“老弟,不是我夸你,你在咱县里可算是号人物了。”
“不算人物还能跟宋光明他们斗么!”马东哈哈一笑,“其实呢,归根到底是跟吉远华斗,只不过那狗日的家伙现在太差劲顶不起来,只好靠着宋光明拿他顶起来。要照那么说,狗日的吉远华还是挺精明的一人,倒是宋光明成了傻大冒。”
“似乎不应该嘛,宋光明不是个糊涂蛋!”伍家广道。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斗争?”马东摸着下巴,“我跟岳部长走得近,可能也是个原因,他和岳部长可是对头。”
“帮派斗争的必然结果。”伍家广道,“谁都为自己的利益绞尽脑汁,分分合合,就说宋光明和岳进鸣,前五六年的时候,两个人不是好得跟一人似的么!”
“哦?”马东一怔,“这事倒新鲜呐,我还不知道呢。”
“有啥新鲜的。”伍家广道,“岳进鸣当然不会告诉你,其实官场上很多事都是很可笑的,很幼稚,只是当时、当事人不察觉而已,还以为是多么高深、多么智慧!”
“那咱们不也都很可笑么!”马东呵呵一笑,“伍局长,不管那么多了,自得其乐!”
马东说完就去找钱奋发,他一直觉得钱奋发还算是个正直的人,虽然不敢丝毫冒犯上头,但对下面的人也还算客气。
“这事难说。”钱奋发听了马东的汇报,沉思了一会,“宋县长如果想找毛刺,那药材基地肯定有问题。”
“钱县长,有没有啥可回旋的?”马东问。
“我倒没想回旋的事。”钱奋发道,“按理说药材基地,也不是啥违规的事情,属于两不靠,说好就好,说坏就坏。不过药材基地已经占据了先机,他宋光明不能一棍子扫出来彻底打死。”
“要是这么说,看来还有周旋的余地。”马东道,“钱县长,话说白了,要不是宋光明个老比养的搞破坏,药材基地完全可以做成咱县的一个品牌项目!”
钱奋发听到马东骂宋光明如此大嘴,有点意外,不过也能接受,他已经对马东的行事方式有所了解。
从钱奋发办公室出来,马东又去找岳进鸣,看看他有啥看法。岳进鸣说应宋光明该不会有啥大动作,因为他也得照顾方方面面的脸面,比如钱奋发,他是分管农业的副县长,盘龙乡搞药材种植基地,他肯定知道,如果宋光明搞得太狠,就是不给钱奋发面子,太得罪人。
岳进鸣分析的有道理,宋光明没想把药材基地项目推翻,不过上上紧箍咒那是肯定的。
到盘龙乡调研的时候,宋光明气势上挺吓人。
“这个项目是怎么批下来的?”宋光明带着一干人马,站在基地大牌子下面,单手叉腰,指着大片已经种上的芍药幼苗问庄重信。
庄重信有点龟缩,脸上一阵尴尬的笑,“这个……觉着还可以,就搞了。”
“荒唐!”宋光明的声音挺大,一点面子都不给,“中央三令五申,要保护耕地,你盘龙乡竟然还这么大胃口,搞这么大一片弄啥药材基地?”
到了这份上,庄重信不好说啥,只有耷拉着脑袋挨训。宋光明越说越上火,唾沫星子喷得很有力道,“停下!等我回去研究下,这么搞下去还了得,那是要犯大错误的!”
叫停了。
药材种植基地暂且叫停了。
当马东站在基地高处,看着散在领地上的一块块散落的药材苗地,啐了口唾沫,“他娘的,这搞得跟癞子头似的像啥玩意,宋光明亏了是个爷们,尽干些没牙的事!”
