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前的狄拉克看起来自信满满，陆淮沉默许久之后。
默默地关上门。
“等一下！你不信我吗？我有这个能力的！”狄拉克赶紧撑住门。
“抱歉，黑塔研究院目前没有招新的计划，还有……”
陆淮虚掩着门，皱眉瞅着狄拉克：“想加入黑塔研究院也不是不行，你的成就呢？”
“我……”
狄拉克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他刚刚博士毕业加入最高科学院作为实习生，能拿得出手的奖项真没几个。
总不能说在留学的时候拿过国家级奖学金吧。
“可是黑塔研究院现在的十一人里也只有薛丁格博士拿过鲁海德物理学奖，其他人暂时不也没有成就吗？”
“因为他们是黑塔院长一手带出来的学生，未来会有什么成就我们心知肚明。”陆淮耸耸肩。
“没事的话就先这样，等你拿到贝恩哈德奖，黑塔研究院的大门就会向你敞开……大概？”
说完，陆淮作势就要关门。
“等等！等一下！”
这会儿，狄拉克看起来是真有点急了。
“好吧，我说实话，实际上我是想要来谈谈关于我现在正在做的某一个假说。”
陆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酒店走廊。
“想要找黑塔谈什么假说的人多了去了，哦对了，你怎么上来的？楼下保安应该拦住你才对。”
狄拉克没有说话，他拎起身后的背包，朝着陆淮展示了一下里面的攀岩绳。
陆淮默默地伸出一个大拇指。
牛逼。
你是学者吧？硬从外面爬上三十多层的酒店来啊。
“唉，好吧好吧。”陆淮叹了口气。
“你也真够有毅力的，行吧，就陪你聊一聊。”
毕竟这位可不是什么命途行者，看他这副模样，如果没在这儿站着。
那肯定就是在楼下躺着。
放狄拉克进了房间，陆淮转身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随后朝着狄拉克示意。
“坐吧。”
坐在陆淮对面，狄拉克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眼房间。
“黑塔院长呢？”
“她不会跟你聊的，因为觉得麻烦，聊到一半也会转头去开小差，你有什么跟我说就行。”
陆淮这会儿说的很是认真，而实际上内心之中正在窃喜。
这狄拉克来的可真是时候，否则的话黑塔这会儿肯定还在这儿审问他呢。
没有能够和黑塔当面交流，狄拉克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想着眼前的这个陆博士也是个大人物，便还是坐正了身子。
“实际上，我之前想到过一个假设……”
狄拉克的语速很快，但说的东西很是详细，然而陆淮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你等一下，你刚刚说的负能量之类的那些玩意儿，是不是稳恒态宇宙论和广义相对论里的？”
手里拿着纸笔，陆淮打断了迪拉克的叙述，皱着眉问道，“这不都是黑塔论文里的内容吗？”
“是是，是这样的。”狄拉克脸上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看起来有点窘迫，“这些是出发点也是理论基础，我想说的是，按照能量最低的原理，物质世界的电子都应该跃迁到负能级上，但每个能级只能容纳两个自旋相反的电子，因此，我们能够观测到的电子并不会向下跃迁。”
“这意味着，物质世界就像是被浸泡在负能级电子的海洋之中，而负能量应该是由量子真空的零点能组成的，如果这个理论成立的话……”
“它应该被称为量子之海，或者……”
犹豫了一下，狄拉克的额头上冒出涔涔细汗，自信的表情似乎重回脸上。
“或者，以我作为证明者，将其命名为狄拉克之海。”
一边说着，狄拉克在悄悄地观察着陆淮脸上的表情，看看他对于自己的这一理论是否会有所动容。
然而令狄拉克失望且困惑的是，陆淮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此刻，陆淮正在思考狄拉克刚刚说的话、
不得不说，挺有趣的。
天才俱乐部#1赞达尔曾经论证过虚数之树的假说，然而在超距遥感出现之后，虚数唯一性便存疑了。
没办法，直到现在为止，于这片宇宙之中都无人观测到量子之海的存在。
如果真有人能够证明量子之海，或许有机会直接进入天才俱乐部？
但前提是，能够证明出这片宇宙中所谓量子能量存在的那片海域，而并非是理论中的能量微观世界，仅仅以科学作为论证手段，那远远不够。
“狄拉克先生。”陆淮直视着他，开口问道，“你应该接受过关于星神的理论吧？”
湛蓝星与星际和平公司合作之后，迈向宇宙的第一步便是了解真相，星神，命途，这些东西在星际和平手册之中都有提及到。