马东说药材基地像个癞子头,没错,因为当初征地的时候,计划是收割一块栽种一块。虽然考虑到季节不对,但也栽下去了,算是步步为营圈住地块,比如秋花生、玉米啥的,庄稼收得早,如果不把苗栽种下去,老百姓还想种点别的呢,所以哪块地先收了,就立即过去种下药材。只是后来看看情况差不多了,老百姓基本上都同意,所以就停止见缝插针栽种,等到春播时再大面积统一搞齐,所以也就导致了药材苗木种得东一块西一块、南一抹北一溜的,活脱脱就像是个癞子头。
马东还盼着给基地理个漂亮的“发型”的,但是宋光明一句话,竟让事情僵了。
“我直接找周书记去!”马东咬着牙在庄重信的办公室里发着狠,“如果周书记不主持公道,我马东就辞职不干,下来专门搞宋光明他们,让他们鸡犬不宁!”
“那也犯不着。”庄重信道,“即便真的搞不成药材基地,也犯不着辞职不干呐,老弟,我告诉你,官场上就忌讳浮躁,你要真是辞职了,刚好入了宋光明一伙的套!再说了,你辞职了就一闲散人员,凭啥让他们鸡犬不宁?也难呐!”
“发发牢骚而已。”马东听了庄重信的话嘿嘿一笑,“我早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不过我说找周书记这事是真的,有必要跟他好好谈谈。”
“县委书记,对小小的副局长,一般训起来就跟训孙子一样。”庄重信道,“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如果周书记不给你面子,可别当场就忍不住摔桌子砸板凳。”
“不会,周书记对我还是有点情面的。”马东道,“难道他还不知道我中央有人?”马东抖着眉毛,笑里带着点狡黠。
“呵呵,那就好,你稍稍点一下就成,让周书记说说,也许这基地还能搞一搞,要不照目前这个样还搞个屁。”庄重信道,“宋光明的话也值得推敲,说要回去研究一下,并没有把话说死,也就是说他还留了点余地。”
“那我就不客气,得用好那点余地!”马东满怀信心,他觉得周生强应该会给予他一定的支持,这么大一个项目哪能说停就停,况且也不是啥违规的东西。
马东精心准备了一番,把药材基地的汇报材料重新整理了一番,拿着它直接找了周生强,开门见山,说宋光明居心不正搞破坏,要停掉盘龙乡的药材种植基地。
周生强一边翻看材料,一边呵呵笑,还时不时点点头。“很好,这药材基地是个不错的项目。”看完了材料,他对马东笑道:“可能宋县长对这块还不怎么了解,考虑问题不是很全面,我会找他沟通一下,毕竟这个项目值得做大!”
马东听周生强这么说,还能说啥,不过他看出来了,周生强这么一边倒,肯定还有“不过、但是”之类的话。
事实的确如此,这是周生强的一贯手法,先稳住然后再慢慢撬动。接下来他就对马东说了,周生强毕竟刚当代县长,可能做事冲了点,不过不管怎样,都得有情面考虑的成分,所以他在盘龙乡调研药材基地的观点,也不能全部否定,而且,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周书记,你有你的难处。”马东道,“我只是反映一个实际情况,给您添麻烦了。”
“呵呵,小马。”周生强一笑,“这能叫麻烦么?你可知道,当初把你调到县里来,让你到农林局,虽然中间有个小插曲,但后来还是来了,为的是啥?就是要你放开手脚、大刀阔斧地去干!事实证明,一切都是正确的,从沼气推广建国到现在的药材基地,都不错,有思路,也有执行力。应该说,你做得很出色,能力表现很突出!”
“周书记,您这么夸我,是在给我压力呐!”马东微微一笑,“不过有压力才有动力,我相信会在以后干得更好!”
“嗯,你的表态我记着了,到时可要兑现的。”周生强笑得很和蔼。
马东相信周生强的笑不是装的,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书记,当然,在某些事情上表现得有些奸道,那是没法子的事,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学不会适应就得被淘汰,否则他也不能坐到县委书记这个位子。
“周书记您放心,我马东虽然有很多缺点,但在做事上还是有一定恪守的,一般还都凭着自己的良心。”马东表情严肃,“还希望周书记以后能多批评指正,及时纠正错误,让我少走些弯路。”
“呵呵……”周生强笑了,没多说,只是让马东先回去,安心做事,不要担心药材基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