“有……有接受过，但我暂时还是不想去考虑关于神明以及所谓的规则具象之类的事情。”狄拉克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
听他这般说，陆淮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这片宇宙可不是单纯用科学就能够解释的位面，如果不能够考虑多元因素，这位的理论便只能一直是假说了。
毕竟这个世界中，科学并不是一切。
“挺有趣的，狄拉克先生，你继续努力吧。”陆淮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觉得如果按照你现在的思路而言，可能是白费功夫？”
说着，陆淮将手中的稿纸放到了桌上，推向狄拉克。
“这是……”狄拉克拿起那一叠稿纸，仅仅是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凝固了。
稿纸上满满当当的文字写的全是关于电子的相对论量子力学方程，而其中所解析出来的，便是关于量子之海的理论性数据。
“这……这是黑塔院长的论文？她有直接研究过量子之海？”
狄拉克震惊了，这么说来，他所做的努力岂不是……
“不，狄拉克先生，你想多。”陆淮摇了摇头。
“这是我刚才在写的东西。”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狄拉克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
他从路德维希初步建立量子力学体系开始便在研究量子之海，直到黑塔的广义相对论发表之后才终于有了突破。
然而这位就在这里跟他聊了十多分钟，连解出自由电子负能级的方程都写出来了？！
黑塔院长的助理都有这种本事，那她本人岂不是……
“考虑的因素太少，不够多元，狄拉克先生。”陆淮淡淡地摇了摇头，“这种程度的假说还不至于让黑塔院长亲自来看。”
“不过，你觉得这篇论文怎么样？”
陆淮的声音打断了狄拉克的思绪，他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斥着自我怀疑之色。
“我……我觉得很完美……”
“是啊，很完美，如果湛蓝星没有和银河接轨，所有人的思想都停留在唯物阶段，那这就是最完美的量子之海理论。”陆淮耸了耸肩。
“可惜，这片宇宙之中，科学并不是万能的。”
在狄拉克迷茫的眼神中，陆淮思索片刻，随后说道：“好吧，狄拉克先生，也就不说太麻烦的东西了，继续你的研究吧。”
“如果你能够获得贝恩哈德奖，或许黑塔院长会亲自给你发邀请函？”
“真的会吗？”狄拉克的声音忽然有些激动。
陆淮耸了耸肩，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得先获奖，再说后面的。
不过真是可惜啊，狄拉克先生。
你原本大越也算得上是一位天才。
如果这个宇宙中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送走了若有所思的狄拉克，陆淮还没松口气，身后就传来了黑塔的声音。
“聊得开心吗？”
转头看着身后的黑塔，陆淮沉默片刻，指了指门外。
“刚刚来的是男的。”
“我耳朵没聋。”黑塔瞥了陆淮一眼，随后淡淡地说道，“量子之海，果然，我就猜到肯定会有人对这个理论感兴趣。”
“可惜，当牵扯到如今银河的现状之后，原本看似有理的论证就会变成胡说八道。”
“你也研究过这个？”陆淮有些惊讶，他在那个时候黑塔的成就之中可没听说过这件事。
“因为有一些不对的地方，我暂且搁置了，他刚刚说那个么……差不多，够严谨，但也很无聊就是了。”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量子之海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严谨的论述呢？它如果真的存在，那应该是乱成一团麻才对。”
摆了摆手，黑塔似是要将无趣的事情驱散一般。
“算了，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还是继续说正事。”
继续说？
他们有中断过某件正事的谈论吗？
“关于以后在公共场合，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我已经列好了清单。”黑塔神色严肃地将一个卷起来的条子扔到了陆淮的手里。
“好好看，做我的助理在外面可别丢人。”
将条子拆开，陆淮看了一眼那比自己的身高还要多出一倍的纸条长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场讲座不该来的。